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标左营额定绿营兵勇为五百,有蒋霨远在上面看着,抚标的兵是贵州为数不多兵额齐整的绿营部队。
左营参将领着自己麾下的五百兵出了贵阳府,他也是个狠人,手上就这么点兵力,他也想去和流民们碰一碰。
或许在大清绿营兵勇的眼中,这些泥腿子出身的流民,估计没几个能打。
只是这位左营参将这下子是掉到坑里了,他的兵刚一出城,杨岳斌立刻传令让麾下的兵马往后退。
等退到距离贵阳府七八里之外,杨岳斌的兵立刻调转方向,将抚标左营给围了起来。
八千精锐对五百绿营。
这个仗就算是让韩白李岳来,也得败,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贵州抚标左营参将。
五百绿营兵勇,瞬间被杨岳斌包围,然后全部吃下。
全歼抚标左营之后,杨岳斌又传令下去,让麾下的兵勇换上绿营兵服,伪装成抚标左营的兵,佯装溃败,退往贵阳府。
贵州巡抚蒋霨远站在城楼上,看到城下的溃兵,他急忙高声大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流民汹汹,我等不是对手啊!”
“你们参将呢?”
“参将已失陷于贼中,我等逃回了数百人,大人救命啊!”
蒋霨远这个人出身汉军镶蓝旗,让他当当文官,治理一下地方问题倒不大,但是让他打仗嘛!那可就有些为难蒋中丞了。
蒋霨远一时间陷入两难,他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城门,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抚标右营参将。
“徐参将,这个城门应不应该打开?”
“中丞,这...”
这位抚标右营徐参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开城门吧!万一出了什么大问题,他根本就承担不了。
可如果不开城门,城下言辞凿凿的说,自己是抚标左营的兵,不放的话,城里的兵怎么看?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造成人心散了,人心要是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可是蒋霨远不管这些,他就是要从徐参将的嘴里听到答复,于是乎不停地催促道。
“说啊!”
“中...中丞,末将觉得还是放进来吧!不然的话,容易造成军心不稳。”
蒋霨远长吐一口气,说道。
“那就开。”
有了贵州巡抚点头,贵阳府的城门很快便被打开。
城下的复汉军将士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的神色非常有意思。
等复汉军的兵勇一进城,立刻变脸将城门给控制了起来。
城门突发惊变,蒋霨远和徐参将脸色瞬间一变。
城楼上的绿营兵勇立刻集结起来,冲下城楼,便要展开大战。
杨岳斌从千里镜中看到这一幕,果断把握住机会,下令全军冲击。
李世贤和陆顺德这两位年轻将领,冲在全军的最前面,领军杀出。
整个贵阳瞬间大乱。
夺城门的复汉军士卒们,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和城内的绿营兵勇展开激战,死守城门。
好在贵阳府的兵并不多,只有抚标两个营共一千兵。
杨岳斌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世贤和陆顺德的前锋,便已经到了城门口。
在复汉军士卒们的迎接下,直接带着主力杀进了贵阳府。
贵阳府,破了。
......
杨岳斌占领贵阳的速度很快,而鲍超这边却没有这么简单。
云南府中有督标三营、抚标二营,外加云南城守营,足足六个营的兵力,一共三千人。
至于云南提督,他的驻地在大理。
“大将军,云南府城防坚固,如何破城,还请大将军定夺。”
云南府外五里,鲍超、陈玉成、刘松山三人,和二十几个亲兵围在一起,观看着云南府城的情况。
这时刘松山看着定南大将军鲍超,轻声问道。
鲍超虽然粗狂,但他和张飞一样,内里自有乾坤。
拿着千里镜又看了一眼,鲍超想了想以后,这才说道。
“公文要送进城,先来一招打草惊蛇,等第二天再集合兵勇攻城,记住不要拼命,要佯攻。”
“时不时的还要挑衅一下这群鞑子,但是要表现出一群乌合之众的样子给鞑子看,要败,而且要败的真实,届时云贵总督吴文镕你们猜他会不会派兵剿贼?”
陈玉成和刘松山,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云贵总督吴文镕可不是贵州巡抚蒋霨远能够比的。
不说吴文镕能够调集云贵两省的绿营兵,光是云南府三千兵,就足够蒋霨远眼红的了。
吴文镕身为堂堂的总督,他剿匪之心更甚。
“大将军,那安排谁去攻城?”
陈玉成问了一句,鲍超立刻将目光看向了他。
陈玉成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我?”
“怎么?你不敢?”
陈玉成是道光十七年出生,算上虚岁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
十六岁不管是听着还是看着都不大,但是陈玉成是真正的少年英才。
这种少年英才,自明末至今,已经是极为罕见。
陈玉成一听鲍超的激将,当即挺胸抬头说道。
“大将军,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怕?”
“嘿嘿嘿,除了上次和越南人打过一仗,到今天我都没再上过战场了,大将军这仗我来打。”
“假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既不能被鞑子轻易发现,又要避免将士们伤亡过多,还要把鞑子引出城,玉成你如果真能做得到,云南府之战,本将军算你头功。”
陈玉成一听算头功,当即目光一亮。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可能没那么简单,但是他是谁?
他可是历史上的英王殿下,是太平天国两大擎天玉柱之一。
“大将军,那你可得派最好的兵给我。”
“臭小子,我还能亏待你不成?老子这次把麾下最精锐的一千兵调给你,不过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没干好,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将军你放心,这一仗我保证打的漂漂亮亮的。”
俊俏的小伙子,背对着阳光,对着鲍超咧嘴一笑,鲍超恍惚间,似乎感觉又一位将星即将冉冉升起。
刘松山在一旁,看的心中火热,这种头功的事情,他也想争取啊!
鲍超自然是注意到了刘松山的变化,他笑着说道。
“松山,我交给你一件事。”
“大将军你说。”
“等云南府的鞑子兵出了城,由你担任先锋,有没有信心把这群绿营一网打尽?”
“大将军,你放心吧!末将可以立下军令状,不能一战打垮鞑子,末将甘愿领罪。”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士气。”
鲍超制定好作战方案之后,按照原来的行动计划,派出一个亲兵,将公文送去了云南府。
当吴文镕收到这封公文之时,他的表现并不没有比蒋霨远好到哪里去。
滇抚如今虽然没到任,但是云南藩司和云南臬司还是在的。
吴文镕立刻叫人去通知徐有壬和崇纶二人,这是目前云南府中,除了他之外,品级最高的两个官员。
等徐有壬和崇纶赶到总督府之后,吴文镕将公文递给了二人。
“徐大人,崇纶大人,你们怎么看?”
“部堂总督云贵,吴仲云的公文里,不管写的是真还是假,都不应掉以轻心,此乃部堂职责之所在。”
吴文镕听了徐有壬的话,表情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很显然徐有壬说到了他心里。
“徐藩台,那你的意见?”
“当传令给昭通镇总兵,让其严加看管,绝不能有四川流民混入云南,此外。”
“此外什么?”
“流民若进云贵,当剿抚并重,一味地围剿只会让这群流民死战到底。”
对于徐有壬的话,吴文镕只同意了一半,这群泥腿子,不老老实实地种地交税,竟然聚众闹事。
这一次如果不狠狠地杀一批,那么将来朝廷的威严何在?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对他们不用太客气,杀怕了,这帮子泥腿子自然就老实了。
吴文镕这一次不论好坏,只要流民敢出现云南,他就要狠狠杀上一回。
等云南三巨头讨论完之后,第二天一早,督标中营参将到了总督府。
“部堂,府城外发现许多可疑身影。”
吴文镕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双目为之一亮。
“有多少人?”
“数不清,得有上千人。”
“速速将徐藩台和崇纶大人请来。”
等这两人到了之后,崇纶听了督标参将的话,有些气急道。
“哼,昭通镇和武定营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流民到了府城,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崇纶这位旗下的大爷,发了好一通脾气,吴文镕有些不豫地看了他一眼。
“崇纶大人,如此非常之时,还是得要相忍为国啊!”
“是是是,部堂大人,所言甚是。”
崇纶哪怕是旗人,但是在吴文镕这个总督面前,他还是得让几步。
中营参将刚到不久,抚标左营参将又来了,而他带来的消息是流民攻城了。
衙门之中的几人,这时面面相觑。
他们想不通,这帮子流民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攻城?
“走,随本督去城楼上一观。”
吴文镕当即带着云南府之中几个主要的文武官员登上了南面的城楼。
此时陈玉成带着麾下的兵,扛着昨天连夜打造的简易梯子,便想要攻城。
吴文镕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有些忍俊不禁道。
“这群乱民,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刀剑长矛,便想要攻城?简直是不知所谓。”
徐有壬这时也笑了。
“部堂大人所言甚是,不过下官有一丝不解,这流民怎么来的这么快?”
“徐藩台你想说什么?”
徐有壬学数学出身,脑子比较活,他想了一会儿,随即说道。
“这群乱民穿着虽然破烂,但是云南山高谷深,他们和寻常百姓并无两样,想必是混入云南,只是他们来得太快,下官担心若是后面还有乱民,对整个云南都极为不利啊!”
吴文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这时陈玉成因为“进攻受挫”,率领麾下撤退了。
这一幕又让吴文镕有些讥嘲。
“乱民就是乱民,看来本督之前没有看错。”
“部堂,下官认为得调兵了,可让临元、开化、普洱三镇绿营兵勇,驰援省府。”
“徐藩台过虑了,省府之中有三千兵勇,还奈何不了区区乱民?何需再调其余各镇绿营,把他们调来,那些土司没人管,不知道又得生出什么乱子。”
徐有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云南地方上的矛盾也很尖锐,起义也不少,只是之前被清廷镇压过,现在老实了一些。
可是一旦将三镇兵马调走,到时候必然又得生祸端。
吴文镕不想摁下这一瓢,又浮起了另一瓢。
吴总督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陈玉成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接下来连续两天,陈玉成都带人攻城,每次一有挫折,便领兵撤退。
云南府上下被搞得不厌其烦,督标、抚标五位参将齐聚总督府,向吴文镕寻求解决的方法。
吴文镕也有些头疼,他看着五位参将问道。
“你们有何良策?”
“部堂,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依末将之见,应当直接领兵出城,剿灭乱民,不然再这样下去,我等皆寝食难安。”
“周参将此言有理,部堂,末将也是如此想的。”
看着五位参将,吴文镕好奇地问道。
“诸位将军皆有求战之心?”
“剿灭乱匪,保卫桑梓,乃末将等人的职责。”
“派多少兵?”
“督标三营、抚标二营。”
“何人为主将。”
五位参将似乎已经商量好了,共举年龄最大的马参将为主将,领兵剿贼。
这群参将让他们打太平军,估计没一个敢应战,可是让他们打乱民,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自己是韩信再世,岳飞重生。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功劳啊!
在五位参将看来,这简直就是白捡的人头,要是浪费了,实在是
天理难容。
“马将军为我督标左营参将,本督是知道的,将军虽年过花甲,却仍有黄忠之勇,令本督钦佩啊!”
“部堂大人夸赞,末将愧不敢当,但尽心竭力,为部堂分忧。”
“将有求战之心,士有敢战之念,我云南上下众志成城,什么样的乱民平不了?待此番流民平定之后,本督定要上表朝廷,为尔等请功。”
五位参将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齐齐下跪道。
“我等多谢部堂大人。”
督标、抚标五营绿营兵,他们此刻丝毫不了解,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他们还沉浸在编织的梦里,认为此番出征,必将会无往而不胜。
当云南府城的五营兵集结完毕后,陈玉成又一次率兵攻城。
而这时五位参将领着绿营兵杀出城,陈玉成见状连忙引兵撤退。
他用的这招战术,正是历史上有名的“三十检点回马枪”,核心便是诱敌深入。
五大参将立功心切,眼见乱民败退,立刻领兵追击。
陈玉成一直将绿营兵领到了伏击圈之后,忽然反戈一击,领着一千精锐朝绿营杀来。
就在五大参将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四周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一员小将骑着骏马,挥舞着大刀杀来,身后是两千前锋。
鲍超麾下的数千兵,此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他没有采用什么围三阙一的战术,就是要一鼓作气吃下这五营绿营兵。
“投降者免死。”
“投降者免死。”
在喊完话后,鲍超见这些绿营兵,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大手一挥,复汉军兵勇齐齐杀出。
鲍超的第三镇可是经历过对越之战和广东之战的,战斗力在整个复汉军编制中,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
广东的绿营都不是对手,更别说眼下这两千多云南绿营了。
兵力不是一个档次,士卒的悍勇也不是一个档次。
这个仗压根就没办法打。
一个照面,绿营兵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兵。
等第三镇的兵全都围上来之后,绿营兵被切割成了三块。
看着这群悍勇无比的士卒,这群绿营兵的决心瞬间失去了一大半。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这样的话再次响起,被包围起来的绿营兵,此时终于扛不住了,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
两千五百兵,在这一战中有五分之三沦为了俘虏。
五大参将命好没有死,却齐齐成为了阶下囚,被陈玉成和刘松山押到了鲍超的面前。
“大将军,这五人都是鞑子的将领,请大将军处置。”
五大参将这时听到陈玉成在喊什么大将军,他们看着眼前粗壮的汉子,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那位马参将年龄大,够稳重,他当即惊呼一声。
“你们不是乱民?”
鲍超有些不屑地说道。
“谁告诉你们,我们是流民的?”
“那你们是?”
“本将军乃是复汉军大元帅麾下,定南大将军鲍超。”
复汉军?
听过太平军,这复汉军又是什么来路。
不过鲍超不想和他们废话,他直接领兵带着这一千多俘虏,赶去了云南府。
他要用这些俘虏,威逼吴文镕献城,如果不开城,那可就别怪鲍大将军大开杀戒了。
当鲍超带着俘虏来到云南城下时,城楼上的吴文镕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时鲍超已经派人喊话了。
“我等乃是复汉军大元帅麾下,今若不开城归顺,一盏茶的时间杀一百人。”
“且慢,本督不知这复汉军大元帅又是何人。”
“我家大元帅姓朱名元鸿,乃大明太祖高皇帝嫡派子孙。”
朱...朱元鸿,是前明皇室?
吴文镕一脸惊恐,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鲍超见云南城楼没有丝毫反应,挥了挥手,一位参将和一百绿营俘虏,被带到了城下。
腰刀举起,一百多颗头颅齐刷刷落下,这一幕把吴文镕吓得是肝胆俱裂。
而这时复汉军又喊话了。
“定南大将军鲍超有令,入城之后,不滋扰地方,绝不屠杀一人,如若再不献城,一切罪过皆归云贵总督吴文镕一人。”
城楼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吴文镕。
吴文镕此时进退两难,天人交战,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当鲍超又拉出一百零一人,举刀就要砍头时。
吴文镕终于是忍不住了。
“且慢。”
“部堂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身为旗人,崇纶大声喝问道。
吴文镕一指崇纶喊道:“来人,给本督将此人捆起来。”
“嗻。”
崇纶在城楼上被制服住。
吴文镕看着徐有壬,一脸沮丧的说道。
“徐藩台,老夫也不想如此。”
“下官理解部堂大人。”
“唉!青史之上,不知该如何评断老夫,开城。”
吴文镕不敢让上千绿营俘虏被当众屠杀,因为他知道只要这样一杀,以现在云南府的守兵,他们不仅不会誓死抗敌,反而会被杀胆寒,甚至还会埋怨他这个云贵总督。
云南城守营的兵?都是靠不住的。
与其这样,不如保留这一千多条命。
吴文镕成为了清廷第一个献城的总督。
云南府,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