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苦头陀如此忠心耿耿,赵敏心中感动,正待说些什么时,忽闻半空中风声不对,旁侧山上一阵箭雨向赵敏处疾射而来,阿大胸口伤势只是初步愈合,不可久动,当即幽幽地看了旁边的白决一眼,单手扯着赵敏衣袖,带着她掠至一旁。
倒是苦头陀,似乎对周围变故什么也看不出来,从旁边侍卫手里扯过一根长棍,站在白决身前,长棍舞得跟风车一般,口中“阿巴阿巴”地叫着,似是想叫醒身后地上沉睡的白决,却又害怕打乱他真气运行,整个人急得额头冒汗,惶然之态,引得旁人不自觉暗叹。
好一个忠心耿耿、不畏艰难的聋哑高手!可惜死脑筋落入箭雨险境!
而就在众人明里暗里观礼的视线中,几枝羽箭正正射向白决胸口,俱被金丝宝甲阻住,落于一旁,但这沉锐箭力,似也把正在运功的白决,惊得脸上忽青忽白,突地转头,呕出一口殷红如墨的黑血来,血上冒着腾腾热气,灼得地上野草野花,散发出一种草木汁液加热的草腥味。
这白决竟然真的正在闭目运气!
赵敏一众手下登里满脸不可置信,纵然知道了白决一向大胆胡闹,却也没想到他竟如此托大,明明刚折磨完阿二阿三,一众汝阳王府高手对他也是敌意正盛,他竟还敢在这种情况下运气练功!
原先众人都以为白决是故意行此大胆之举,引诱旁人出手,就像先前阿二阿三出手,被“沉睡”的白决暴起殴打一顿。
传说中外功高手感知敏锐,但有危机时,金风未动蝉先觉,但也不过是传说而已,没哪个高手敢像白决这般托大的,如此离谱的事,先前众人并不相信,但现在看到白决面色变化,口呕黑血,便即信了,暗处不愿透露姓名的一高一矮两个苦主,悔恨不己,早知道就直接偷袭白决了。
众人都以为,此道箭雨过后,暗处伏杀的人马,定然精锐齐出,来取白决重伤后的性命,但在又来几轮箭雨,被苦头陀奋力挡下之后,竟是声迹渐消,便是远处貌似五行旗的杀闹声,都息声了,引得众人面色怪异,一个个原本离开,想看袭杀者灭杀白决的阿二阿三、神箭八雄、玄冥二老,俱是风中凌乱。
不是,你们明教中主搞刺杀,都这么随意的吗?
你们不会觉得用几把小弓箭,就能射死白决这种高手吧?不会吧不会吧?
唯独一直沉默挡箭的苦头陀,眉心紧皱,扶着腰间腰带上的一个圆玉,心里出神片刻,这才大咧咧地伸手抓向地上的白决的手腕,看样子是扶他起身。
粗长坚韧的手掌,轻松抓住了白决腕门,只要食中两指搭脉运气,便能制住白决一条胳膊乃至半身,这在江湖人的常识里,脉门被制,生死便已操之人手。
苦头陀心头一跳,只是看向白决时,却感觉他全身软绵绵的,仿佛整个人被驴踢了三五个时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心里不由暗骂白决演技浮夸,一代高手这么就重伤待毙,你白决是不是太羞辱我的智商了?
果然,装作忠心模样将白决扶起后,白决就对自己眨了眨眼睛,笑意莫名,苦头陀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一副惊讶模样,“阿巴阿巴”叫个不停。
这傻鸟,真信我忠心耿耿、又聋又哑了!
心里骂完白决,苦头陀又暗骂起了杨逍:五行旗行事进退有度,怎可能那般怪喊怪叫,这世上能装出五行旗三五分样子的,怕也就只有昔日执掌明教的光明左使杨逍,以及他手下的天地风雷四部了!这个昔日兄弟当时倒还有几分江湖人的义气豪气,可自打当阳顶天失踪,杨逍做了明教代教主、逼得鹰王、蝠王、五散人、五行旗离开光明顶后,代教主当得久了,自己是真看不清这位昔日的兄弟了。
如今伪装成五行旗队,伏杀白决却不用心,明显是想把这锅往明教身上扔,想来是想让白决与自家的新教主不睦,借张无忌之手,剪除白决。
夜色中,苦头陀向神箭八雄要了一皮囊酒,已经一二十年不喝酒的他,头一头喝起了闷酒,心里难受之极,他本是明教光明右使范遥,与杨逍一块称为“逍遥二仙”,乃是天下有名的美男子,昔日为了追寻阳顶天失踪真相,自毁其面,进入汝阳王府直到今日。
昔日义结金兰、情义深厚的明教众人,终究是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紫衫龙王性情凉薄、白眉鹰王自立门户、金毛狮王踪迹全消,青翼蝠王飘落江湖,那个昔日义气相交的杨逍,如今都能利用明教势力,来算计白决这个私敌。
自己呢?自己不也变了吗?
卧底汝阳王府十多年,期间明教衰落成什么样子没去管过,也不在意汝阳王府挑动正魔大战,每日无言无声地默默活着,自己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
其他高手初时没想明白,第二天见白决一如往夕地懒散,把玩着赵敏,便也知道白决先前是有意示弱,引蛇出洞了,当即不敢再去惹他,对白决的警惕之意,又深了一层。
一路无话,在白决悠哉悠哉的闲适中,一行人终于来到大都,白决此时坐着的已不再是竹椅,而是一个床轿,上面蒙着多重轻纱,外人顶多看出是个贵人,但看不清里面动静。
“师父,我一会命人先将你安顿下来,我要去拜访父王与王兄。”赵敏抓住白决随意使坏的右手,面色红润道,一开始时还觉得有悖礼法,后来就没甚感觉了。
白决笑道:“我要住在六大派的关押之所。”
“万安寺已为师父安排好住处,师父稍待片刻,我向父王请安后也一同过去。”赵敏这一路上与白决朝夕相处,除了那最后一关,已跟白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心中情思欲念交织,对白决已说不清是利用掌控、又或者喜爱真心了。
唯独一点,她越发想彻底掌控白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