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热闹的日子。

李乘欢回到家刚刚洗了个澡，换上了干衣服，用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水渍，客厅里的老妈似乎等了很久，迫不及待地喊他：“儿子，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李乘欢抬了抬头，一面擦头发，“什么事？关于我的吗？”

“你妹妹的。”

“嗯，说吧。”

“上次说过了，就是市里有一个钢琴比赛，要霞宝参加，时间就在这周，你觉得怎么样？”老妈双手指头相互交叉，食指抽离出来，轻轻地点动着。

李乘欢笑了笑，“这个，你觉得呢？”

“就是想问问你。”舒兰也有些无奈，因为似乎她变得越来越依赖儿子了，明明他还不到高一。

“嗯……可以去参加一下吧。”李乘欢缓缓将毛巾放下来，思考了一下，“我是这么想的，霞宝呢，还小嘛，其实大概还不能理解比赛的意义，所以呢，也就不存在什么压力之类的东西了，就是单纯把它当成是一次经历就好了，参加一下，如果将来呢，她的兴趣保持下去，这个经历肯定是有用的，如果将来不喜欢钢琴了，也没什么关系，这个经历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是去玩儿了嘛。”

舒兰笑容一下子就绽开了，双手分开，点点头：“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决定了！下次你带霞宝去上钢琴课的时候，就顺便跟林林老师说一下吧。”

李乘欢想了想，自己也挺长时间没有见到林林老师了，便点点头。

下午的时候，叶子皓又打来了电话，说姐姐叶凝露回家了，邀请他到家里吃饭，顺便说了一句，李动江爷爷和自家爷爷提出来的。

爷爷李动江和叶凝露他们兄妹的爷爷叶开关系极好，虽然互相嘴上嫌弃对方，但每次叶开要弄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李动江打一个电话，这次也不例外，今天又正好是叶凝露回来的时间，想着热闹热闹，就给李乘欢打了这个电话。

李乘欢没有拒绝。

稍微收拾了一下，跟爷爷一起过去。

爷爷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似乎人一过七十岁，就会老得越来越快，但是他的精神依旧很好，腰杆挺得笔直，走路四平八稳的。

李乘欢问：“爷爷，你和叶爷爷的跑步比赛比了吗？”

“那是当然的！君无戏言。”

“这个成语这么用的吗？”

“不重要，不重要。”

“谁赢了？”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了！”

李乘欢眨了眨眼睛，认真观察了爷爷几眼，面不红心不跳，看上去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但李乘欢眼珠子咕噜一转，却说：“但我怎么听说，是叶爷爷赢了？你确定吗？”

顿时将自家爷爷气得不行，李动江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也好意思哄人！他，他胡说！谁跟你说的？”

李乘欢信了大半，哈哈大笑，“没有，我骗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动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跑回去可是膝盖疼了两天呢，这荣誉，可不能给他！”

“爷爷啊，你都一把年纪了，不用太在乎这个输赢。”

要是李临岸说这个话，李动江早就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了，但这话是宝贝孙子说的，李动江沉默了一下，才说：“其实，也不是我在乎跟叶开的输赢，我在乎的是跟时间的输赢，你还小，你不懂，倔强的老头儿，是在跟岁月死磕。”

李乘欢目瞪口呆，“爷爷……”

“嗯。”

“你刚才说的话，有点文青啊。”

“谁没有青年过？”

“重点是，文艺……”

“哈哈……”

“哈哈……”

……

李乘欢到他们家里的时候，叶凝露正在院子里背单词，一如当初他初次见到叶凝露时候的样子。

“这么刻苦啊？今天都要背单词。”李乘欢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叶凝露。

这时叶凝露才发现李乘欢到了，将单词本放下来，索性直接揣在兜里了，缓缓走过来，上下打量李乘欢一番，笑笑，说：“好像又长高了。”

李乘欢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吗？”

叶凝露指了指那边的两个老头儿经常坐在上面下象棋的椅子，示意过去坐，一面说：“初中就要毕业了，怎么样啊大作家，感觉怎么样？”

李乘欢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大作家能有什么感觉，大作家当然觉得无所谓了。”

叶凝露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坐下来，整理了一下裙子，说：“毕业都不会给你带来灵感吗？”

李乘欢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毕业能带来灵感，那么大量的作家会在学生时代产生了。”

叶凝露想了想，“你说的对，那么，什么事情最能带来灵感呢？我想想，嗯，呵呵，其实无非就是，国破山河在，灯火阑珊处，哦，还有，还有多情自古伤离别，国，家，爱，对不对？”

“全面！”

叶凝露看着李乘欢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其实最有灵感的瞬间应该是失恋，可惜你没有失恋过。”

李乘欢看了看叶凝露，又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失恋可不会带来灵感。”

“你知道似的。”

“那你知道？”

叶凝露愣了愣，沉默了一下，“我知道。”

这下轮到李乘欢愣住了，他回味了一下，才品味出叶凝露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干笑一声，“哦……你，这……呵呵，抱歉啊。”

叶凝露缓缓舒了口气，很是复杂地看了看李乘欢，摇摇头，“你真是……你知道什么？”

李乘欢表情变得古怪，“我……会错意了？”

叶凝露却是点了点头，“当然会错意了。”

“啊？”

“我说的是，幻想，幻想失恋。”

“幻想？”李乘欢嘴角微微抽搐，“嗯……你们女生，这种事情也能幻想？”

“对，我们女生，最擅长幻想这种事情了。”叶凝露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又笑起来，“我幻想表白失败，一晚上一晚上失眠，失眠了就去写日记，写好长好长时间，第二天一翻开，哇，那些句子，太有味道了，竟然是我写出来的。”

李乘欢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关注这个了，我现在反而很好奇，就是说，你看我理解得对不对，嗯，你也可以不回答……你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叶凝露没有否认，只是望着他。

李乘欢眨了眨眼睛，顿时感到了一点点遗憾，说：“高三啊……成绩会下滑很多吧？”

叶凝露摇摇头，“我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如果完成了就表白，完不成，就继续憋着。”

“呵……真狠啊。”

叶凝露表情有些复杂，也将视线望向了别处，微微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真，他妈的，狠啊……”

这是李乘欢第一次从叶凝露嘴里听到骂人的话，震惊了。

叶凝露却是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他很有教养，又很甜地笑了笑，“走吧，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