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府一拿下,整个黔东可以说几乎抵定,如今的黔东剩下的无非就是黎平府、松桃厅、思州府三地。
李世贤那边,在拿下安顺府,一举打倒荣玉材之后,在得知杨岳斌已经东征,他当即派人给杨岳斌送信,请求继续朝着兴义府和普安厅打去。
李世贤既然有此雄心壮志,杨岳斌秉着练才的想法,自然不会拒绝,他当即同意了李世贤的请求。
而李世贤这边,在收到杨岳斌的军令之后,当即将荣玉材提到了大帐之内。
李世贤是一员小将,而荣玉材却是伪清堂堂的提督。
可是如今的荣玉材在李世贤面前,压根就没有威风的资格,他被五花大绑押到了李世贤的面前,直接被兵勇一脚踹在膝盖上。
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荣玉材,李世贤轻轻挥了手,整个大帐之内瞬间只剩下他和荣玉材二人。
“你阻拦我大明天兵光复安顺,是何等的罪过,你说应该让本将军怎么处置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何必惺惺作态,我荣玉材虽败,可也是大清朝的忠臣良将,你主朱元鸿昔日也是大清的臣子,却反清复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日后史书之上,自当为我等忠义之士,洗刷不白之冤。”
“你冤在哪儿?身为汉人,却为鞑子效忠,背弃民族,背弃百姓,似你这等蠢货,依本将军看来,等日后我大明光复,本将军定要上书元帅,在史书上详细记录你们这些汉奸的劣迹。”
荣玉材跪在地上,抬起头冷哼一声。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我大军不过数月,便占据大半个西南,你们这群清狗,打起仗来一个个稀里哗啦的,就凭你们,狗鞑子也想抵挡住我大明的兵锋?”
荣玉材这时候脸色忽然一变,因为李世贤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如果大清朝不改变,光凭借着绿营,乃至京营,还真不是朱元鸿麾下大军的对手。
李世贤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他笑了笑,随机直视着荣玉材说道。
“荣玉材,别说本将军不给你机会,俗话说赢得生前身后名,你要是不想以后身败名裂,声名狼藉,本将军就给你一个机会。”
荣玉材表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他的心中,却咯噔一下,他很好奇李世贤给的是什么机会。
不过荣玉材还想做作一番,他装作漠不关心的回道。
“笑话,我荣玉材乃是大清的忠臣,又需要你给什么机会。”
荣玉材反反复复提到自己是大清的忠臣,可是心中却在期待着,李世贤给出的机会是什么。
“本将军要拿下兴义府和普安厅,你是贵州提督,如果你能做到,本将军可以向元帅禀明,你的功劳本将军不会私吞。”
“你如果还是冥顽不灵,本将军今日就将你送往成都,你做的事情,本将军也会一五一十写在公文之上,你放心元帅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镇远镇总兵周凤岐,顽固不化,阻我大明天兵光复镇远,他全家大小已被平南大将军斩杀,你如果不想像周凤岐那般,那你自己掂量着办。”
李世贤的一番话,恩威并重,让荣玉材的心里颇有些摇摆不定,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效忠大清也好,效忠大明也罢,其实只是身份上的转变,归根结底还是得看利益有没有给到位。
荣玉材听了李世贤的话,摇头失笑道。
“不吞没功劳?本督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年,从未听闻有过这么一说。”
“我大明天兵岂是鞑子这种腐朽的伪朝廷能比,元帅英明天纵,乃龙凤之姿,实为光武再世,唐宗复生,若非如此,林则徐老大人又岂会归顺我大明?”
“林老大人也归顺了?”
林则徐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像荣玉材这种远在安顺府山沟沟里的人,还真不知道。
所以这时候的荣玉材才会如此震惊,这可是林则徐啊!
“我主岂是紫禁城中那个养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庸才能比?越南便是我家元帅打服的,这天下还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主。”
“如果我帮助你拿下兴义府和普安厅?你真不吞没我的功劳?”
“本将军如今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向来仰慕岳武穆、戚武毅等兵家先贤,若是连你的功劳都吞没,那本将军今后还不如解甲归田,免得日后被元帅处置。”
荣玉材看着坐于上首的李世贤,心中感慨不已。
古之名将,皆赏罚分明,此人虽然年轻,却已有追赶岳武穆、戚武毅的雄心壮志。
荣玉材虽然在打仗方面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能做到一省的提督,荣玉材的眼光差不了。
他能看出来,日后这个年轻小将的成就不会小。
不敢说能不能比得上岳飞、戚继光,但绝对是天下名将。
因为荣玉材虽然是阶下囚,可是他也能察觉到一点,这位年轻将领,治军很有一套,没有去滋扰地方,军纪森严,只此一点,大清朝便几无一将能够比拟。
这样的人,你说他成为不了名将,打死荣玉材都不信。
似这等人,真的会去贪墨自己那点功吗?
荣玉材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末将愿意跟随将军拿下兴义府和普安厅,只望将军能在元帅面前能替末将多多美言几句。”
“你的过错本将军不会帮你掩盖,但是你的功劳本将军也不会贪墨,如何定夺取决于元帅,但是元帅如何做,其实也在你自身,你明白吗?”
“末将明白。”
李世贤如今不过才十九岁,可是他说话做事,却十分妥当。
这不仅是平台带来的帮助,也是李世贤自身的天分。
在大帐之内和荣玉材聊了聊之后,昔日的荣军门摇身一变,成了李世贤大军的前锋。
他率领着安顺府内被俘的前绿营兵勇,在整支大军的最前面。
徐天宝可不想和荣玉材再有什么瓜葛,于是领着安义镇的兵紧随其后,至于李世贤的两千兵则位于后军的位置。
兴义府和普安厅,说好打也好打,说难打也难打。
好打的原因是因为徐天宝的安义镇标三营已经反正。
但是不好打的原因,一是由于安义镇尚有永安协,和安南营、普安营等多营在。
二是因为兴义府和普安厅,山路崎岖,想光复下来,颇有些难度。
不过好在有荣玉材这位曾经的贵州提督和徐天宝这位安义镇总兵在。
李世贤率军,先取安南,后取普安,继而驱兵直入普安厅。
荣玉材这位贵州提督一到普安厅,普安厅的绿营守军想都没想,直接投了。
踏马的连提督和总兵都归顺了,他们一个月才领多少饷银?至于那么拼命吗?
兴义府以北的区域,和普安厅被拿下之后。
李世贤直接领兵南下,因为兴义府的府城,便在最南边。
兴义府的绿营兵倒是想归顺,但奈何兴义府的知府却是一个旗人,他抵抗的决心是最强的。
于是乎李世贤在大帐之内,直接召集荣玉材和徐天宝,商议攻城之事。
“兴义府不肯归顺,机会已经给他们了,他们自己不要,那就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了。”
“将军,末将再去城下劝一劝,让城中的绿营兄弟们拿下宝成,献城归顺如何?”
荣玉材其实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兴义府,这样一来功劳也有了,还不用见血,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是这时候李世贤撇了他一眼问道。
“要是你能说的通,兴义府早就拿下了,又何至于到现在?我看城中的绿营兵,已经被宝成吓破了胆。”
这个宝成也就是兴义府的知府,他是满洲镶白旗出身,在知道自己作为旗人就算投降了,也免不了一死的情况下。
他抵抗的决心,日益强烈。
“将军,不如试试招降宝成如何?”
“元帅早已有言在先,汉满不两立,徐将军这是要违抗元帅的大令?兵不见血,又怎能称之为兵?此战以绿营兵为先,我两千精兵作为预备,这是你们的功劳,能不能拿的了就看你们自己了,本将军倒是不介意为你们分担。”
李世贤的话很明显,你俩是降将,降将就得有降将的样子,你不拼命,怎么能洗刷掉自己以前的烙印?
对于这一点,荣玉材的感受,可能比徐天宝更甚,徐天宝好歹也是主动归顺的,可是他不一样,他既是俘虏,又是降将,不打一仗,能翻得过来身吗?
“将军,我明白了。”
荣玉材这回是下了狠心,他咬着牙跟李世贤做了保证。
旋即在做好计划之后,荣玉材自己掏出银子赏给那群被俘的绿营兵勇们。
这些银子是他归顺之后,李世贤退还给他的,每个士卒十两银子,一千名兵勇,就是一万两。
荣玉材给了一半,留了一半,这个做法,让麾下的绿营兵们看着是眼红不已。
他调足了麾下兵勇的胃口,随后荣玉材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盔甲,手持大刀,亲自披甲上阵。
荣玉材都多少年没有亲自上阵了,这回为了以后的前途,荣玉材算是发了狠。
他领着麾下一千绿营兵,轮番不停地攻击兴义府城。
这一举动,瞬间让徐天宝着急起来。
如果兴义府城真的让荣玉材攻了下来,再加上之前普安厅的功劳,他徐天宝搞不到还得被荣玉材压一头。
一想到自己主动归顺,到头来搞不好还得被荣玉材赶上,徐天宝的内心更加急切。
于是他也效仿荣玉材的举动,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银子,作为赏赐,随后带着自己麾下数百绿营兵,加入了战场。
这群绿营兵们,在伪清那头一个个就跟绵羊一样,可是归顺过来后,却显示出了不一样的“精锐”感。
他们似乎变得更加的坚韧,扛着箭雨、子弹,杀上城头。
荣玉材和徐天宝两人更是手持大刀,亲自上阵,两人谁都不肯落后半分,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兴义府的绿营兵,终于是扛不住了。
崩溃了。
荣玉材带着兵从城上一路杀下去,徐天宝则是带着自己的兵,从另一边杀下城楼。
两人最终在城门处成功“会师”。
兴义府城最终还是破了,昔日孱弱的绿营兵,此时似乎又成了“精锐”。
在荣玉材和徐天宝看来,他们打不过大明天兵,难道还能打不过绿营兵吗?
同为绿营,谁还能不了解谁呢?
兴义府一破,也意味着李世贤彻底光复黔西南地区。
他在光复兴义府第一刻,直接当着所有兵勇的面,一剑斩杀宝成。
而李世贤也没有违背诺言,他当即在兴义府衙门中,写下公文,如实记录了荣玉材和徐天宝两人的功劳。
这让荣玉材对李世贤的看法又高了几分,此人果然不是凡俗,年纪虽轻,却已有古之名将之风。
李世贤的路异常的顺畅,这是因为荣玉材和徐天宝,在客观程度上给予了一定的支持。
而陆顺德那边,已经围大定府围了差不多二十多天。
此刻的大定府之内,存粮已经日渐短缺,威宁镇总兵重纶虽然依旧在顽强抵抗。
但是大定府之内,已经开始有人对他不满了。
大定府城一间民居之内,几个身着绸缎长衫的中年人正聚集在一起,悄悄讨论着什么。
他们几人是大定府之内的士绅,虽然他们这些人暂时不缺粮食,但是他们很清楚,一旦继续这么围下去,他们的粮食终有一天会见底。
所以他们这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能不能出城和陆顺德谈一谈,或者干脆在城中动手,直接将重纶给解决掉。
他们手中虽然没有什么兵,但是却有自己的家勇,这些家勇主要就是用来守护家宅的。
这时可以说是起到了作用。
在确定好一切以后,这些人准备设下鸿门宴,将重纶给叫到家中,然后直接在家中动手。
重纶必须得死,重纶不死他们这些人就都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