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眼里,杨进历来都是桀骜不驯,怎么竟然服软了?
“杨老大,真的要低头吗?这可不像你啊。”
“什么不像我?我杨进输得起,他拳头大,他就是大哥,我心服口服,你们也一样,以后见了卫洪都给我恭恭敬敬叫一声卫大
人!”杨进瞪眼。
“一定一定!”
“明天我就去叫。”
…
衙门大堂里,虽是深夜,仍是灯火通明。
几盏油灯散发着氤氲红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烟味儿。
卫洪没睡,他正在仔细翻看卷宗,由于数量太多,他分出一部分让周凝露和蔡岩一起帮忙看。
他越看越是感觉麻烦,这卷宗里记录的某些案件明显有猫腻,比如这里松云县某樵夫在西城区飞花巷冲撞博望侯二公子,被打入大牢,关押十六年。
这明显不对,第一,樵夫怎么敢和侯府公子作对,第二,就算这个樵夫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该关押这么多年,保不准其中有什么猫腻。
但这已经是五年前的案子,想要查证绝非易事,而且牵扯到王松和博望侯,定会遭受莫大阻力。
一阵风吹过,灯火闪烁,连带着他投落到卷宗上的影子都飘忽不定,卫洪眉头微皱,这卷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冤枉两个字。
一旁蔡岩也是欲言又止,他也看出有些案子明显不对,很可能存在冤情。
“卫洪,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蔡岩还是憋不住了。
“你说吧,在我这儿,有什么不可说的?”卫洪问。
“这卷宗有猫腻,恐怕有很多达官贵人借势压人,前几任西部尉不敢招惹,顺着他们的心思冤枉了不少人,但咱们势单力薄,还是不要轻易卷入其中。”蔡岩道。
旁边周凝露听得很生气。
“怎么能这样,这些人太坏了,完全不把大周律法放在眼里?”
卫洪手指轻敲着桌子,这的确是个难题,是每一个西部尉都要面临的问题。
倘若秉持正义,对王公贵族一视同仁,那不知会惹到什么麻烦。
但倘若对作奸犯科的王爷公子们不闻不问,那或许能保得自己平安富贵,但西城区的老百姓就遭了大罪。
或许比较聪明的做法是把握好其中尺度,尽量两边都不得罪,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实是难如登天,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八面玲珑。
卫洪也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做,这个过程并没有太长,他已然有了答案。
“西部尉是要为民做主,不是为王爷公子做主。”
“我卫洪也是一介草民出身,怎么能因为富贵平安就忘了自己的根。”
“无论是谁,敢在我西城区撒野,我定要让他尝尝五色杀威棒的厉害。”
念及于此,卫洪再不去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
他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倘若富贵是要靠牺牲道义公理换取,那他不要也罢。
而且,这大周王朝还不知道能延续多少年,从他来京都一路上所见所闻,他隐约觉得天下终究会大乱,并且用不了多长时间。
大不了不当这西部尉,反正他来京都这一趟就是为了变强,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更好。
至于性命安危,他也不怕。
有状元公身份做保,就算是吕子仁也不敢明目张胆把他怎么样。
而暗中派人刺杀,他更不怕,且不说他自身武力不俗,身旁还有宿老在,没谁能够在一名武圣眼皮底下实行刺杀,否则的话,新帝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综上,他完全无所畏惧。
卫洪继续翻看卷宗,他将所有可能有冤情的案子全部摘录出来,再叫来几大主簿一一核验。
几大主薄都是含糊其辞,因为这些个案子为什么有冤情,大体分两种情况。
第一是前任西部尉收了好处,包庇一方,第二是某些王爷公子犯事,实在招惹不起,只能把另一方抓进去。
真相他们都懂,但谁敢说出来啊,万一被卷入风波,他们这些小人物分分钟性命不保。
卫洪也是看出了几人心中的顾虑。
“诸位,这些案子到底什么情况,还请如实奉告,如果谁被我发现有所隐瞒,这衙门以后也别想待了。
我卫洪并非要为难你们,只是不希望被冤枉之人继续蒙受冤屈,朗朗乾坤,可有公理正义?”
卫洪神情肃穆,语气铿锵有力,更有一股无形气势散发而出,这几个主簿都吓得面色微变,见识过白天卫洪下手多么重,他们心里都很害怕,毕竟卫洪占理,真怕他们打一顿,也只能自认倒霉。
年纪最大的张主簿在这里资历最老,也最有威望,此刻主动站了出来。
“大人有君子之风,小老儿佩服,他们都资历浅薄,来这里没多久,很多事情不清楚,还是我来说吧,我在这儿已经待了十八年,这批卷宗最多也就记录到十年前,没有什么案子是我不熟悉的,大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卫洪一挥手:“其他人都出去吧。”
“是。”
余下那七八个主簿都是如释重负,他们既畏惧卫洪,也害怕被牵扯到大的风波中,只能是左右为难,听到卫洪放人走,一个个都快步出门,跑得飞快。
“张老先生,我这里摘录出了很多案子,我个人认为都有一定可疑之处,还请您详细解答。”
虽然卫洪的官更大,但张主簿毕竟是资历老,而且年岁已高,他说话时用的都是敬语。
张主簿听到这些话心里也很舒服,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以前那这个西部尉,哪有人会对他这么尊重,不吆五喝六已经算不错了。
他心说不愧是状元公,确实有涵养。
“小老儿一定尽力,劳烦大人指出来哪些案子可疑,我一一解答。”
“扬州单四这桩案子是怎么回事?字句含糊,记录极为粗略,只寥寥几语,而它前后两桩案子都有数百字详细说明整个过程,如此对比,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卫洪翻开其中一本卷宗,指了指第三页记录的一桩案子。
“大人的感觉是对的,单四是扬州人士,早年带一笔银两来京都落脚,还开了一家铁匠铺,只可惜此人头脑简单不擅经商,配了个血本无归,为了吃口饭,无奈在武宁街街口摆擂,谁赢了他可获十两银子,反之就要给他一两银子。
单四的武功很是不凡,一连两个月,不知多少人上台挑战都被他击败,故而名声暴涨,不知怎的传到了段睢公子耳中。
他带了一帮家奴去挑战,结果连上四人,全部失败。
段睢气急败坏,就让第五人出手,本是拳脚功夫对决,他让那人暗中使刀,结果被单四中途发现,一怒之下,三拳将那人活活打死。
之后单四就被抓入大牢,至少还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