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身上有种令人作呕的虫子味道。

从林溪踏入元婴境之后，那种感觉便愈加明显——

她能愈加清晰地嗅见身旁人的气味，看见她们身上的颜色。

像是淡淡兰草味道的小抱枕，风信子似的染师姐，百合味道的清秋妹妹，夜来香花香的小师祖，桂花香气的大师姐，还有...似是夹竹桃一般带着淡淡奶油味道的阴毗奴。

很有趣——

明明是个略微有些黑皮的角色，但是阴毗奴身上的香气，却会让林溪联想到奶油。

可从那个少年的身上，林溪只能嗅到一种让她忍不住皱鼻的腐朽味道。

像是被虫子蛀蚀一空的桃木。

林溪曾经嗅见过那种味道——

在清源寺。

可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在上月宗的弟子身上，她竟然也能嗅见那种虫子的味道。

甚至...还是一个元婴境的弟子。

她知道虫子的繁殖能力极强，游戏里最常见的一类杂兵，就是暴卵的虫修，那些虫子会肆无忌惮的繁殖，制造出大量供给玩家割草的筑基境，金丹境幼虫。

但是元婴境的虫瘿...在游戏里也并不多见。

那些虫子...便是天下大乱的前兆。

林溪有些诧异，在上月宗内，【乾】字场里，她竟也会嗅到那些令人作呕的虫子味道。

正是因为少年身上的虫子气味，在他拔剑向林溪挑战时，林溪并未拒绝。

许是缘分...从他的口中，她却听到了相当重要——

让她不得不在意的东西。

末曳幽昙？

还是末夜幽昙？还是莫邪幽昙？

那是什么？

从少年干涩贪婪的口中，林溪听到了一个她在游戏里未曾听过的名字。

连灵药峰见多识广，窥入自己腑内替自己梳理身体，亲眼见到了那枝昙花的上月聆心都未曾听过的名字。

可是林溪能感觉到——

他所说的...就是自己紫府内摇曳盛开的那枝昙花。

这方天地间，对那枝昙花早有记载。

林溪望着桃花深处，少年那双漆漆没有眼白的黑瞳。

那些虫子——

知道那枝昙花。

台上，阴毗奴和上月聆心蹙眉。

以她们的修为，想要窥见场上局势，听见声音轻而易举。

上月聆心隐隐嗅到了其中的异常气味。

而阴毗奴...更是想起了什么。

林溪拔剑，一片青翠的剑光耀亮了桃花，将枝枝桃花照得娇艳，然后枝枝桃花一片片凋落。

叮叮当当一片清脆碎响，一把剑便荡开了桃花。

青翠的剑势上荡满了桃花，看起来分外娇艳。

可是那些修士在剑道砥行越深便越是不能理解...林溪究竟是从哪里挤出来时间，在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还能在剑道上愈行愈远。

难道她真的是天才？

不...这种级别的天赋，连妖孽都无法形容了，大概要称为怪物。

但若是让林溪听到了他们暗暗神识间的讨论，大概还要嗤笑一声。

就这？

自己在指法上的造诣可比剑法还要精深。

那才是属于林溪自己的东西。

只是那门指法偏向于辅助，多少有些抬不上台面。

若是向自己挑战的不是一个翩翩少年，而是千娇百媚的熟女大姐姐，自己势必要让她们见识见识自己指法的厉害，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桃花。

奇怪——

林溪忽然觉得自己的XP大有问题。

什么时候自己又亲睐于大姐姐了。

她回想着聆心姨姨将自己溺在怀中的温香软玉，心想肯定都是聆心姨姨的问题。

剑起时剑光大动成一片光面宛如流水。

剑光消敛，一柄玩笑似的竹剑已经停在了少年喉间。

“告诉我——”

“末曳幽昙是什么？”林溪看着那少年。

在一片欷歔声中，他已然落败。

虫子的定力还是太差。

倘若少年真要按照原来的想法，将桃花化开，以攻代守，想来还不会这么快露出破绽。

不过兴许...虫子另有想法呢。

少年嘴巴一张，吐出一枝桃枝。但是这次，这枝桃枝分外丑陋，花枝上崎岖不堪，没有结下桃子，反而是结下了一个浅粉色的团状怪胎。

那怪胎鼓动着，便要喷出来一团粉色的瘴雾。

空气中飘浮着一种甜腻发酵宛如桃子腐败的酒香，雾气似要钻入林溪的鼻间。

林溪屏气凝神，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从储物空间中掏出来一张符箓作势要烧，但上月宗的长老们比她更快。

这里毕竟是上月宗的地盘。

如果真的让一只虫子作了乱岂还了得。

光是上月宗弟子竟然被一只虫子钻噬了腑内，这种事情就已经够上月宗震怒，要把那虫窝连根拔起了。

虽然...林溪隐隐有些不安。

虫子这种东西。

当你在光明处看到一只的时候，就说明这种东西已经爬满阴暗的角落了。

一位身姿同样柔媚姣姣的长老布下水幕。

她先护住了林溪，然后便用水幕罩住了那个少年。

林溪看着那只虫子突然开始丧病地发出嘶鸣尖啸，便已经知道自己大概率不可能从它口中再问出来些什么。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林溪就没有办法找到虫窝在哪了。

那些虫子知道那枝昙花。

林溪收起了剑。

场上的变故发生的太快，快到让那些旁观的上月宗弟子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少年口中爆出尖锐怪诞的刺耳嘶鸣，他们才一阵后怕。

同时...望向林溪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敬畏与炙热起来。

上月宗弟子慕强。

当林溪真正展现出了自己的力量，往日的谣言嘲弄自然不攻自破。

林溪静默地注视着那个少年被灵药峰带走。

这里是上月宗。

哪怕是染清秋的那种命途索命的体质，上月宗都有办法硬吊几年她的性命。

他很幸运。

至少比苍舒好幸运。

不...或许...苍舒好并不会如此认为。

“末曳幽昙...”林溪默念着那个名字。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上月宗拔除虫巢的时候，她一定要知道那些虫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试炼场地外——

不知道怀着何种心情来到这里的万俟有红，呆呆愣愣地看着那个【乾】字第一号第一位的名字。

“你好像...”

“很羡慕啊。”

“...”

她扭头望去，一袭素裙的女子，撑着一柄红伞，伫立在细细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