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学生有一计,可以查清此案的真相!”薛宝玉抱拳道。
“哦,你有何计策?”宋树元一脸探究之色。
“假设葛阿毛没有说谎,那么马博文就具有重大嫌疑,请大人立即将他请到县衙,由我亲自询问。
一问,便可知真伪!”薛宝玉神情肃穆。
抛开其他杂念,薛宝玉只需认定葛阿毛没有说谎,那么只要将马博文绳之蝇法,今年的县试,就可以继续参加。
薛宝玉不想错过今年,否则不仅将会打乱他提前设定好的规划。
而且,今年县试,他本就十拿九稳,凭什么多出来的这个变数,让他退却?
无论是被陷害,还是无辜被牵连,都是一件很不爽利的事。
既然不爽,那就堂堂正正的打回去,让对方一切阴谋诡计破产,顺带着再将对方送进监牢里吃牢饭!
“如果真是葛阿毛的错,是他在撒谎……那我便杀了他!”薛宝玉眸底闪过一丝冰冷。
如果真是因为葛阿毛这个烂人,导致自己无辜受到牵连,走不成武举的话。
就算活剐了对方,也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你要怎么审问?大刑伺候可不成。”宋树元摇了摇头。
马博文乃士族出身,是中过举的致仕官员。
虽说官儿当的不大,但好歹也是老前辈,不可轻辱。
薛宝玉上前一步,沉声道,“学生曾随一位高人,学过催眠之术。无需动刑,只需让学生对马博文催眠审讯,就可真相大白。”
“催眠之术?”宋树元一脸诧异。
他倒是听说过这种神异术法,但也只是在临江府见识过。
对付意志不坚定的蟊贼,的确是无往而不利。
可对上武者,或是杀人如麻的凶徒,就没多大的作用了。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既不用上刑,也能还案件一个真相大白!”唐春学连忙附和。
宋树元陷入沉吟。
如果单纯一个薛宝玉和葛阿毛两个寒门子弟,倒没什么。
犯不着为了他们俩,去得罪官场的老前辈。
但唐春学、骆尚勇可都大有来头,皆是士族出身,家里长辈都在官场里任职。
一边是早就致仕的马博文。
另一边则是继续在官场里发光发热的同僚……
看到宋树元颇为意动,骆尚勇当下大急!
“怕是时间不赶趟了啊!”骆尚勇佯作苦恼的表情。
“是啊,时间不等人啊。”宋树元暗叹。
“半天,半天的时间够不够?!”薛宝玉目光灼灼。
“半天就能成?”宋树元诧异。
催眠之术固然神异,但也不是万能的。
很多时候,前期都靠熬。
像是熬鹰一样,熬到对方意识恍惚时,再行催眠之法,方能一蹴而就。
“我可以试试。”薛宝玉道。
宋树元看着眼前的这名后生,他在权衡利弊!
一旁看戏看了许久的孙捕头,在关键时刻,如雪中送炭,在宋树元耳边低声:“宋大人,据卑职所知,薛宝玉的幼妹,不仅是慕师傅的亲传二弟子。
就连他本人,也与碧水魏家的魏明、魏曦月私交甚好!”
宋树元神色一动,目露一抹精芒。
“这小子,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关系网!”宋树元心想。
当即颔首道,“好,在太阳落山,第一场考核结束之前,本官可以准许你审问此案。孙冲,你负责协助,全程跟进此事。”
“卑职明白!”孙捕头抱拳道。
“多谢大人。”薛宝玉拱手。
又对孙冲拱了拱手。
孙捕头连忙回礼,一脸和煦的笑容。
刚才孙捕头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声音,而是故意让薛宝玉听到。
为的,就是让薛宝玉承自己这份情。
“果然啊,这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在此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薛宝玉感叹。
如果不是孙捕头雪中送炭般,点出他与魏家嫡系的关系。
宋树元八成不会同意让自己审案,一来不合官场规矩,二来的确是得罪人的决定。
但碧水魏家,最起码在安陶县,的确是一块金字招牌。
别说宋树元,哪怕是安陶县的一把手魏邦德,见了魏家的魏锡九,都要谄媚的行大拜之礼,恭顺的叫一声老祖宗。
骆尚勇垂下头,脸庞浮现一抹慌乱。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催眠之术……碧水魏家……
薛宝玉,又是你!又是你!又是你!!!
怎么回回都有你,怎么回回不如意,不顺心的事,都与你有关?
——你怕是我命里的克星,天生犯冲吧!
……
……
县衙,一处班房内。
因为不是正式审讯,所以马博文被请到县衙时,对待这位官场的老前辈,安陶县的官吏们,也是给予了足够多的尊重。
呷了一口清茶,马博文呸呸几声,一脸嫌弃道,“什么茶啊这是,跟树叶子似的!魏知县,你们县暑里要是没什么好茶,用不用马某人,送你们几罐新鲜的清茶?”
“呵呵,马老说笑了,晚辈哪能要你的东西?”魏邦德笑了笑。
此人首先就在气势上输了,薛宝玉扫了他一眼,也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
一切,还得是自己来。
“马员外,今天请你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有一桩作弊案,需要你配合调查。”薛宝玉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是什么东西,可是衙门里的人?”马博文毫不客气道。
“我是跟你一样的东西。”薛宝玉说了一句软刀子话。
立马给马博文干哑火了。
“晚生曾随一位高人,学过几手催眠之术,接下来,我会对马员外进行催眠,你只需认认真真的回答我的问题,配合我就行了。”
“魏知县,这是你的意思?”马博文选择无视薛宝玉,而是直接向魏邦德施压。
“这个是宋县尉的意思。”魏邦德选择让宋树元,背这个黑锅。
“那你?”
“嗨,宋县尉毕竟已经开了口,本官要是驳了他的话……”魏邦德一脸为难的样子,打太极,踢皮球,他玩的可是老六了。
“哼。”作为在官场浸淫几十年的老油条,马博文哪里不知魏邦德心里的小九九。
“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请恕在下不奉陪了!”马博文起身欲走。
薛宝玉豁然暴起,箍住了老登的胳膊,“走?你要去哪?!”
“你……你放手!”马博文震怒。
“给我老实坐着!我说过,配合我的催眠,事情结束以后,你爱上哪上哪,不然,在此之前,你敢走个试试?”薛宝玉冷冰冰的看着马博文。
给你点颜色,你他妈还开上染坊了?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御水宗?碧水魏家?还是三大武馆?
上面的我惹不起。
就你这个没用的老登,我还带怕你的?
“住手!”魏邦德拍案而起。
“放开手,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懂事!”魏邦德指桑骂槐。
他是进士出身,正经的天子门生。
马博文不过一个举人,敬他是官场的老前辈,所以对他客气一些。
结果这老毕登,却拿自己的客气当成了理所当然。
老子才他妈是安陶县的知县,此地的一把手!
就算是致仕的五品地方官,也得在我这现官面前客客气气,给予一些尊重。
更何况你这个老毕登,致仕前还没有爬到这么高的位置,你他妈有什么可豪横的?!
给你脸了!艹!
“你们……”马博文也料不到,自己竟是犯了众怒。
好在,他曾是当官的,最优秀的一个地方,就是脸皮厚、能舔。
当即也从善如流,愠怒着脸庞,重新坐了下来。
“行,你说吧,让老夫怎么配合?”马博文语气僵硬,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最起码要拖半天的时间。
无论如何,都让薛宝玉参加不了今年的县试!
“你就睁大你的眼睛看着就行。”薛宝玉平静回了一句。
旋即取出一杆笔,吊在马博文面前,微微地摇晃起来。
“就这?”魏邦德仔细地注视着,顿时纳闷。
他以为催眠之术神异,手段有多么精妙,结果就拿出一杆笔,在对方面前来回晃动?
本官觉得……我上我也行!
事实上,薛宝玉哪懂什么催眠之法,他不过是装模作样,用来掩盖神通催眠的强大。
不然,凭马博文一个普通文人,在催眠神通下,不需一秒钟,就会被催眠。
但如此一来,也太过震撼了。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
魏邦德深吸口气,看着渐渐神色不耐的马博文,觉得到底是少年心性,估计从哪儿学了一手催眠之术,就自信满满的以为,可以做到无往而不利。
马博文到底是官场老油条,心智何其坚定?就算把临江府擅长催眠的高手请来,估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克马博文的意识。
“差不多了……”陪着俩人足足演了一刻钟的戏,薛宝玉迎上马博文的眸子,骤然发动催眠神通!
马博文双目瞬间变得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放大了瞳孔。
“嗯?”魏邦德察觉这一变化,神色顿时微动。
“姓名。”
“马博文。”
“年龄。”
“六十七岁。”
“……你杀过人没有?”
“杀过。”
“背负几条人命?”
“记不清了。”
“为官一任,可曾贪赃枉法过?”
“贪过。”
“贪了多少银子……”
“问正事!”魏邦德连忙打断。
薛宝玉斜了他一眼,果然是一丘之貉。
也知道魏邦德不愿节外生枝,毕竟查贪官又不是他的职责。
每次查贪腐,不都得拔萝卜带出泥,牵扯出一连串的官儿来?
像这种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活,别说他小小的一个知县把握不住。
便是很多庙堂里的高官,都避之不及。
“葛阿毛的事,是怎么回事?”
马博文木讷着一张脸,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叙说了出来。
薛宝玉心惊!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骆尚勇!
好好好,好一个以身入局!
之前虽说对他产生过怀疑,但薛宝玉最大的怀疑对象,仍旧是葛阿毛。
“原来他的伤这么重,但凡有一丝机会,骆尚勇都不可能放弃改变人生的这桩机遇……”薛宝玉后知后觉,也对骆尚勇歹毒的心思感到深恶痛绝。
自己断了前途,没了机会,就想着报复社会,拉其余人一同下水?
魏邦德同时也在心惊!
好一门催眠之术!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难怪能得魏家嫡系子的青睐,这小子的本事,果然不同凡响!”魏邦德看向薛宝玉的目光,多了几分柔和。
我们东厂……不对,我们安陶县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大人,学生已经查明,此案是马博文和骆尚勇互相勾结所致,与葛阿毛并无关系。”薛宝玉抱拳道。
“来人,即刻将马博文收押,并立即抓捕骆尚勇!”魏邦德也没有了顾忌,既然有了证据,那就开始抓人吧。
此案牵扯的人很多,就算不对马博文、骆尚勇用刑。
经手的那些跑腿的下人,一番严刑逼供之下,也可佐证俩人的罪!
……
……
县尉暑衙,县试考核现场。
骆尚勇不安的摩挲着手指,他的右眼皮此刻狂跳不止,心里预感到,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这个葛阿毛,害人精!如果真是他的原因,我他妈弄死他!”贾培智恶狠狠地低语。
唐春学一脸愁容,虽说以他年岁,错过今年,完全可以备战明年的县试。
但关键是,如果此案真的是葛阿毛做的,或者他是被陷害的,但却无从查清事情的真相。
那唐春学的前途,可就完蛋了。
一想到此事,还牵扯到马博文……唐春学脸色骤然黯淡。
以县衙那帮官吏的尿性,牵扯到这种人物,此案八成要石沉大海,再无翻案的可能性。
除非……
“薛宝玉那边真的有什么大突破!”
这时,一队带刀衙役走了过来,带头的赫然是捕头孙冲。
“骆老弟,有个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走一趟。”孙捕头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态度上颇为客气。
但骆尚勇的心却是咯噔一下。
因为他知道,孙捕头这个笑面虎,对谁都是这样。
孙冲越是这副模样,就越发说明了一件事:
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