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庄。
是安陶县治下一座普普通通的村庄。
总户三百余,人口过千。
此地倚靠平遥山,村庄的日子过得相对富足。
平遥山虽说不是什么大山,但植被茂盛,除了日常所用的柴火,多余的干柴,也可以卖到安陶县。
加上一些野味,满足了平遥庄村民的肉食。
基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除了山路崎岖,和外界沟通较为困难外,堪称是一处世外桃源。
这日,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抵达村庄前。
看着石碑上,刻着的【平遥】二字,满脸灰尘的肖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喝道,“围了!”
手下的一众番子应诺,顿时驱马冲了进去。
本来待在庄子里安逸的村民,看到官兵一路横冲直撞,也是吓得回到房门里,锁好院门。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
几十个番子将平遥庄围的水泄不通,各个路口都有人驻守。
在几个番子簇拥下,肖正来到村里的祠堂前。
两名番子押着村庄的里长,抵达肖正面前。
里长姓马,五十岁上下,就是一个普通的干巴巴的老头。
马里长胆战心惊的对肖正拱手道,“敢问大人是哪个衙门的?来平遥庄所为何事?”
肖正使了个眼色,一名番子取出两幅画像,展示在马里长面前,“认识这俩人吗?”
马里长目光闪烁,摇了摇头,“不认……”
“啊……”一名番子一刀砍在马里长大腿上,后者吃痛的跪倒在地,发出一道惨嚎。
“老实讲!敢有半句谎言,我让你脑袋搬家!”番子厉喝。
我欺负不了武童生,还对付不了你这等草民了?
“小民、小民真的不认识啊……”马里长惨叫。
“去,把他家人带过来。”肖正淡淡开口。
马里长面色倏然一变,“大人,祸不及家人!”
“你算老几,谁他妈跟你讲这规矩?”肖正冷叱。
“爹……”
“爷爷,我害怕……”
一群面色红润,穿着较为得体的村民,被押到祠堂前。
一名番子二话不说,直接砍死马里长的一个儿媳。
“呀……”马里长的妻子受到惊吓,眼皮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住手!我,我真的不知道……你……”
噗!
一刀砍死了马里长的儿子。
马里长目眦欲裂,仍旧死咬着牙,不肯说。
肖正神色一沉,凭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马里长在说谎?
可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仍让马里长坚持不把这俩人供出来,此事绝对大有猫腻!
“继续杀,杀到这老头肯说为止。”肖正神色残忍。
就算把马家杀光了,整个平遥庄还有三百多户,他就不信,每一家,都像马家这般硬骨头!
“不要再杀了,你这个畜生,住手,快给我住手啊!!”马里长哭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至亲之人,一一死在面前。
这份痛苦和绝望,若不身临其境,绝对无法体会。
直到最后一个幼孙,脑袋上的屠刀即将麾下。
马里长终于坚持不住,大声哭嚎道,“我说,我都说!!”
“贱皮子,非得到最后一步,才肯松口?”肖正吐了口吐沫,厉声道,“那俩人在哪儿?”
“住……住在甲字柒号房。”
肖正一挥手。
噗噗两声,爷孙俩的脑袋顿时落地。
旋即,一队番子迅速将甲字柒号房包围。
在肖正目光示意下,一个番子爬上墙壁,翻了进去。
……
五个呼吸后。
紧锁的大门没有打开,里面的番子也没有动静。
“强攻!”肖正冷冷地下令。
旋即,他退至人群中,将众人护至身前。
四个番子扛着一块巨木,伴随呼哈声,用力的撞向大门。
咚!
咚!
咚!
……
连续撞击七八下后,紧锁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旋即,数枚飞镖掠过,前面的几个番子顿时中招,惨叫的后退。
但只是挣扎了几个呼吸,就嘴唇发紫的倒地身亡。
“有毒!”余下的番子大骇,连忙举起盾牌抵挡。
两名人影从院门内冲出,一左一右的突围。
“放箭!”一个番头大喝一声。
箭雨攒射,在虚空发出咻咻破空声。
“喝!”一个精瘦汉子低喝一声,一道掌风轰出,数枚箭矢顿时偏离了轨道,余下的三枚箭矢,扎进他体内,竟悉数被身上的软甲挡下。
“这气血程度,至少也是炼骨大圆满!”肖正目光凝重,心中微骇。
小小一座平遥庄,如何能潜藏两尊气血高手?
而且,身上还有软甲这种宝具?
须知,朝廷明令禁止,民间不得私藏甲、弩。
一般士族大户,就算有门道弄来,平日里也是锁在宝库里,轻易不会动用。
因为一旦被发现,免不了一番麻烦。
两尊气血高手仗着软甲,无惧一般弓弩,左冲右突,竟在几十人的包围中,活生生的杀出一条血路。
“废物!”肖正破口大骂。
看着倒在地上,瞬息暴毙的数个番子,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给我追!若是放跑一个,格杀勿论!”
“是!”众番子叫苦不迭,但却只能应诺。
这两尊气血高手,最次也在炼骨境修为,又有宝甲之利,他们这群番子就算拿命堆,也不一定能拿下对方。
明镜司本来就不擅战斗,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监视地方官员。
像围杀这等凶悍歹徒,向来是地方卫所的事。
军所高手众多,实战经验丰富。
兵器又一应俱全,军弩的威力,远比他们手持的普通弓弩,强上数倍。
向来是朝廷最后的遮羞布,维护地方统治的最后杀手锏。
“大人,那两名凶徒,逃上了平遥山!”一名番子来报。
肖正勃然大怒,直接踢翻了那名番子。
番子吐出一大口血,但还是胆战心惊的跪倒在地,浑身颤栗。
“进山,给我搜!”肖正大吼。
旋即,他怒气冲冲的将村庄里所有人都叫到祠堂,厉喝质问道,“那俩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尔等都给我一五一十说了,不然,我杀你们全家!”
有了马里长前车之鉴。
全家老小的脑袋,就摆放在众人面前。
早就吓破胆儿的村民,争先恐后的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一股脑的七嘴八舌的讲了出来。
……
片刻后,肖正暴怒的神情,浮现一抹愕然。
想不到,想不到一座小小的平遥庄,竟还存在这么多的故事。
事情,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祥和的平遥山,突然遭到一头妖怪的入侵。
那是一条大蜈蚣,足有五六丈长,腹下百足,行动间必刮起一阵飓风,吹得人都站不稳。
平遥山村民,以为触怒了山神。
一开始献上猪羊等祭品,希望山神能消怒。
结果,那位大蜈蚣一只牲畜都没有动,反而将送祭品过来的村民,给活生生的吃了。
从那以后,平遥山村民的惨日子就到了。
几乎每隔五天,就必须抽选两个壮年,当做祭品送给山神。
村民们不是不想逃,去外面报给官府,请高手过来除妖。
可平遥庄靠山,进出需走山路。
但那只大蜈蚣就盘踞在必经之路上,凡是敢离开的,都被它一口给吞了。
在这种绝望的状态下,那两名自称是山神使者的神秘人,突然出现在村庄里。
说带着山神的法旨,要求平遥庄每隔十天,需献上一个壮汉,和一对童男童女,当做祭品献给山神。
山神则会保佑平遥庄风调雨顺,不受野兽侵害。
这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束光,被平遥庄村民牢牢抓住,彻底被驯化。
旋即,在两名山神使者指引下,全村都干起了买卖人口的勾当。
让村里的黄花大闺女,去外面色诱成年壮汉,拐骗到村子里,而后用药蒙翻,献祭给山神。
至于童男童女,则让村里的小孩,借助年龄的优势,将小孩子骗出来,而后再让大人迷晕,装入袋子里绑走。
平遥庄,就是用这种办法。
四年如一日的,不知拐来多少小孩,骗进来多少无辜之人,皆都沦为了那条蜈蚣大妖的腹中餐。
“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做,那死的就是我们。”一个村民振振有词。
“而且,自从有了山神庇佑,我们再也没有受到野兽的侵扰。这一点是真的。”
“蠢货,那是因为野兽都被它吃了,自然不会再侵扰你们!”肖正冷叱。
若真像这帮刁民描述的那样,五六丈长的蜈蚣精,光每隔十日,吃一个成年壮汉,和一对童男童女,早就饿死了。
平日里的血食来源,无非就是平遥山上的野兽。
难怪入山以来,连一个鸟叫声都没有听见。
如此看来,这平遥山里的野兽,应该快被那只蜈蚣精吃到灭绝了!
这帮愚民,一个个脑袋都跟灌了大粪一样。
被那什么山神使者骗了,还一个个都乐在其中!
“大人,有发现!”这时,一名番子来报。
“在甲字柒号房,一处树根底,找到了这个。”
肖正看着番子手里的物事,神色顿时浮现一抹诧异。
那是一面被灰尘覆盖的铜镜,背面赫然印有【明镜司】三字。
除了这面铜镜,还有一份腰牌。
腰牌写着:黎荣道。
“黎荣道……”肖正念着前任的名字,心底顿时涌现一种荒唐、可笑感。
“这帮刁民……这帮刁民,还敢杀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