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腾庄主发话，那就别碰了，寨主已经下山，你们都盯紧荆州这支商队，等一个好时机直接下手。”马圣低语。

“好。”

…

翌日。

天蒙蒙亮。

商队启程，出滕家庄一路向北。

行至下午，疾风骤起，黄沙漫天，候超不得已带领车队退入一座山谷中静心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风沙渐息，商队再度出发，但因此耽搁了行程，导致未能在天黑前抵达前方荣唐县。

候超随即召集众人商量，决定在附近树林中就地宿营。

众人已是人困马乏，随即埋锅造饭。

卫洪吃完晚饭，和蔡岩切磋了一阵武功，随即回车厢里歇息。

夜深人静。

一伙山匪悄然逼近，从多个方向逼近了这座小树林。

打头一人身着青衫，面容白皙，手持一柄铁扇子，正是黑云寨大债主，肖不让。

旁边就是马圣，个头比肖不让高，身后站着一大帮人，黑影晃动，数目不下两百。

“商队总计两百余人，我们趁夜突袭，今夜又有风雨相助，有很大概率能拿下。”马圣压低声音道。

“这商队武力配置如何？”肖不让略有几分担忧。

“或许有几个狠角色，但我们这行当本就是刀口舔血，哪有不冒险的时候，而且，就算不敌，我们有轻功傍身，也能迅速退去。”马圣道。

黑云寨最厉害一点，就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轻功，名为云鹤提身术，专用于在山野中奔行逃跑。

他们就靠着这一招，在此地纵横十几年，就算偶有失手，也从未被剿灭。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四散逃跑，他们跑得快，又熟悉地形，就算有所损伤，也是死一部分，很难被全部斩杀，而只要头目健在，死几条杂鱼算不得什么。

“你说得对，只是我总是有几分心神不宁的感觉。”肖不让低语。

按道理没什么问题，一支商队两百人，顶多有一半是护卫，从人数上他们是绝对占优势的。

而且，今夜是个好天气，乌云遮月，风雨飘摇，这是夜袭的绝佳时机。

“子时动手！你我两面夹击，动作要快，下手要狠，争取一个不留。”肖不让道。

“好。”马圣随即带一部分人悄然离去。

…

时间流逝。

子时一到，东西两面各自冲出两拨人，肖不让和马圣各自带一波人直冲前方宿营地。

天边下着小雨，又有呼啸风声，再加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部分轻功，因此跑起来速度极快，又无声无息。

距离越来越近，就在肖不让觉得胜券在握时，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犬吠，声音如打雷一般，瞬间将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候超翻身而起，提斧大喝：“敌袭！”

商队带着两只雷犬，这是一种被人类驯养而成的犬类异兽，五感敏锐，一旦有大批人马靠近会立刻出声提醒，声音很响亮，故而军中常常会养几条用以警戒，今日却是立了大功。

肖不让也是见多识广，他一听就听出这是雷犬叫声，这代表这支商队有可能与大周军队有所关联，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加快脚步，带领一大帮人就冲杀了上去。

卫洪也是第一时间从车厢落地，周围有十几名士兵聚拢到了他身边，必要时，这些人甚至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他。

“什么情况？”

“是一伙山匪。”

喊杀声四起，卫洪看不到更远处，只看五十步内已经有很多人在交手。

局面显得很混乱，但并无士兵逃跑，而是在奋力搏杀。

卫洪心说，不愧是精锐郡兵，这种混乱环境下才能体现出一支军队的强弱。

如果是一帮乌合之众，敌人夜袭杀到面前，只怕顷刻间就会士气崩溃，哪里会有这么顽强的战斗意志。

此时，一帮山匪已经冲杀到卫洪面前。

“杀！”

一位兵头发出一声怒吼，声音洪亮，振聋发聩，周围其他人瞬间红了眼。

“杀！”

卫洪也是拔剑上前，随同众人一起拼杀。

刷刷刷！

剑光舞动，面前三人相继中剑倒地，鲜血激荡。

无影剑术搭配寒霜剑，对付这些山匪当真是砍瓜切菜，一刀一个。

卫洪一路冲杀，盏茶功夫已是有七人死在他手里，衣服上也沾染了很多血，甚至有温热血流顺着手指淌落。

这惊人表现使得附近其他山匪看到他都心生畏惧，四散而退。

卫洪也没有贸然追击，这么多人搏杀，决不能大意，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说不定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冷箭就能让人丧命。

他徐徐退到牛车旁，目光一扫，突然心生一计。

“这种混乱局面下，我能靠气味能锁定吕思明位置，他却不知道我在哪儿，这便是敌明我暗，我可用飞石杀他，再嫁祸给山匪，这真是天降良机，不容错过。”

卫洪迅速拿定主意，扭身就朝吕思明所在位置摸去，他此时穿着一袭黑色劲装，与其他人无异，更是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快步前行，偶有山匪挡道也不过一剑就能快速斩杀。

于是他脚步不停，利用气味追踪术逐步确定了吕思明位置，后者正靠着一棵大树，旁边有魏天荡贴身保护，处境十分安全。

卫洪站在六十步远，手里捏着飞石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时刻观察魏天荡动向。

魏天荡如果在吕思明十步之内，那很难得手。

他有足够的耐心，反正能杀则杀，杀不了那就另找机会。

此时的肖不让和马圣也刚好来到附近，两人都是脸色有点难看。

一般来说，夜袭时，他带人冲到脸上，商队瞬间会变得混乱不堪，但这帮人不一样，散而不乱，每个人都在奋力抵抗，就是黑山郡精锐郡兵的表现也不过如此。

“死了很多人啊，这商队里都是什么人？”马圣悲痛无比，目光所及，基本都是他们黑云寨山匪的尸体，商队死者数量远远低于黑云寨。

“撤吧，快撤。”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马圣涨红着脸，“是我害了他们。”

“马圣快走，你个蠢货！”肖不让回身准备逃跑，但目光一扫，没想到马圣竟拖一柄斩马刀怒吼着冲了上去。

而他面前刚好站着吕思明这一帮人，魏天荡没有动，两个士兵迎了上去。

马圣抬手一刀，倾斜着从上到下斩击，刀光一闪，这两人手中长刀都被震飞，又欺身上前再斩一刀，刀锋横掠而过这二人脖颈，血光冲天，二人都是头颅坠地，当场毙命。

“嗯？”魏天荡这才注意到马圣身手不一般。

他抽出佩刀就冲了上去，突进速度极快，马圣只觉身后一阵风吹来，回头一扫，一柄钢刀已经当头劈落。

马圣当即举刀格挡，两刀相撞，一声闷声，一股巨力自刀具处灌入他双臂，犹如山呼海啸般不可阻挡。

马圣的斩马刀当即脱手飞出。双臂发麻，短暂失去了知觉。

魏天荡抬腿一脚正中他心窝，马圣坠地，心口剧痛难忍，张嘴吐出一口血。

下一瞬，刀光一闪，马圣眼前一黑，已是尸首分离。

“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

魏天荡一脚将马圣头颅踢飞，忽而身后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公子！”

“公子受伤了！”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魏天荡心里一惊，扭头目光一扫，吕思明扑倒在地，右手掩面，血流不止。

“公子！”

他快步上前，吕思明疼得直打滚。

“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公子突然受伤，一只眼睛瞎了。”

“暗器！有人用暗器伤人。”

魏天荡凌厉目光横扫，但四周混乱，他无法确定是谁动的手。

“救我！”吕思明大叫着。

“伤得很重，只怕暗器已经深入头颅，得亏公子是锻骨境，生命力顽强，要不然已经没命了。”魏天荡迅速做出判断。

“魏哥，怎么办？”

“备马，我快马疾行，带公子去就近县城治病。”魏天荡抬手将吕思明丢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就向北而去。

商队里也有医师，但这么重的伤，寻常药物未必有用，可能得买一些天材地宝才行，而商队并没有配备这种奇物，那就必须去县城里寻找。

…

一夜混乱，及至天明，风波平定。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血腥味，目光所及，处处都是血迹和尸体。

卫洪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之前那件由于杀人太多已是浸透了血液，穿在身上黏糊糊的，舒适感极差。

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扫了一眼吕思明牛车所在方向，魏天荡和吕思明都不知所踪。

“昨夜一枚飞石正中他右眼，吕思明虽然是锻骨境，但据蔡岩说，他的武功都是靠大量资源硬生生堆出来的，属于花架子。

他现在不死也该是重伤，希望最终毙命。”

卫洪思量之际，蔡岩也靠了过来。

“这帮山匪打听清楚了，应当是来自黑云寨，怪不得一个个轻功了得，跑的是真快，不过…”蔡岩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道，“咱还得谢谢他们，听说吕思明重伤，右眼中了暗器，啧啧，那山匪真是会挑人啊，要不怎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

蔡岩说完，眼睛盯着卫洪，似是想看出什么东西。

卫洪知道他想问什么，摊了摊手：“过程不重要，吕思明重伤，这个结果更重要。”

蔡岩笑了笑：“我懂了，干得漂亮啊。”

此时，候超带着几个人靠了过来。

“二位，刚才我清点了一番，有三人重伤，本来我们不会去荣唐县，但现在我想要改变主意，去那边休息几日，把伤员处理妥当再行动。

你们如果不答应，那咱们就按照原定计划走。”

“先去荣唐县吧，耽搁几天也无妨，时间很充裕。”卫洪道。

“对的，人命关天。”蔡岩也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

荣唐县。

昔日曾是黑山郡第二大县，但此刻卫洪行走在街道上，并未看到任何繁荣之景，反而是落叶纷飞，举目荒凉。

街道上行人稀疏，两侧宅院似是荒废已久，墙头杂草丛生，院门破败不堪。

“黑山郡本就是司隶州最边缘之地，历来盗匪横行，去年又有灾荒，荣唐县的百姓恐怕比前几年少了一半以上，要么是死在了饥荒中，要么是远走他乡，成了流民。”蔡岩感概。

卫洪微微颔首，他仿佛能看到去年这城里有多少人因没有粮食活活饿死，心情不免感到沉重，又有强烈的危机感，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命运也很难被掌控，就如漂泊浮萍，只能随着水流向前，哪怕前方是高崖深涧。

二人边走边聊，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抵达了城里最大的药堂，六疾馆。

这是衙门开办的药堂，售卖各类药材，也配备有诸多医师郎中为患者治病。

候超带着伤员入房舍疗伤，卫洪和蔡岩以及其他人则在院中等候，刚好魏天荡也在此地，脸色有些难看。

若是吕思明因此而死，他的脑袋也保不住。

…

蔡岩一进门就注意到了魏天荡，压低声音道：“卫洪，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吕思明怎么样了？”

“好。”

蔡岩迈步来到魏天荡面前：“吕公子伤得怎么样？”

魏天荡面无表情道：“有人以飞石贯穿了我家公子右眼，伤及头颅内部，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不过已脱离生命危险，需静养一段时间，可惜，命保住了，右眼没了，而且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

蔡岩一脸悲痛：“可恨呐可恨，这要是在东山郡，我一定请求我老爹调兵为吕公子报仇，将那帮山匪赶尽杀绝。”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此事就不劳烦他人了，等我家公子醒来，我会亲自带人剿灭这帮山匪，我已打听清楚了，他们来自黑云寨，距离此地不算远。”魏天荡还是一脚冷淡。

“那就好，剿灭山匪，也算是为民除害。”蔡岩扭身离去。

魏天荡养着他的背景，目光又落在了远处卫洪身上，眼里露出了狐疑之色。

他已亲自去衙门询问了一番，摸清了黑云寨详细情况，有山匪两百，领头人有两位，一位名为马圣，擅长刀法，一位名为肖不让，擅长铁扇功和毒功，这二人都不擅长飞石。

他由此觉得事有蹊跷，第一，普通山匪怎会有这么厉害的暗器功夫，根据吕思明身旁贴身护卫回忆，飞石是从五十步外射来，速度又快又精准，要不然他们一定会帮吕思明拦截下来，

第二是就算黑云寨冒出一位厉害的暗器高手，又怎会刚好把目标选中吕思明。

要知道，吕思明谨慎得很，在山匪袭来，第一时间换上了黑色劲装，和其他人无异，仅靠外表是绝对判断不出他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