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这是宁安关闭直播间前，最后一个、也是呼声最高的一个问题。

宁安沉默，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关了直播。

他有自己的善恶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恶观，或许大多只是以偏概全，但所有人的善恶观，都逃不过十个字：

无绝对之善，无绝对之恶。

就像赵亚梅的三个租户，都是从监狱里刚出来，那他们就是罪无可恕的恶人吗？

倒果为因，他们的果从何而来，因却不被根除，可笑可笑！

三个租户，三个本该普通人生，最后却被绑在了这里。

一个佝偻大爷，七十有五，脸上一脸暴躁，仿佛下一秒就要和你大吵一架。

一个花臂壮汉，浑身都是纹身，身上肌肉更是壮硕，面部凶狠，更是有十年监狱进修经验，光说出去，就能小儿止啼。

一个阴郁小弟，始终将自己挡在黑暗之中，一直低着头，浑身用衣物包裹，看不清脸色，嘴里神神叨叨，好像下一秒就能给你一刀。

那个佝偻老大爷，最喜欢去做美食，尤其是川菜，按照他的话来讲，这辈子吃的苦够多了，川菜够红、够辣，寓意人生红红火火。

那个花臂壮汉，看起来人块头大，实际上心里细着呢，应聘了天铂小区的保安，和小区的大爷大妈打成一片，还教他们养生操，间接性解决了广场舞的噪音问题。

而阴郁小弟，看起来就要给你一刀，实际上更喜欢猫猫狗狗，他注册了某团骑手，每次跑完外卖就提现，拿钱去给宠物医院。

无他，天铂小区的流浪猫太多了，全部做一遍绝育手术，他估计得跑半年多外卖才还得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绝对的善恶只会存在课本之中。

就算是圣人孔子，也不会有绝对的善恶，有的只是后人的标签。

课本上的绝对善恶，都是平面铺叙，透过滤镜所看到的纯粹，放在三维立体世界，善恶无绝对。

……

第二天，长春观照常开门。

“教主哥哥，咋们什么时候去看小李警官啊？”

“是啊，是啊，我也好奇的紧，小李警官的一等功究竟是怎么来？”

“能不能跟法院说一下，特事特办，我已经按捺不住吃瓜的心了！”

“……”

看着直播间混不吝的发言，宁安翻了个白眼：“真谢谢你们了，当法院是我家开的，我说一句特事特办，人家就今天开庭是吧。”

直播间水友邪魅一笑。

“快，传下去，教主哥哥发话了，法庭是他家开的。”

“哇，救苦救难的教主哥哥，以后我去法庭，可以让法官偏袒一下我吗，不用太多，只要每次都让我赢就行。”

“呸，真不要脸，这种要求你也说得出口，哪像我？我只求如果我上庭的时候，法院能让我当法官，判决书由我来下。”

“你们是真敢想啊，一群印尼华侨，通通给你们枪毙！”

就在直播间热热闹闹的时候，长春观今天的第一位香客来了。

长春观门口，出现了一个比较佝偻的身影。

宁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大爷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边往过走，一边从衣服最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袋子。

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方便面袋，再打开方便面袋，里边是一张一张的零钱。

虽然有些肉疼，但老大爷还是从中点了点，拿出了四百五十块，放在了宁安身前。

“道长，俺是来许愿的。”

这四百五十块出来，老大爷方便面袋的厚度直接锐减一半。

也就是说，老大爷的积蓄，可能有一半都花在了这上面。

宁安没有接过钱，而是不忍问道：“大爷，您这是为何而来啊？”

老大爷看着年岁也不小了，仅外貌来看，大抵是附近的村民。

这四百五十块对于很多人来讲，可能算不了什么。

可对于老大爷这样的老农民来说，这可能就是他一半的积蓄了。

用一半的积蓄，来宁安这里上三炷香许愿，就算这回愿再灵，终究也是有代价的。

宁安不清楚老大爷会许什么愿望，万一许的愿望太离谱，代价太大，身子骨一个没抗住，人直接走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听得宁安的问题，老大爷也不藏着掖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一笑：“道长，也不怕你笑话，俺是来求一个老伴的。”

“俺在村里已经打光棍儿六十多年了，这眼瞅着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也没尝过那个快乐，这不一寻计，就来咋们这许愿试试么。”

嘶！

直播间水友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发？我没听错吧，他是来学院找老伴的？”

“不是，大爷，要不咱们洗洗睡吧？就咋们这个积蓄，别说找老伴儿，就算是找一次性的鸡也难啊。”

“大爷也是性情中人，直接拿一半的继续用来上香，主打一个不成功便成仁。”

“就算有哪个眼瞎的看上了大爷，就大爷剩下的这一点点积蓄，别说其他了，怕是吃饭也是个问题吧？”

“我觉得你这个假设就有问题，就算是瞎子也看不上大爷呀！图大爷什么，图大爷老，图大爷没钱，还是图大爷不洗澡？”

“……”

别说直播间的水友，就连宁安也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当即，他就将这钱推了回去，苦口婆心劝道：“大爷，我觉得这个钱咱们不如改善一下伙食，吃到美食，心情愉悦，谁说不是一种享受呢？”

谁知，大爷压根不接，反而怒目圆睁：“你这晚生，怎么回事？你开观迎客，怎么还有不接客的道理？俺今天就要上香！”

眼瞅拗不过，宁安也没办法，只能是将钱收了，然后从香案上捻起三根香，递给了大爷。

“大爷，先在香炉前上香，然后去大殿里给祖师爷许愿。”

“晓得的，晓得的。”

看着到手的三根香，大爷喜笑颜开，当即磕头就拜。

“祖师爷在上，如果你老人家有眼，就看看俺吧，俺已经打了六十多年光棍，眼瞅着就走啊。”

“求求您，就赐给我一个老伴吧，俺要求不多，就模特身材，明星样貌，最好能吃苦耐劳，和俺吃得下生活的苦。”

“最好是在俺有需求的时候，马上就得满足俺，俺虽然没有经历过鱼水之欢，但俺的身体俺自己知道，劲大，猛！”

听完这话，直播间水友更是离谱碎了一地。

“这……这他娘的是人许下的愿望？？？”

“我觉得吧，大爷这不是异想天开，这多半是做梦没睡醒，梦游来的长春观吧。”

“别说大爷手里只有九百块，就算是手里有九十万的人，来长春观许愿，也不敢许这种愿望啊。”

“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教主哥哥可以抽他一个大嘴巴子，看看他是不是睡觉没睡醒。”

“……”

宁安听着大爷的许愿，虽然内心震惊，但脸上却依旧波澜不起。

等大爷在香炉前许愿的时候，系统面板顺势弹出。

【性别：男】

【职业：农民】

【姓名：王二牛】

【许愿：希望有一个模特身材、明星样貌、不吵不闹的老伴，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满足他。】

【野路子还愿方式：十分钟后，他从长春观离开下来，下山以后，正好有一辆满载娃娃的车经过路口！

其中有一个娃娃箱子没放稳，在拐弯的时候一个漂移，跌落下来，被王二牛捡到，从此他就多了一个他心目中的完美老伴！】

【代价：由于不知节俭，身体恢复力差，本来还有十几载的寿命，仅用了短短几个月，就力竭而亡，死在了娃娃肚皮上。】

牛掰！

看到系统面板给出的回应方式，宁安内心只有这两个字在回荡。

不能说系统回应角度刁钻，只能说这个角度实在太过清奇。

属实是牛掰！

等大爷从大殿里走出，就迫不及待来到宁安身前，焦急问道：

“道长，我已经许完愿了，请问我的老伴儿什么时候给我？”

宁安憋着笑，一本正经回道：“你放心吧，你老伴儿现在在路上，你下山就能碰到它。”

“我老伴儿在路上？”

大爷有些懵逼，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压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下山路上，逼格外放，然后让人给看上了！”

“大…大概吧。”

宁安使劲的憋笑，憋的有些通红，只能是长话短说，生怕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

“那不太好吧。”

大爷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既然是我逼格外放，那我就干脆在道观内等着我老伴儿上门儿就行。”

“反正道法自然，正好我老伴儿和我在一起，我当场就给祖师爷回愿，岂不美哉？”

宁安使劲压了一口气，道：“大爷，你的缘法在山下，不在观内。”

“你如果不下山，就一直在长春关内，怕是一辈子也实现不了愿望。”

大爷看着宁安，有些疑惑：“真的吗？”

“真，比黄金还真！”宁安回答地斩钉截铁。

除非运输娃娃的车，突然往山上跑，还顺势给大爷留了一个。

否则大爷就算在长春观等一辈子，也等不到自己的“老伴儿”啊！

“行！”

大爷略一思量，倒什么也没思量出来，只觉得宁安说的有道理。

大爷晃着头，临走前却还是不忘再确认一遍：

“我现在就下山，道长，你确定我的缘法是在下山就碰的到吧？”

“确定，你放心去吧！”

听得宁安肯定的回答，大爷这才心满意足扭头下山而去。

大爷一心想着老伴儿，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宁安脸上的小动作。

可宁安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这自然逃不过直播间水友的法眼。

“教主哥哥，现在人都走了，该跟我们说一下，大爷是怎么找到老伴儿了吧。”

“我也好奇的紧呀，就大爷身上四百五十块的存款，究竟是怎么能找到老伴儿的？”

“按照他许愿的那个标准，别说身上就只有四百五十块，就算是他有四百五十万……嗯，好像够了。”

“大秃头，六十多岁，老农明，一点积蓄没有，这……这还能找到老伴儿？？？”

“这要是他愿望实现，我二话不说，直接买今天的机票，直冲长春观，求一个姻缘。”

“……”

看着直播间水友不可置信，宁安邪魅一笑。

“这个很难吗？走，带你们看看大爷找的老伴！”

说罢，宁安端着直播设备就往山下走去。

大爷走出长春观的大门，就直奔山下而去。

说实话。

他自然明白，凭借自己的条件是根本不可能找到老伴的。

虽然他之前断断续续在网上刷过长春观许愿灵验的视频，但他却压根不相信一点。

在他看来，这无非是之前类似于杂耍的小手段罢了。

他此次来长春观上香，真实目的也并非是为求老伴，而是为了钱，为了能够他用的钱！

他虽然是老农民，但一辈子攒下来，也绝对不可能只有九百块！

只不过是剩下的钱都被他用来赌博了，等到他幡然悔悟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压根不够他养老。

没办法，他只能去找快速挣钱的办法，找来找去，还真让他在外网找到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去验证，长春观的香火是假的！

只要有人能够验证成功，就可以获得十万美刀！

十万美刀啊！

王二牛虽然不知道两国货币汇率如何，但他知道美刀比龙元值钱，就算是十万龙元，也够他在村里舒舒服服养老了！

退一万步讲，愿望如果实现，那岂不是更好？

按照他那个要求，长春观如果真能实现，那他简直比中大奖还开心！

所以，他就故意选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来长春观许愿！

“只要下山，就能实现愿望。”

“马上就已经快到山下了，要是愿望实现不了，十万美刀就到手了，哎嘿嘿！”

一想起十万美刀，王二牛的心里就一阵火热，赶紧加快步伐往山下冲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宁安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这马上就到山脚下了，大爷的愿望不会失效吧？”

“他实现不了愿望，我觉得太正常了，谁能看得上他，给他当老伴儿啊！”

“这个愿望就离谱的很，我觉得祖师爷也是被为难住了吧。”

“……”

直播间水友一边感慨，宁安一边不紧不慢跟着大爷。

对于直播间水友们的话，宁安只是嗤之一笑。

你们压根不懂系统这两个字的威力！

马上就来到山脚下的时候，直播间突然有人惊呼：

“卧槽，那什么东西？”

“车上是什么东西掉大爷旁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