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气氛有些冷场，唐春学连忙打圆场道，“宝玉兄今夜当值，按规矩，确实不能饮酒。”

薛宝玉喝掉杯中的茶，起身拱手道，“我去巡逻了，就不奉陪了。”

说罢，薛宝玉离开雅间，走出了食味楼。

待薛宝玉走后，那名世家子顿时冷下脸，咒骂道，“什么东西，一个泥腿子还敢在我面前摆谱？”

“庞兄！”唐春学喝了一声，“你酒喝多了吧。”

庞姓世家子不忿的冷哼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春学算是他们这堆人里的“大哥级”人物，出身不错，又是新晋武童生，可谓前途无量。

就算他对庞姓公子破口大骂，后者也只能忍着。

“人家现在是什么人物？能和知县大人同桌吃席的‘前辈’，我们又算什么东西？能赏脸跟大家坐在一起，吃个饭，就已是荣幸之至了。”另一个世家子阴阳怪气道。

他们之所以这般，纯粹是鄙视薛宝玉的出身。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人物，他们随手拍个巴掌，就能摁死在地上。

却通过县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凌驾于他们头顶。

嫉妒、不忿、不满，多种情绪交织下，既然做不成行动上的巨人，那就只能在背地里，揶揄、诋毁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情绪。

“前朝的举荐制为何要废除？我看这个制度就挺好的。按出身分配官职，不也是众正盈朝，延绵千年国祚？”一名世家子不满道，开始妄谈起国事来。

前朝大景，推崇宽仁治国，是九州大陆最后一个大一统王朝，选拔官员采取的是举荐制。

所谓举荐制，通俗意思来说，就是只论出身，不论能力。

完全不给底层任何活路。

生下来是牛马，这辈子就是牛马。

想要翻身，除非下辈子投个好胎。

权力，被各大世家、门阀彻底垄断。

一小撮人，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作威作福。

故而，自大景立国以来，就起义不断。

各种教派层出不穷。

江湖侠客刺杀朝廷命官，每年都会发生好几百起。

甚至还有不少王爷，被当街刺杀。

大景延绵千年国祚后，最终分崩离析。

天下九州陷入大乱，异族轮番入侵。

那是长达上千年的黑暗岁月。

最终，南方六州被大宁开国太祖，一代天骄夏后伏龙统一。

北方辽州，被燕赵两国瓜分。

蓟州被魏国占据。

可笑的是，无论是燕赵两国，还是魏、宁两强的皇室。

昔日都是大景治下的门阀世族。

包括现今各国的统治阶级，都可以追溯到大景朝时期。

是真正意义上，家族寿命比国祚都长的万年世家。

哪怕大景朝都已经亡国几千年。

依旧有不少人怀念大景，甚至希望重新恢复举荐制。

什么都不用做，无需努力。

等到了年纪，就会自动分配官职，混吃等死。

“大宁就算有诸般不好，单是开设文武科举，就给了底层文人、武者不会造反的理由。”有人暗道，更多的是出于国家利益角度看待问题。

世族出身的子弟，也不全是酒囊饭袋。

他们从小接受最优质的教育，享有最好的资源。

就已经远远领先于寒门出身的子弟。

如果这般，都拼不过寒门子弟的话，那就是纯纯的废物。

故而，薛宝玉能以寒门出身，考上武童生，也令不少世家子钦佩不已。

唐春学组这个饭局，也是想把薛宝玉介绍给这些世家子，拓展一下人脉关系。

本来是出于好意。

没想到，却被庞姓公子破坏了好兴致。

唐春学冷眼看了看庞姓公子，决定以后不带他玩了。

一个二世祖，和一个新晋炼筋境天才。

孰轻孰重，傻子都能做出选择。

……

走在大街上，呼吸着隆冬吹来的凉风，薛宝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扶着腰间的宝刀，缓步开始巡街。

今夜他当值，需巡逻至翌日拂晓时分换班。

而后就可以歇息几日，换成白天巡逻。

最近安陶地界不太平，还是那两位活祖宗闹的。

魏邦德怕这两名大侠，真的敢潜入安陶县作乱。

故而只能征调一批武者，协助衙役巡街。

另外，肖正刚刚捣毁了鬼方宗在余庄的据点，揪出了上百名邪教弟子。

菜市口每天都血流成河，脑袋穿成了串，就挂在城楼上，平添了几分阴森。

也怕鬼方宗趁机报复，不得不加派人手。

……当然，等风声过去以后，巡逻队就会解散。

当下，也只是权宜之计。

“嗯？”薛宝玉驻足，瞥了眼一对男女。

青年身材高大，面容俊逸，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身旁的女子肤如凝脂，模样俏丽，一对纤手宛若白玉般，光滑无暇。

从气质与穿着上，这对男女就出身不凡。

而让薛宝玉驻足的原因，当然不止是这些。

而是，这俩人皆都是武者。

看气血程度，赫然已经达到了炼脏境！

“这俩人才多大？二十岁出头？”薛宝玉心中震撼，连忙收回目光。

二十岁出头的炼脏境！

恐怕，就只有筑元级别以上的势力，才能培养出来。

要知道，出身碎岳门、碧水魏家的魏曦月，本来天资就够妖孽的了。

可她才十七岁的年纪，炼筋境圆满。

筋、骨、脏，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

“天赋只是其次，天赋再好，也没有出身重要！”薛宝玉心想，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数个月后的亲身经历。

望着俩人步入食味楼。

薛宝玉沉吟片刻，拐入了一个巷子里。

当他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打扮。

容貌也变成了中年人模样。

……

……

“这家食味楼，是安陶县最好的馆子，我也已经许多年没有来了。”俏丽女子推开窗户，看着楼底下穿梭的人群，顿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成就感。

待酒菜上齐，俏丽女子喝了杯酒，脸蛋顿时浮现一抹动人的晕红。

看的一旁的男子微微一愣，旋即连忙用喝酒掩饰神情。

“城内的人手明显激增，光是来的路上，就碰到了好几个炼骨以上的武者，看来咱们是把狗官打怕了。”女子笑意盈盈。

“还是婷妹的计策好，一手引蛇出洞，打的那些朝廷爪牙措手不及。”唐小五吹捧。

安婷婷得意的仰起头，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谁能想到，被朝廷通缉的火手判官和寒冰玉女，竟胆大到坐在食味楼里吃饭？”

她看着窗户外面，在寒冬腊月里，依旧巡逻的衙役，心中的快意更甚了。

俩人肆无忌惮的交流，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说着趣事。

话里话外，把朝廷贬低的一文不值。

安婷婷放下酒杯，借助酒劲，红着俏脸道，“不如，咱们今夜潜入县衙，把魏邦德的脑袋摘下来？”

“不可！”唐小五连忙劝阻，如果真这样做，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县衙里高手众多，光是那宋树元，就是一尊凡胎期巅峰的存在，还是一位武秀才，手段不凡……”

“武秀才算什么，死在我手上的武童生，都有数个了！”安婷婷不屑道，“那日，若非你阻拦，那什么武案首，都会沦为本姑娘掌下亡魂！”

“余泽……算是我家半个弟子，故而才留他一命。”唐小五劝慰道，“我知道婷妹的能耐，区区一个宋树元，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三大武馆就紧挨着县衙。

衙门里一旦闹出点动静。

三大灵胎期就会顷刻间赶到……”

听到三大武馆的那三名大师傅，安婷婷也冷静了许多。

三名大师傅成名已久，在方圆八百里江湖中，都是久负盛名的强者，不可轻视。

安婷婷再自傲，也不得不给予尊重。

“哼，先留他一条狗命，来日再说。”安婷婷轻哼一声。

唐小五松了口气，真怕安婷婷脑袋一热，真去刺杀朝廷命官。

杀个把胥吏过过瘾，倒还行。

真要对朝廷命官动手，事情可就闹大了。

……

“没想到，这火手判官和寒冰玉女，竟是三玄堡和唐家堡的族人……”在门外偷听的薛宝玉，一副吃到大瓜的模样。

安婷婷出身三玄堡，唐小五来自唐家堡，都属于绝对的核心族人。

从他俩的谈话中，不难猜到，唐小五馋对方的身子，所以一直都是跟屁虫的角色。

事实上，唐小五之所以走上对抗朝廷的邪路，也是被安婷婷拉下水的。

一次联谊，唐小五对安婷婷一见倾心，没事就去找她切磋武艺。

一来二去，俩人混熟后，安婷婷将唐小五引荐到青林社。

这个青林社，是一帮世家子弟组建。

初心是增进一下彼此间的关系，扩展人脉，偶尔组织一次聚会，喝酒玩乐。

渐渐地，一般的酒局，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遂萌生一个大胆的冲动：为民请命，替天行道。

他们出身于江湖，从小就读话本小说长大。

小说里的那些大侠们，为了正义与良知，敢和官府作对，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杀人，被世人所崇拜，看的他们是热血沸腾。

在古代古惑仔小说熏陶下，他们也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也想效仿话本小说里的大侠：为民请命，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