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欢！”

“呃，到！”

“到我办公室来！”

“呃……好。”

黎阳的课，原本一切正常，李乘欢低着头看了一整节课的书……一本名为《追风筝的人》的畅销书，是倪瑾铂送给他的，原因嘛，畅销……据说是除了教科书以外发行量最大的畅销书了。

倪瑾铂大概是希望他通过看一些畅销书获得一些灵感吧。

他看书看得比较杂，不挑食，不管好的坏的都会涉猎一些……这本书呢，自然谈不上差，畅销自然有其原因，一个上午看完之后，就随手送给了刘玉珍，结果没想到，就被黎阳点水了。

李乘欢以为是黎阳发现了自己看课外书，心里开始盘算怎么狡辩，倒是没有多害怕。

来到办公室，黎阳十分专注地在一个教案本上写写画画，并没有理会李乘欢。

一时间，李乘欢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他虽然被宠爱了两年，变得有些跳脱，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失去了察言观色的能力，此时他本能地感觉到黎阳跟此前不太一样，便下意识地控制着表情严肃起来，默默站在黎阳边上，一句话不说。

黎阳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李乘欢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做事情。

办公室天花板上吊着的风扇没有转动，将灯光在地上投下一个蝴蝶一样的影子。

李乘欢看到那个影子，东想西想，觉得有趣。

黎阳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发现李乘欢，此时她是想发脾气的，按照平日跟这小子相处的规律来说，他肯定会弄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动静，然后自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势，凶猛地批评他一顿。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李乘欢平日里总会变着法地弄出些让发不了火的动静，比如说一些让人高兴的话啦，或者做一些让人没有办法发火的事啦，最后把局面弄成是明知他不对，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对，但就是没有办法跟他发火的局面，但此时他却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一般，真是反常。

如此一来，黎阳的气也消了一部分。

“叮咚……”

上课的铃声响了，黎阳才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事情，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李乘欢：“说，知道为什么让你过来吗？”

李乘欢想了想，虽然他第一反应觉得是因为上课看别的书，但并不确定，只是此时肯定不能说不知道，便说：“知道。”

黎阳双手抱在胸前，“那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她目光平静地望着李乘欢，指了指自己，“我是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李乘欢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

黎阳又问：“那我是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不是！”

“那我是不是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人？”

李乘欢越听越迷惑，但有一点却是肯定了，黎阳说的肯定不是今天看别的书的事。他硬着头皮继续回答：“不是……”

黎阳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我……”

“你如果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是去参加县里的篮球比赛，难道说我会蛮不讲理地不让你参加吗？”

李乘欢顿时瞪大了眼睛：“不……不会。”

黎阳脸上浮现了闷闷不乐的表情，“还是说，你觉得，没有办法跟我开诚布公地交流一些东西？好几个体育老师跟我闲聊，说全县最厉害的几个体育老师，被我的学生打赢了，我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才知道，你跑去帮打篮球了，明明应当是我最先知道的事情，却要从别人的口中来知晓，呵呵，真有趣。”

李乘欢知道黎阳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也不狡辩，小声说：“对不起啊黎老师……”

“哼，你这样厉害的学生，我知道我管不住你。”

“不不不，还是管的住的。”

“毕竟我知道，单从英语的水平上说，初中这个阶段，我甚至都教不了你什么了。”

“没这回事……”

“但是我真的太伤心了，你……不诚实。”

“我真的错了。”李乘欢模仿起霞宝的神态，可怜巴巴地望着黎阳。心里则微微叹了口气，女人啊，好像不管多少岁，都是如此的，要哄的。

黎阳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舒了口气：“好了，你去上课吧。”

李乘欢眨了眨眼睛，一动不动。

黎阳白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还想再待一会儿？”

李乘欢摇摇头，“您还是再惩罚我一下吧。”

黎阳好气又好笑，说：“我惩罚你干什么？”

李乘欢偷偷打量了黎阳一眼，发现她的确是没什么气了，心里松了口气，说：“黎老师，我检讨，我错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觉得您不会给我准假，以后我保证绝对真诚。”

“哼，嗯。”

“黎老师，您真的不生气了吧？”

“好了，去上课吧。”

“嗯……”

李乘欢刚刚走到门口，黎阳又哼了一声：“等一下！”

李乘欢停住脚步，疑惑地回过头。

黎阳哼了一声，“下周，是最后一场比赛了吧？”

李乘欢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黎阳微微叹了口气，下周校运会刚好也是那个时间。

“你……算了，你继续去参加你的篮球比赛吧。”黎阳摆了摆手。

李乘欢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去吧。”

“好的老师……”

直到最后一句对话，李乘欢的愧疚和纠结才变得沉重起来。

初一和初二的校运会，黎阳都找过他，让他参加，但是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

他知道，黎阳是很希望自己的班上能获得那些运动会的奖项的。

虽然说，运动会的奖项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证明一个班主任的水平，但这对于黎阳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它像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让人获得出乎意料的小开心。

而且，黎阳是知道他能够拿到一些荣誉的，所以就会很郁闷了。

大概，她也会患得患失，明明自己都对学生那么好了，但是为什么学生就是不愿意为这个班争取一点点荣誉呢？

想到这里，李乘欢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混账了。

两县篮球联赛年年都有，而黎阳带的他们这一届学生，却是最后一年。

等毕业了，她会留在原地，而他的学生们，大抵会越来越远。

分别总是沉重的，尤其对于多愁善感的女人来说。

想到这里，李乘欢不由得叹了口气。

旁边的刘玉珍疑惑地问他，“乘欢，你怎么啦？不开心的样子呢……”

李乘欢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即将毕业的事情。”

刘玉珍愣了愣，随后表情也变得有些郁闷起来，久久无言。

等这节课下课，刘玉珍递给他一张纸条。

李乘欢打开看了看，一阵沉默。

“分别不是永恒，遗忘才是。”

刘玉珍已经红着脸逃走了。

李乘欢哑然失笑。

这丫头……

他缓缓叹了口气，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