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拉着曹和平说了很久,话里话外的各种亲近,曹和平虽然面上感激的要命,但是心中却是暗笑。
这老二在中枢待了这么多年,如今是第二次任首相,加起来干了四五年,在皇帝在位这么些年算是少有的。
不过文官抱团,尤其是面对武将一方,自己目前勉强算是一个孤臣,其实自己知道,皇帝那边防着自己,文臣不过是利益导向,武将这边是亲戚。
管球他,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本来以为这次挑唆女真、渤海国、高丽的活,会让自己操刀,哪知道人家只想收编自己的消息网,随便他们吧,自己的墙角可不是那么好撬的。
小心的应付完吕夷简,回到保国公府之后,叫了陈芝豹。
“芝豹,朝廷已经准备动手收拾辽国,你让人传信济州那边,随时准备进入高丽,一旦动手,舰队直接攻打汉城,速战速决。”
“啊,公爷,真到了动手的时候。”
看着陈芝豹激动的神情,曹和平倒是风轻云淡。
“咱们已经准备三四年了,也该到了检验一下战力的时候了,高丽不过是一道小菜,一旦快速的拿下高丽,下一步便是辽东。
指望大周这帮老朽,怕是很难成事了,等我们拿下辽东之时,便是辽国灭亡之日,让耶律洪基那个孤蛋皇帝,给咱们开疆拓土去。”
“公爷英明,属下这就去去传信。”
“大周的人手也要动起来,时刻关注朝廷的动向,将来是美好的,但眼下也是艰难的,一切还是要小心谨慎,现在还不是跟大周相抗的时候。”
“属下明白。”
看着他出了门,曹和平倒是陷入了沉思,他最担心的其实不是大周,而是东海女真完颜部,如今完颜部的当家人是完颜阿骨打的父亲。
也是个雄才大略的人物,他爹壮大完颜部,他一统女真各部,他的儿子当中出了两任皇帝,其中一个便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自己穿了这么几个世界,对气运一说还是很相信的,辽国、大周、西夏基本上都是强弩之末,早就过了巅峰。
后面的两百年可是金国的天下,自己绝对不能心慈手软,然后再把斡难河那位的祖宗给收拾了,应该不会再有胡临汉地的局面了吧。
又过了几天,会试放榜了,曹和平上榜了,名字还算是靠前,但是从头找到尾,也没有发现顾廷烨的名字。
听完东升和石头报的信,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二哥,接下来如何打算?”
顾廷烨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很是难看。
“呵,还能怎么办,今年不中,接着考呗,倒是要恭喜大郎了,虽然未中会元,但也在前十之列,等到殿试结束,最少也是二甲进士出身。
咱们之前说好的,谁考的的名次高,谁请客,现在看来你是必须要请客了,你家的商行的北风烈,可得给我准备好了,我酒量可是很好的。”
“二哥,也别灰心,你的文章我是看过的,没有道理中不了,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容我打听打听,究竟是为了什么,看看还有找补的地方没有。”
“算了,再有半个月就要殿试了,你还是安心的备考吧,这点事情在我这不算什么事情,早晚都能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说这个了,广云台我请,等殿试之后吧,不过今天咱们先喝上一场再说,也不去别的地方了,就去我那,藏得有好酒。”
“哈哈,大郎,还是你懂我,走,喝酒去。”
保国公府花园的沁芳亭内,二人面对面坐着,曹和平让人架了烤炉,东升带着人不停的烤着肉串和蔬菜之类的东西,石头在一旁打着下手。
一坛一斤的小坛子,地上已经丢了三四个,大周的酒度数基本上都在二三十度的样子,但是曹和平的北风烈达到了四十度朝上。
顾廷烨已经喝的有点懵了,一边吃着烤肉串,一边诉着苦。
“大郎,还是你的日子好过啊,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打小才名便盛,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说实话,真叫二哥羡慕。
我家府上那点事,你也是清楚的,三个孩子三个娘,老大病秧子,心眼比头发丝都多,不怕你笑话,我从来都没有赢过他一次。
还有我家那位大娘子,呵呵,天天的哄着我、骗着我,就怕我不够纨绔,就怕我名声太好,就怕我有出息了。
说到底,还不是宁远侯府那点家业闹的吗?
大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宁远侯府的家业,男儿求功马上取,他们能杀出一张丹书铁券,我也能啊。
我娘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去了,他们以为瞒的很好,其实原因我都知道,当年为了宁远侯府填补亏空。
我外公为了让我母亲过上好日子,将她嫁入了宁远侯府,当时他们瞒着掖着,说是填房,但是实际则是给了秦大娘子一纸休书。
我那位好父亲为了顾家,害死了秦大娘子,也害了我娘,若不是看在秦大娘子可怜的份上,这些年我怎么可能容忍我那位好大哥。”
“二哥,你喝醉了。”
“呵呵,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我清醒得很,本想着走文路考科举,为我娘争口气,哪知道会是这般结果。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中,是因为我那位好大哥跟宫中传信,说我心向无端先生,官家不喜无端先生潇洒不羁,对我自然没有好颜色,不中也是必然的。
本来不想和他们争的,现在我偏要跟他们争一争,人呐,越是宽容,别人就越是得步进尺,大郎,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庸俗了。”
“二哥,你这叫什么话,求上进而已,何至于用庸俗这个词,今天是话说到这了,以前你总是想躲着。
可是你很清楚,总是躲着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迎难而上才是真英雄,即便是你文路不通达,那便回转武将一途吧。
不知道二哥可还记得,咱们当年说好的志向,收复幽云十六州,将契丹人赶到草原上去放牧。”
“记得,一直不敢忘记。”
“二哥,机会快来了,你若是信我,这事必有你发挥的空间,将来建功立业不在话下,一个宁远侯府不是你的将来。”
“看来大郎是有什么谋划的?”
“自然是有的,明年你便知道了,若到时你有想法,咱们再具体详细的谈谈,二哥,咱们都还年轻,非常有必要折腾折腾。
年轻的时候不折腾,难道要等到垂垂老朽之时,空留遗憾吗?”
“好,我答应你,若是大郎需要我这百八十斤,二哥就卖给你了,不用等到明年,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不问做什么?”
“不问。”
听到顾廷烨这么斩钉截铁的回答,曹和平拿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
“二哥,有朝一日你会发现,今日做的决定是如何英明的,干了。”
“干。”
后来顾廷烨彻底的喝醉了,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最后直接睡在了保国公府,而此刻的宁远侯顾晏开,则是坐立不安。
“找了没有,那个逆子到底在哪?”
“侯爷,今日看榜的举子颇多,实在没有发现二爷在哪。”
顾晏开又要发火,这时小秦氏走了进来。
“侯爷,听说侯爷发了这么大的火,我就过来看看,烨哥儿生性好动,又喜交友,今日又是开榜的大日子,想必是跟朋友们以文会友了。”
“哼,以文会友,他也配。
一个连榜都上不去的人,还要跟人去以文会友,简直就是丢人现眼,他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举子。
你知道他闯了多大的祸吗?”
“不就是没有上榜嘛,下次再考就是了,无论多大的祸,他都是咱们侯府的二少爷,有侯府撑着,别人能拿他怎么样。
侯爷,难道咱们还要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顾晏开听着小秦氏的话,简直就要气炸了,指着小秦氏。
“无知蠢妇,你做为府上的大娘子,就是这么管束他的嘛,就知道护着他,慈母多败儿的道理你不懂吗?
一句一个咱们侯府,比咱们侯府大的多了去了,真以为这汴京城是自己的菜园子啊,从小性子乖张、不学无术、惹是生非、臭名远扬。
如今行了冠礼,连亲事都没有说上一门,谁家的好女子会找一个浪荡公子,真是孽障,孽障啊。”
“侯爷,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烨哥儿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亲娘,侯爷你又忙于军务,我若是不护着他,谁护着他,咱们侯府的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孩子?
能把天斗捅破的孩子吗?
明明知道官家憎恶杨无端,可他倒好,偏偏去跟这样的人结交,官家亲手把他从榜单上剔除出来。
还说了,既然他这么喜欢杨无端,就跟他一样吧,等五十岁再来科举吧,这就是你口中的孩子。
他害了自己不要紧,可是官家会怎么看宁远侯府?
本来指望他有所成就,能够辅佐煜哥儿把宁远侯府传承下去,现在好了,他被官家所厌弃,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孽障,我顾晏开是做了什么孽了,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畜生。”
“侯爷,您别这么说,烨哥儿也就是年少气盛、不懂事,咱们侯府还有您、有煜哥儿、还有炜哥儿。
就算是烨哥儿不当官,就算是他扬州的生意败了,咱们侯府也养得起的啊,煜哥儿和炜哥儿都是他的骨肉弟兄,一定会帮他的。”
“休要再提这个畜生,就当给我没有生过这个孽障。”
小秦氏听得都快开心死了,眼泪都流下来了。
“侯爷,您就别说这些气话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这么娇惯了他的,你要是赶他出门,就把我也赶走吧。”
“你添什么乱,赶紧起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谢侯爷宽宏大度。”
翌日,顾廷烨从国公府回到宁远侯府的时候,被下人拦住。
“二少爷,您怎么才回来啊,侯爷找您呢。”
“知道了。”
侯府书房。
“父亲,您找我。”
“你还知道回来,你一个落榜的人,居然还有心思出去鬼混,到底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跪下。”
说着话,是越想越气,拿起棍子就到了顾廷烨身前。
“父亲,不就是科举嘛,考不中很正常,下次再考就是了,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火大伤身。”
顾晏开的怒气值直接爆棚,一棍子打在顾廷烨的背上。
“起叫你气大伤身,孽障,你但凡是心里有我、有宁远侯府,也不会做出那等事情,你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你打吧,打死我。
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对我不是非打即骂,便是放在一旁置之不理,就因为一个落榜,您就这么生气吗?
恐怕您不是为了我吧,而是为了平息官家的怒火吧,同情杨无端的话,我是说过,但是这个话只有两个人知道。
一个是保国公曹公爷,一个我大哥顾廷煜,那您觉得为什么这么巧,官家在这个档口上知道我说过这个。”
“休要胡说八道,你有几个脑袋,敢在背后腹诽官家,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要盘车他人,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呵呵,我就知道,即便是我说出来,您也不会相信我,但是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缺德的事情做的多了,早晚会造报应的。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为了宁远侯府燃烧了自己,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别人眼中的杀母凶手,别人眼中的拦路虎,我看她就是瞎了眼,才选择嫁到宁远侯府这冷酷无情的地方。”
顾晏开听到这里,胃中一阵翻滚,手里的棍子掉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败犬,失魂落魄的走向门外,就在出门的时候,强忍着不适。
“你给我好好的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若是你再敢恣意妄为,休怪我不讲父子情面,将你赶出家门。”
顾廷烨听完,只是跪着,没有说话,而顾晏开往外走了几步,赶紧拿出手绢捂住嘴,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身边的长随赶紧扶住他。
“侯爷,您没事吧?”
“无碍,送我进宫,我要向官家请罪。”
时间一晃,殿试结束了,曹和平被皇帝钦点为一甲探花,赐进士及第,不过这也在曹和平的意料之中,对皇帝来讲,给自己第三名是最好的选择。
消息传出来之后,保国公府又收了一大波礼物,曹和平文武全才的名声,更加的响亮了,大周朝不是没有武勋科考,但是当探花的他是第一个。
唱名东华门之后,恩荣宴、释菜礼、拜座师、拜房师,应付各种宴请,终于迎来了三个月的假期。
这日,应顾廷烨的邀请,去了广云台。
曹和平一身便装,自从八年前在广云台,闯下和平郎的名头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到了包间之后,顾廷烨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这不是咱们探花郎来了吗?”
“二哥相邀,岂敢不来,再说了,这一顿合该是我来请的。”
“知道就好,这一顿我可是要吃佳肴、喝美酒、请最好的姑娘,不过这账是要你来会的,绝对不会跟你客气。”
“看来二哥是释怀了。”
“不释怀又能如何,官家叫我五十岁后再考,金口玉言,我这个小小的宁远侯次子,能有什么不释怀的。”
“以二哥的才华,考与不考,没多大的区别。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不是你说的,要我帮你的办事来的嘛,今后可就指望大郎赏饭吃了,不会是要反悔吧。”
“二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二哥现在已经是及冠之年,好歹也是宁远侯府的嫡次子,总不能身边只有一个妾室过日子吧?”
“本来以为科举有成,改改我这浪荡子的名声,从而找一门好亲事,现在一切都泡汤了,哪里会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二哥说笑了,些许名声算个什么,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只要二哥你开金口,这门亲事我帮你保媒。”
“你这保国公保家卫国,还保媒啊?
今个不说这些,咱们今天不醉不归,让我借你的酒,祝贺你科举顺利,成了大周的探花郎,来,二哥敬你一杯。”
“干了。”
“哦,对了,知道你要来,这里魏行首可是等候多时了,人家可是等了你八年,从未接过课,一心一意的等你来,可不能辜负了美人情深呐。”
“二哥就爱说笑话,八年前的事情,我早就忘记了,何德何能让人家姑娘等到今日,我可是记得她是二哥的心仪之人呢。”
“可惜人家看不上咱,只盼着和当今探花郎见上一面。”
“见一面,又何妨。”
“那我叫了?”
“叫呗。”
顾廷烨拍了拍手,包间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宫装女子,手里还抱着琵琶,行走之间袅袅婷婷,似弱柳扶风。
“小女子魏如意,见过曹公爷。”
“魏行首,何须多礼,你是二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早就耳闻魏行首乃这广云台的双绝,人为色绝,一手琵琶弹的更是一绝。
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若是能再听上一曲琵琶,便是人生得以圆满了,不知曹某可有此耳福啊?”
“公爷说笑了,小女子不过青楼歌姬,微末名声不过为了多招揽一些客人,得公爷如此谬赞,小女子是担当不起的。
如公爷不弃,小女子愿意为公爷弹上一曲一剪梅。”
“哦,求之不得。”
魏如意抱着琵琶,开始弹奏起了一剪梅,并且配上了曹和平写的那首一剪梅的词,声音婉转动听,不愧是专业的。
一曲罢了。
“大郎,这魏行首为了等着给你唱这首词,可是这一等便等了八年,你还不请人喝上一杯吗?”
“曹某昔年年少,倒是辜负了魏行首的青春韶华,若是不嫌弃,还请魏行首坐下喝上一杯,如何?”
“公爷所请,小女子自然是愿意极了的。”
“请。”
“谢公爷、顾公子。”
有女人在,随人说不了什么正经事,但是不正经的事情倒是可以说个畅快,酒喝到了深夜,二人便起身出了广云台。
“大郎,人家魏行首自己赎了身,要跟着你,为何不答应了她?”
“二哥,我不是因为她出身青楼,只是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若是你喜欢,收了她便是,我只会乐见其成。”
“算了吧,你还嫌我的名声不够坏的,没收也好,这里毕竟是温王的产业,咱们要是带走了人家的花魁,定然惹人讨厌。”
“就说二哥你心中跟明镜一般,明知这魏行首不简单,何苦打趣我呢?”
“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二哥,你下决心了?”
“嗯,好男儿在世,不能居庙堂之上济世安民,便提手中三尺之剑杀出一个未来,大郎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曹和平看着似醉非醉的顾廷烨。
“二哥,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眼下你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把你身边收拾干净一些,你那个妾室朱曼娘有问题。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自有我的办法,第二件事,就是帮你找一门亲事,我会亲自帮你保媒,当年你可是说过得,便是娶,也要娶高门大户的姑娘,满足你。”
听到曹和平这话,顾廷烨脸上的醉意全无,目光有些凌厉的看着他。
“朱曼娘?
大郎,你调查过她?”
“正是,我打小没有弟兄,是真的把你当做兄长了,我知道你如今都没有成亲,就是为了这朱曼娘。
她若是安分守己,我肯定什么也不说,可惜她不是,当年她告诉你有一个哥哥,就是因为死了哥哥才孤苦伶仃,对吗?”
顾廷烨点点头。
“可是她那个哥哥不但没有死,而且就在汴京,还有,那个人也不是她的哥哥,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要是不方便,我来替你处理。”
“大郎,曼娘这些年为我生儿育女,待我不薄啊。”
“二哥,我知道你不甘心,若是你看到他们的真面目,还愿意相信他们,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切都交给我,如何?”
顾廷烨看着曹和平,等了好大一会,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