荆州以西,此处是围点打援战术的重中之重。
因为荆州的西边,有着湖北绿营两处重镇,宜昌镇和郧阳镇。
整个湖北绿营除督标、抚标和提标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这两镇兵马。
宜昌镇和郧阳镇,皆下辖四个营,兵力在两千人左右。
当然这是额定的兵额,具体两镇吃了多少空饷,实际还有多少兵,就看这两镇总兵的心有多脏了。
很显然如今的宜昌镇总兵以及郧阳镇总兵,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镇兵马加一起才刚刚两千五百人。
自从奕经到了湖北后,宜昌镇总兵和郧阳镇总兵之间的联系,就更加地密切。
他俩已经打好了主意,将两镇兵马合兵一处,如此一来,这两千五百人多少也会发挥一些作用。
当奕经调兵的命令送至郧阳镇之后,郧阳镇总兵当即调兵,来到宜昌府。
而他刚到宜昌府,却又收到了荆州围城的消息。
宜昌镇总兵大帐。
郧阳镇总兵邵鹤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宜昌镇总兵,叹了一口气。
“这荆州被围,恐怕又是一件大难事啊!”
邵鹤龄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差。
原时空之中,他本来应该在广西就已经战死,可是如今出了一个朱元鸿,太平军没有在广西遇到清军。
邵鹤龄有幸逃得一难。
只是他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如果不是奕经要和太平军决战。
此刻的太平军,说不定已经整军东进,直取江南。
可是奕经为彰显自己对大清的忠心,偏偏要搞这么一出,惹得太平军回师攻打荆州。
邵鹤龄想逃都没办法逃。
“还能怎么办?荆州被围,咱们这些人就得想法子解围,别忘了荆州之内还有上万的旗人,以长毛贼的狠辣,这些旗人你觉得能保得住?”
“这....”
邵鹤龄一听这话,顿时便有些迟疑了。
“长沙,武昌被攻下,还能说一说,可是一旦荆州被破,长毛屠城,咱们这些人的脑袋,全都得搬家。”
宜昌镇总兵的话,不能说错。
太平军对汉人秋毫无犯,可是荆州满城之中的上万旗人,一旦城破,太平军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邵鹤龄有些迟疑的问道。
“如此看来,咱们还是得出兵,解荆州之围?”
“那自然了,除非你愿意投长毛。”
邵鹤龄赶忙摇了摇头,说道。
“长毛这群反贼,终究不能长久,我除非猪油蒙心,才会跟他们搅在一起,我这个郧阳镇总兵,给多少两银子都不换。”
哈哈哈哈,大帐之内传出了一阵大笑声。
这就是乱世中,朝廷官员最真实的写照,他们除非是走投无路,陷入绝境,不然他们绝不可能投靠反贼。
相反他们还会尽全力镇压这群造反的泥腿子,因为在他们看来,泥腿子就应该安安作饿殍,怎敢起心思和他们这群官老爷作对。
“既然如此,你我两家合兵一处,兵出宜昌,解荆州之围。”
“理应如此。”
邵鹤龄和宜昌镇总兵达成一致后,宜昌镇和郧阳镇合计两千五百兵,出了大营,朝着荆州出发。
在出发前,两位总兵大人,不仅让底下的士卒们好好吃了一顿,每个士卒还额外赏了三两银子。
反正在邵鹤龄二人看来,这笔钱他们是要找奕经报销的。
太平军守卫荆州以西的,是一位实打实的悍将、名将,罗大纲。
罗大纲自从失去了苏三娘之后,对于感情方面的事,他是彻底淡了。
他自觉今后是遇不上像三娘这样的女子,与其浑浑噩噩,沦陷情网,平白丢了英雄气,倒不如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军事之上。
无论是两广之战,还是长沙之战,亦或者是武昌之战。
罗大纲是一仗都没有落下,这几场大战,罗大纲的表现可圈可点,有勇有谋。
他虽然没有入拜上帝会,可是他在太平军中的地位并不低,这都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积累上来的。
到了荆州之后,石达开也知道,对于荆州而言,宜昌和郧阳是极为重要的。
因此石达开将西边的阻击任务,交到了罗大纲的手中。
他希望罗大纲能够不辱使命,给清妖一个好好的教训。
罗大纲将自己的兵摆在了宜都,同时撒出去数百斥候,在荆门山和虎牙山,探查消息。
因为从宜昌到荆州,最好走的路就是长江水道。
而荆门、虎牙这两座山,以及宜都便是必经之地。
罗大纲是艇军出身,其人最擅长两栖作战。
广西那边浔江、桂江纵横,因此哪怕是在长江之上,罗大纲也有信心,将这两镇绿营兵给吃掉。
罗大纲的准备没有白费,宜昌、郧阳两镇兵马,沿着长江而下。
还没到荆门山,便已经被登高望远的斥候给发现。
斥候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宜都。
等罗大纲收到消息后,他立刻吩咐手底下的士卒,将太平军的号衣全都脱下,换上便衣。
同时把头上的红巾给取下,换成蓝巾,从外表上看,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
等做好这些准备后,罗大纲率领船只,装成民船,逆江而上,打算和两镇绿营来个面对面。
当罗大纲的船到了白洋时,两镇绿营兵也到了,双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相互对视。
邵鹤龄和另一位宜昌镇总兵,还以为对面是民船,可是罗大纲清楚啊!
等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时,罗大纲立刻下令,让太平军士卒驾驶着小船,快速朝着绿营船队而去。
邵鹤龄看到许多的小船,朝着自己扑来,顿时感觉一阵不妙。
“快快快,是长毛,长毛贼来阻击我们了。”
清军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宜昌镇总兵也反应过来,他立刻对着船队大喊。
“有敌袭,速速还击。”
军令被一层一层传了下去,船上的绿营兵们这时也有一些茫然。
好好的,哪里来的长毛。
等绿营兵看到无数的小船,朝自己船队而来,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赶忙取出鸟枪、弓箭,对着小船便是一轮齐射。
只不过这仓促之间,哪里还会有什么准头。
太平军的悍卒们,顶着船上清军的攻击,奋力划动小舟,上百艘小船朝着清军大船撞去。
而小船之上装载的全部都是炸药。
太平军的士卒们,从小船上翻身入水。
而装满炸药的小船,和清军战船相撞时,顿时产生剧烈的爆炸声。
“嘭”~“嘭”~“嘭”
长江之上接连响起了一阵阵耀眼的烟花。
邵鹤龄等清军军官,连忙大声喊道。
“弃船,快弃船。”
木制战船因为爆炸引起大火,大火又引燃了船舱中的炸药,爆炸声响彻云霄。
不少绿营将士,被火焰吞没,而残余的清军将士纷纷跳入水中。
他们以为跳入水中,就能获得生机,殊不知这时罗大纲也领兵杀了上来。
“传我军令,落水清妖一个不留,弓箭射。”
太平军战船之上,一轮又一轮的弓箭,朝着水中射下。
而且太平军也不是没有火器,他们打破长沙、武昌之后,缴获了不少鸟枪。
罗大纲这次便带了五百鸟枪手,这些鸟枪手,举起手中的鸟枪,也朝着江中射去。
这下子水里的清军可就惨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有的只能潜入水下,躲避弓箭、子弹。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一个人能在水下憋多久,露头就要死,憋久了也得死。
时间一直持续了半个钟头,落水的清军将士,在太平军的包围下,全军覆没。
尸体漂满了长江,看起来极为渗人。
邵鹤龄命倒是不错,他穿着一身显眼的官服,落水之后,便被太平军发现,给捉到了船上。
罗大纲在见到这位郧阳镇总兵之后,只是看了他两眼,随即便拿起身旁的一柄大刀,在船头之上,一刀剁了邵鹤龄。
可怜的邵总兵,没死在广西,倒死在长江之上。
宜昌镇和郧阳镇两镇兵马,全军覆没,荆州以西,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什么威胁了。
剩下一个施南协,兵不过一千,
已经是无足轻重。
罗大纲这边取得了重大进展,而其余五路,也是多点开花。
林凤祥负责荆州以北的阻击任务,他面对的主要敌人是绿营河北镇。
这是一支被咸丰从河南调来的绿营,总兵名叫董元甲。
这位董总兵的命,和邵鹤龄一样,原本逃了广西一难,却又被咸丰给送上了门。
董总兵久在河南,没有接触过太平军,他以为太平军和河南的那些流寇没什么两样。
竟然打起了和太平军野战的想法。
他的想法很值得鼓励,可是却碰错了人,遇到了太平军中有名的悍将,林凤祥。
林凤祥能在日后成为太平军五虎将,无论是个人武艺,还是行军打仗,都突出了一个猛字。
当他的兵,和董元甲的兵碰上后,林凤祥二话不说,直接率领麾下六千精兵,冲杀过去。
第一个冲杀就将董元甲的河北镇,给分成两块。
随后林凤祥两翼包抄,三面冲杀,直接将董元甲的河北镇给冲烂了。
董元甲麾下额定是两千人,但实则只有一千两百人。
在林凤祥六千人的围攻下,这群绿营兵瞬间溃败,林凤祥领兵追杀四十里,一直杀到了襄阳附近。
终于将这支残军给一举歼灭,董元甲在逃跑的路上,被林凤祥拍马赶到,一刀结果了性命。
自此清军已损失三镇总兵。
至于那位皖南镇总兵,他带兵刚过了黄州,就遭到了黄文金、曾天养、韦志俊三将的围攻。
他的兵都没有过武昌,就被歼灭于长江两岸。
奕经在荆州城中,固守待援,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援兵已经被堵死了。
石达开这里,收到了源源不断的战报,六路大军战果不断,这让石达开的心里极为兴奋。
眼下只剩荆州这一座孤城了。
看着荆州城,林绍章在石达开身旁询问道。
“翼王,荆州打不打?”
“打,荆州城内还有上万的清妖,本王这次要在长江边建立起一座京观。”
林绍章感受到石达开身上的杀气,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可是上万的人头啊!
摆起一座京观,得何等的壮观。
“不知翼王打算如何破荆州?”
“效仿武昌旧事。”
那就是还用棺材炸城墙了。
林绍章点了点头。
“如今清妖还未识破此计,攻城大有可为啊!”
“传令下去,让罗大纲在宜都、枝江征收棺材,咱们这边先把地道挖起来。”
自从破了武昌之后,石达开专门组织了一支兵,负责挖地道,这支兵中不仅仅有矿工,还有盗墓贼。
打洞这门绝学,盗墓贼的本领,天下闻名。
当石达开传下命令之后,太平军中的工兵营,在夜间开始行动起来。
荆州靠着长江,如何打洞,如何挖地道,如何不引起漏水,这些可都是学问。
对于这些,盗墓贼那是最熟悉不过得了。
他们和矿工出身的太平军联手,趁着夜色,在荆州西面城墙外二里处,开始打洞。
等到了第二天,石达开故技重施,佯攻荆州,为工兵们打掩护。
太平军一动,城上的荆州城守营那叫一个担忧。
靠着他们想守城可不容易,于是乎台涌麾下的八旗兵也被调上城墙,负责协防。
只是太平军毕竟是佯攻,没有去玩命。
地道打到了第四天,奕经等人在城里都快急疯了。
因为这么多天以来,没有一个援兵到,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太平军在搞鬼,把援兵挡住了。
眼见城里的粮食,越吃越少。
奕经三人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
等到了第五天,罗大纲终于带着棺材赶到了,与此同时林凤祥也领兵赶来。
因为这一次只需要炸西面城墙,所以棺材的数量不多,也就十七八口。
而在罗大纲赶回时,地道也已经挖到了荆州城下。
当天夜里,装满炸药的棺材,被放在了荆州城墙之下。
石达开这次没有那么多耐心,他迫不及待的要将那群旗人的脑袋嘎掉,铸成京观。
种种原因,使得石达开决定在当天夜里,就炸开荆州城墙。
夜晚荆州城内无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官文刚刚巡视完城防,准备回家休息休息。
就在这时荆州城西面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紧跟着一道冲天的火光亮起。
继而整个荆州城似乎都有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感觉,大地在震动。
荆州西城墙,塌了。
官文看的是目瞪口呆,但是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家都没回,直接朝着北门而去。
他要跑。
西城墙被炸塌,无数荆州城内的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给惊醒。
无数人跑出来,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时炸塌的城墙处,成千上万的头裹红巾的太平军悍卒,杀了进来。
“长毛进城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城内瞬间大乱。
石达开早已经传下军令,不要滋扰汉人,全军兵分两路,一路朝着荆州将军府杀去,另一路朝着满城杀去。
上万名太平军悍卒,气势汹汹的杀进满城,整个满城瞬间沦为了一片杀戮之地。
不管男女老幼,只要是满城之中居住的人,太平军将士一个都不放过。
不要说这些旗人手里没有沾染过汉人的鲜血。
他们的祖先在入关时,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这是民族之间的仇恨。
太平军作为一支根正苗红的汉人军队,和这群旗人自然是有着深仇大恨。
“杀清妖”的口号,在整个荆州上空响起。
荆州城内一万五千名旗人,一个不剩,全都下去见了他们的老祖宗。
而这时石达开已经进了荆州将军府。
荆州将军府中,钦差大臣爱新觉罗·奕经,荆州将军台涌,已经被太平军捉住,跪在了石达开的面前。
石达开昂首挺胸,手扶宝剑,看着两人问道。
“你们谁是奕经?”
台涌不自觉地看了身边人一眼,石达开心里顿时有数了。
挥了挥手,台涌被带了下去,在一声惨叫之后,台涌命丧黄泉。
看着跪在地上的奕经,石达开笑道。
“听说你要和我们太平军大战?”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是乱贼?当初你们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努尔哈赤,不也是大明的官,怎么他算不算乱臣贼子?”
“我太祖皇帝上承天命,以十三副铠甲起兵,奠定大清基业,实为天命所归。”
“好好好,既然如此,在你临死之前,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只见石达开蹲下身子,在被绑起来的奕经耳边轻声说道。
“你们大清朝的湖南提督朱元鸿,是本王的二哥,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大明皇室后裔,你以为只有我们太平军想要推翻大清?真正想要大清命的人,还没有出场呢?”
奕经仿佛听到了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他睁大了双眼,一脸惊恐。
刚想说话。
只见石达开抽出宝剑,大喝道。
“去见你家老祖宗吧!”
宝剑挥出,奕经的喉咙直接被隔开,一股鲜血喷出。
奕经被绑住了身子,俯身倒下。
就在石达开攻破荆州之时。
朱大元帅终于离开了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