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欢这两天一直在观察颜欢。

此时，他端着一本六级词汇看，颜欢那部老年机收到了什么短信，她看了一眼，默默起身，出了教室。

李乘欢目光闪烁，起身出去上厕所。

出教室的时候，看到颜欢迎面回来，而走廊的转角处，一个高高的男生身影正好走了下去。

李乘欢眉梢一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做的次数多了，便没有了一开始时那般紧张惶恐了。

丁虹路过那个寝室的时候，又一次偷偷往里面扫了一眼，空无一人。

因为学校的管理，每个寝室都是没有门锁的，但是个人的柜子有锁，这就为她的行为提供了空间。

她轻轻推开门，但没有立刻进去，虽然这种时间点，她们班的人肯定是在上课，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每次还是会确认里面没有人再进去。

她低着头，假装不经意地玩手机，这个时候就算里面有人在，也不会怀疑她。

在门口站了足足几分钟，她抬起头左看右看，无人，这才迅速钻进寝室。

她看到，那张床的床单已经换了，土黄土黄的老式床单，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那种……看得出来，这个女生的家庭环境不怎么好。

越是如此，她心里的怨气就越大。

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方式，这一次她从兜里取出来一把短短的头发……从理发店里弄的，给洒在了床上。

做完了这一切，她迅速地离开了寝室。

……

李乘欢问：“我们一起来思考一下，分析一下。”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针对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嗯。”李雪点点头。

“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那个人跟颜欢的矛盾是很深的，当然，也有可能，那个人的心理不正常，因为不怎么大的矛盾就对她人进行那种长期的报复。”

李雪再次点头，她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思路，在李乘欢的引导下，也开始如此思考，不由得佩服地看了看他。

李乘欢继续说：“你是女生，你说，什么仇什么怨，才会促使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疯狂地报复一个人？”

李雪想了想，摇摇头：“这个不好说，虽然我是女生，但是呢，也无法理解一些女生的脑回路，比如，她们可能因为被别人挤错了牙膏，心心念念记一整个高中呢！”

李乘欢：“……”

李乘欢摇摇头：“如果说任何小事都有可能让颜欢被别人记恨从而被报复，这个思路就不好继续思考下去了，那我们换个角度切入。”

“我们不分析谁会做了，我们尝试分析一下，谁能做？”

李乘欢认真地说：“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颜欢一直不知道是谁做的，所以可以确定两点，第一点，颜欢自己都不知道得罪了谁，第二点，做这件事的人，十分隐蔽……”

李乘欢皱了皱眉：“所以我觉得，很大概率不是颜欢她们寝室的人做的。”

“大家都是一个时间上下学的，这么紧凑的节奏，或许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机会可以使坏，但是长期有机会还没能被发现……只能说明，那个人的时间和颜欢她们是错开的。”

李雪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李乘欢又想了想，摇摇头：“但思路也只能到这儿了，如果是外班的，有这个时间和空间使坏，想来想去只有那帮体育生和艺术生，因为她们有很多进入寝室的时间，我们刚好是在上课的……可是颜欢怎么会得罪那些人？一点交集都没有。”

李雪想了一阵，突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李乘欢，问：“你是不是招惹什么奇怪的女生了？”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跟你暧昧不清的女生……”

李乘欢没好气地说：“你。”

李雪打了他一下，说：“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看，你是颜欢的同桌，平时还有可能被颜欢占便宜，如果有一个疯狂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妒火中烧……”

李乘欢翻了个白眼，就要敲李雪的脑袋，但被她躲开了。

李雪嘿嘿笑了笑：“明白了，明白了，不是你，不是你，但是……嗯，我的意思是，你想，会不会是有这样一个人，是嫉妒颜欢……”

李乘欢问：“你们女生会因为这种事情，像是失了智一样的报复一个人？”

李雪摇了摇头：“不好说。”

李乘欢微微叹了口气，“我明白了……”女人啊，真是一种那个什么的生物……

不过很快他眼神微微一动：“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到一件事。”

李雪目光闪烁：“嗯？”

李乘欢沉默不语。

……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一些人叽叽喳喳地活动起来，更多人则是埋头继续做题，整个场景看上去颇有些震撼的味道，书山无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李乘欢翻动书页，瞄了一眼旁边的颜欢，突然又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颜欢顿时一惊，有些惊慌地望向了李乘欢，支支吾吾地说：“谁说的？你别乱说。”

李乘欢愣了愣，眨眨眼，还真是？

难道说……自己看走眼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乘欢自顾自地问：“他长的挺高的？”

颜欢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乘欢回想着昨天那个男生的模样，想起来那家伙好像是高二体训队的，刚刚加入篮球队。

“嗯……打篮球的？”

颜欢深吸一口气，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李乘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管事情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现在这个阶段，我什么都不会想，只想学习的事情。”

李乘欢沉默了一下，“你没有谈恋爱？”

颜欢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后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是说我喜欢高二的那个男生！”

李乘欢一脸奇怪，“你以为呢？”

颜欢此时恨不得把李乘欢打一顿，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怎么可能喜欢那种男生！李乘欢，你是有多看不起我？”

李乘欢短暂地沉思后，没有在意此时颜欢明显过于激动的反应，而是继续问：“那个男生喜欢你？”

颜欢瞪着李乘欢，久久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沉默着点点头，但很快又说：“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电话号码，一直发短信给我……晚自习过后，有时候还会托人给我带零食……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次了，我要学习……而且，我，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颜欢偷偷地看了李乘欢一眼，却见他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回头神来，随后很是认真地说，“嗯……我大概了解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颜欢愣了愣，“啊？”

李乘欢说：“你最近遇到了一堆糟心的事情吧？”

颜欢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李乘欢说：“应该跟那个人有关。”

颜欢一怔，“啊？他？”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李乘欢摇摇头，“但也只是猜测，我还需要再进一步调查一下。”

颜欢呆呆地看了看李乘欢，莫名鼻子一酸。

原来，他从关注到自己成绩下降了，就开始在做些什么了。

这一阵子过得的确有些艰难。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遭到了针对，也不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总在思考，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想来想去，是那天给张芳说话的语气太重了？还是上周没来得及给刘倩解答那道题？好像都有可能……

到后来看谁都像凶手，每天回寝室的时候都在害怕，都在惶恐。

也有室友说，还是跟老师反映一下吧，但是跟老师说有什么用？以前初中的时候，一个朋友身上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跟老师反映了，非但没有解决问题，还被捉弄得更惨。

害怕。

她每每想到家庭情况，便只能靠着一点点坚强和稍许强势的形象来维护那一点点自尊。

敏感又脆弱。

而且如果事情真的闹大了，万一影响自己最后这一年的学业……

真的不敢告诉老师。

而此时，她内心安定下来，只因为面前这个家伙。

李乘欢又问，“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颜欢迟疑了一下，说：“孙如风。”

李乘欢点点头，随后马上掏出手机，给高雷拨了过去。

“哥们儿……别贫了，我找你有事，球队里不是有个新人嘛……对，姓孙，你帮我打听一点事情，我消息上发给你……”

李乘欢看了看颜欢，随后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高雷。

李乘欢笑了笑，“放心吧，这件事会被妥善解决好的。”

颜欢轻轻点点头。

……

高雷办事的效率很高，仅仅一个下午，就给李乘欢打来了电话。

李乘欢听着电话里的消息，连连点头，随后又很高雷嘱咐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微微舒了口气……事情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嗯，用哪种形式呢？

以牙还牙？

李乘欢正在思考着，颜欢突然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传来啜泣的声音。

李乘欢听得脸色一沉，说：“我知道了，你先别哭，放心吧，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正式处理这件事了，这样，你到路口的公园来一下。”

李乘欢微微叹了口气，对方又使坏了，这一次是床单上撒了碎发渣，关键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头发，肯定很脏，躺上去一整晚都会很痒……

这是颜欢最后一张床单，上次牛奶的床单洗了还没有干。

接连遇到这样的捉弄，真的崩溃了。

这真是，过分啊。

李乘欢深吸一口气，人竟然能如此阴暗么。

……

丁虹抵达了公园，左望右望，却没有看到孙如风，她拿出手机瞧了瞧，那个陌生的号码，明明写着，孙如风约她过来的。

恶作剧么？

她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如果是孙如风，哪怕是恶作剧，她认了。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缓缓从她身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别找了，孙如风没在这儿，是我们叫你过来的。”

说话的人是李雪。

丁虹一怔，皱了皱眉，“你谁啊？”

李雪摇摇头，指了指那边的亭子，说：“我们到那边去谈一谈。”

丁虹本能地往后一退，皱了皱眉，“莫名其妙！”便转身要走。

李雪慢悠悠地说：“我保证，你要是走了，你肯定会成为孙如风最讨厌的女生。”

丁虹瞳孔一缩，眼神也变得凶起来，“你说什么？”

李雪淡定地摇摇头，“只是聊聊，公园里这么多人，你怕什么？”

丁虹沉默一阵，她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什么了，直觉告诉她过去一定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对方的威胁……她觉得是真的。

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决定还是过去一下，是啊，公园人这么多，自己怕什么？

李雪和丁虹走到亭子。

亭子里有三个人，一个女生和两个男生。

丁虹一眼就看到了颜欢，表情闪烁一丝慌张，但很快镇定下来，而此时，两个男生中的其中一个站了起来。

他的个子很高，体型挺拔，丁虹微微一怔……眼熟。

李乘欢笑了笑，“你认得我吧？哦，不认识也没管你，他你应该认识，我介绍一下，高雷，篮球队的队长。”

高雷笑嘻嘻地说：“我是篮球队队长，但他是篮球队的图腾，李乘欢。”

丁虹皱着眉头，说：“这样的恶作剧有意思吗？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没空和你们瞎扯。”

颜欢表情有些慌乱，李乘欢叫她过来，只是说要解决这个问题，但没有说怎么解决，眼下的这个架势……

李乘欢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随后平静地对丁虹说：“你可以走，你放心，没人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你今天走了……”

李乘欢语气变得重了一些，认真地说，“我保证，明天篮球队的所有人都会孤立孙如风！”

丁虹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李乘欢继续说：“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他的喜欢，给被她喜欢的那个女生带来了很大很大的困扰，虽然无心的，但他还是得算活该。”

丁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

而颜欢已经隐隐猜到什么，沉默下来，一语不发地望着这一幕。

李乘欢摇了摇头，“看，你是可以冷静下来的嘛，那么，你坐下，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下。”

丁虹沉默地坐下。

李乘欢在她对面坐下，随后缓缓开口，“是你自己交代呢，还是我来帮你交代？”

丁虹没有说话。

李乘欢摇了摇头，“算了，那就我来吧，事情大抵应该不会错了。”

“我们都知道，今天我们坐在这里，是因为她……”李乘欢指了指颜欢。

“她太单纯了，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一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人，为什么能持续地做那么多针对自己的事情。”

“我们也很奇怪，所以一开始也考虑过很多可能，但最后都被推翻了。”

“我知道你觉得很奇怪，因为女生宿舍没有监控，你每次做事情的时候都没有目击者，应该天衣无缝，那么是怎么被暴露的呢？”

“没有目击者，就是最大的漏洞。”

“因为这就意味着，你的时间和整层楼的时间错开了，那么范围一下子就可以确定，除非是老师，否则只能是你们这种艺体生。”

丁虹脸色更加苍白。

“但线索在这里断了，因为艺体生，范围也有些大……”

“直到一个女生告诉我，你们女生是可以因为嫉妒而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的……”

李雪笑了笑。

“这只是许多中可能中的一个，也仅仅是一个猜测，但的确为我提供了一些思考的方向。”

“嫉妒成绩？我觉得不太可能，想来想去，或许狗血一点的剧情更符合逻辑，当然，这个时候也是不能确定的，我们只是尝试顺着这个逻辑去调查一下。”

“我尝试了解了颜欢的圈子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的男生，让成为她被某个女生嫉妒的对象。”

“说实话，这种可能性，我都觉得离谱，因为实在太狗血了……但是没办法，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让我们进一步调查一下，所以，就试试吧。”

“结果真有。”

“孙如风……”

“他喜欢颜欢，而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李乘欢摇了摇头，“于是我让人继续打听，终于又打听到了你……”

“你喜欢孙如风挺长时间了，而且还有些深对吧？”

丁虹继续保持沉默。

李乘欢说：“当然，这并不能确定做那些事的就是你，但有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我又从体训队的人那里稍稍微了解了一下很多细节，很快就能够确定了。”

“我说过了，没有目击者，就是你最大的漏洞。”

“为了确保没有人发现，你好几次离群。”

“体训队的时间也不是完全自由的，你离群，就会留下痕迹，最明显的就是考勤记录。”

“我们翻了你们的考勤记录表……哦对了，这个对我来说不难，学校的体育老师跟我关系都很好……嗯，你迟到或者早退的记录，刚好和颜欢遇到那些事情的时间吻合。”

“这就很奇怪了，当然，这还是不足以确定，因为还是没有证据，所以我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直到今天……”李乘欢眯起眼睛，“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头发。”

“很遗憾，附近的几家理发店，都有监控！”

丁虹沉默抬起头，又深深低下头，咬咬牙，“你别说了，我承认！我承认都是我做的！”

李乘欢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对方这么痛快地承认倒是让他有些意外，接下来准备的话都不用说了，原本他还以为对方会狡辩一下呢。

颜欢却没有生气，只是茫然地望着对方，她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一个称得上离谱的真相。

脑袋空白了良久，但接下来却是释然和放松，那根紧绷着的弦……松弛下来了。

丁虹又抬起头，不敢去看颜欢，只对李乘欢说：“我……我求求你，不要告诉孙如风……”

李乘欢没有说话。

丁虹的表情就一下子变得慌乱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说：“我求求你了！我……我赔钱……赔多少都行！”

“我真的很喜欢孙如风……我从初中就认识他了，我为了他才选择的……”

李乘欢毫不客气地打断丁虹，说：“我对你的故事不感兴趣，今天叫你过来，只是单纯解决颜欢的事情，所以，你只是单纯地欺负颜欢对吧？”

丁虹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乘欢望向颜欢，“怎么处理，你说吧。”

颜欢一脸茫然，随后脸色涨红起来，反而不好意思去看丁虹，支支吾吾地说：“我……既然道歉了……那就算了吧……”

李乘欢微微叹了口气，真是没出息，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做什么，唉。

他没好气地对丁虹说：“既然颜欢不追究，那我们几个也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孙如风那边，我们当然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今后颜欢还遇到任何类似的事情，我都会把账算在你的头上！”

……

大家继续在一起坐了一会儿，颜欢一直沉默不语，随后竟然哭了起来，李雪笑嘻嘻地摸摸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高雷则若有所思地对李乘欢说：“说实话，丁虹在体训队的口碑还是不错的，大家对她的印象都是内向，性格温顺，没想到……”

李乘欢也摇了摇头，“所以说，人还真是复杂啊。”

高雷又笑起来，“不过总得来说……还是幼稚，你说，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另一个女生，去报复那个女生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况且，颜欢有喜欢的人了嘛，根本不可能喜欢孙如风的……”李乘欢说。

高雷一怔，问：“有喜欢的人？”

李乘欢对颜欢笑了笑，“对吧颜欢？”

颜欢一怔，瞪大了眼睛，随后坚定地摇摇头，“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