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是什么立场？”夏后璃人莹润的樱唇微掀，轻笑道，“自然是陛下的臣子，父皇手中最锋利的刀。”

薛宝玉毫不避讳的凝视着夏后璃人的凤目，沉默少许，他说道，“长公主帮我收集太子的罪证，我会为公主殿下做事。”

“你认为太子有罪？”

“太子最大的罪过，就是被陛下所不容。长公主和在下，既然都是陛下手中的刀，那自然要先君王之忧而忧，后君王之乐而乐。

不然，我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薛宝玉沉声道。

“先君王之忧而忧，后君王之乐而乐……”夏后璃人一怔，旋即莞尔一笑道，“你说的很对，虽说我的目标，并非是扳倒太子，但太子真若有罪，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薛宝玉闻言，笑着为长公主斟了一杯茶。

本质上，双方都是同路人。

同样的孤臣、皇帝手里的刀。

故而，达成这份协议，就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明镜司成员，俸禄与待遇等同巡察使。”夏后璃人取出一枚令牌，递给薛宝玉。

薛宝玉接过，还带着淡淡的体香，望着令牌上雕刻的“薛宝玉”三字，他不由笑道，“原来，公主殿下早有准备，连我的身份令牌，都提前准备好了。”

明镜司的掌权者，称作大统制，由长公主夏后璃人担任。

其次，便是巡察使，每个州各一位，负责该州明镜司的大小事务。

地位虽弱于武侯，但论权势和地位，犹在州牧之上！

武侯、州牧、巡察使、六扇门总捕头，被誉为一州‘四大巨头’。

武侯掌一州军事。

州牧负责地方行政。

巡察使统筹一州情报收集、监察地方官员。

六扇门总捕头，负责缉查凶犯、黑榜大寇。

……

可见，巡察使的分量与地位。

相比薛宝玉的总兵官位，都要强上不少。

毕竟，总兵等同于一府的镇抚将军。

镇抚将军，仅负责府城的军事，论权柄和地位，连文官州牧都不如。

此刻，薛宝玉既是一营总兵，执掌上万兵马，又是明镜司巡察使，两两相加，这权柄在青州地界，都足以用“权势滔天”来形容！

但，薛宝玉也知道，夏后璃人给出巡察使这么高的官位，所求之事，必然非同凡响。

这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也是一种利诱。

薛宝玉思忖少许，还是把令牌收了下来，抬眸望着面前的肌骨莹润的大美人，沉声道，“请殿下吩咐。”

夏后璃人取出一沓卷宗，递给了薛宝玉，莹润的樱唇微张，缓缓道来，“听说过四海教吗？”

薛宝玉想了想，道，“略有耳闻。”

四海教，遍布大宁六州的江湖势力。

薛宝玉曾经在飞翅楼里，查阅过关于四海教的一些讯息。

但这个江湖势力太过神秘，飞翅楼记载四海教的讯息，也是略知皮毛。

“眉州、青州边境地带，常年有走私之事，朝廷虽严厉打击，但却屡禁不绝，仍旧猖獗至今。

若是一般的商贸活动，通过正规途径，倒也还好。

大宁虽说和北国连年征战，但双方的边境贸易，并没有彻底断绝。

可是，这个四海教名义上，是一支商贸组织，但背地里，却是在干贩卖人口的不法事情。”夏后璃人细眉微蹙，莹亮的凤目突兀浮现一丝狠厉。

薛宝玉脸色微沉，他想到了关宁曾亲口对他说过，大宁内部，常年有人走私人口，贩卖给魏国，当做祭品，供妖魔们吃食。

看着手中的卷宗，一行行触目惊心的供词、讯息，薛宝玉深吸一口气，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无边关将领参与其中，单凭一个四海教，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所以，平侯才会被调来。”夏后璃人深深地看了薛宝玉一眼。

薛宝玉一怔，脑海仿佛闪过一道电流，一切的讯息都串联了起来。

“关家？”

夏后璃人螓首微点，道，“许多线索都指向了关家，一直以来，关家都在幕后，保护着这条走私线。

直至……你的到来！

缪益亨一案，让上面的人高度关注，这条走私途径，也因此中断。

再加上你这颗钉子，关家再想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风险就会直线上升。

故而，楼阳侯被调走，换上了他们的人，执掌青州军事。”

“他们的人？平侯背后的组织？”薛宝玉心头一震。

一个四海教，竟然牵扯到了这么多的高官，甚至是一位武侯！

而且，看上去，就连平侯也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人物，背地里，还不知藏着什么样的大佬！

“不然，我为何会秘密调查？就是因为牵扯到的人物，皆位高权重，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连父皇都轻易不敢动。”夏后璃人道。

薛宝玉闻言，苦笑了一声，只觉得手里的巡察使身份令牌，异常的烫手。

“如今，你靠着南庙寒门的成员，坐稳了总兵之位，将关家将领，悉数剔除，这件事，做得很好，直接釜底抽薪，断了关家数千年的积累。

但这还不够！

只要有平侯坐镇这里，这条走私途径，迟早会重新续上。

这也是平侯，为何履任青州的原因之一。”

薛宝玉道：“公主的意思是，平侯既然在我这里走不通，他会把目光，瞄向蒲金弟，或是覃兴禄？”

蒲金弟，凤字营总兵。

覃兴禄，虎字营总兵。

许以高官厚禄，或是威逼利诱，这俩人，难保不会放弃底线，选择与平侯同流合污。

毕竟，他们都是有软肋的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族、亲朋着想。

平侯，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一支极为庞大、可怕的组织！

这个组织，甚至可以左右大宁的朝政与国运！

“或许，这俩人都被拉下水，也说不一定。”夏后璃人沉声，她凡事都会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属下有一个疑问，四海教，或者说，平侯背后的组织，为何要干贩卖人口的勾当，他们图什么？”薛宝玉询问。

平侯，大宁武侯，权势滔天。

金银美女，古玩字画，样样不缺。

贩卖人口这种不法之事，就算卖一百万人，能挣几个钱？

堂堂武侯为何会去干？这已经不叫脏了手，说是屎尿糊身，也不为过。

“心头血。”夏后璃人目光灼灼道，“妖魔的心头血！”

薛宝玉满脸震惊。

“以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断，四海教幕后真正的主人，似乎想用妖魔的心头血，修炼某种神功。

他所求的，并非是十种、一百种妖魔的心头血。

据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么多年以来，大约有二千六百余种妖魔的心头血，流入了四海教内。

这还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怕是更多！”夏后璃人蹙起细眉。

关于四海教，关于四海教背后的人物，饶是以明镜司的能力，竟然都是一团迷雾，只能了解到很少的线索。

“难怪，这就说得通的。”薛宝玉轻喃。

妖魔喜食人类。

但魏国百姓，才有多少人？而万妖宗又有多少头妖魔？

单从万妖宗这三个字，就足以看出，魏国境内，妖魔怕是遍地都是！

单凭一个魏国人口，哪能满足了那些妖魔的需求？

更何况，魏国还受到枯荣道宗的庇护，不会允许妖魔，随心所欲的吃人害人。

而大宁，什么最多？

人口最多！

毕竟占据着六州之地，还有一片富饶的江南水乡。

以大宁百姓，换取妖魔的心头血。

双方都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所以，这个走私贸易，才能维持这么多年，才能屡禁不绝，猖獗至今！

“该杀！”薛宝玉面容冷厉。

四海教该杀，平侯该杀。

凡是参与这件事的人，皆可杀！

“陛下可有刮骨疗毒的决心？”薛宝玉目光灼灼的看着长公主，询问道。

夏后璃人没有隐瞒，说道，“这件事，目前是我负责。”

薛宝玉一怔，什么意思？夏后璃人调查四海教一事，并未征得弘德皇帝的同意？

甚至……对皇帝隐瞒了此事，是夏后璃人独断专行！？

想到当今皇帝的性子，一些平头百姓的身家性命而已，不值得劳心费神。

若是被弘德皇帝知晓，说不定会压下此事，不允许夏后璃人彻查，以免朝野发生动荡。

“我的目的，是彻底断了走私人口这件不法事情。

并非把平侯，以及背后的人，送上断头台。

而且……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单是父皇那里，就过不了关。

总不能一口气，把自家犯了事的武侯、大臣，杀个干净吧？”

虽然，这也是一个很现实，无奈的事情。

但夏后璃人能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与责任，先斩后奏彻查四海教一事，这份果决与担当，值得称颂。

“公主大义，在下钦佩之至！”薛宝玉起身长拜。

虽说没有得到皇帝的首肯，但有长公主背书，薛宝玉也可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夏后璃人螓首微抬，仔细地瞧着眼前的大男孩，她的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娇笑道，“很多时候，我觉得你与我很像。

胆子同样那么大，果敢善断，眼里容不得沙子，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感到畏怯。”

薛宝玉大义凛然道，“为社稷耳，非为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