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亲卫穿着便装,额头冒汗。
正在应天府大街上走着,走得那是战战兢兢。
往日朱标和朱元璋离宫,他们是不会这么紧张的,毕竟两人都算有点身手……再不济,自己几个亲卫护着,撒腿就跑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但是今天离宫的人是马皇后和朱怀静。
两人那是跑都跑不快的啊!不说什么歹人,就是这马皇后和朱怀静摔了或者受伤了,自己这群人一家老小怕不是都得去地下团聚。
虽然这里是天子脚下,但是天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几个亲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慎重……
得好好保护两人……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小命……
而马皇后,则是有点闲庭散步的意思了。
他和朱元璋两人都是社会履历极其丰富的创业者,天下都打下来了,出个宫,那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马皇后烦的是跑在她身前的女子……
“怀静,女孩家家,走慢点……注意你的仪态!”
马皇后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女儿,那是多少有点头疼。
本来她就是想陪朱元璋或者朱标来一趟就算了的。
结果朱标和朱元璋那是忙得睡觉都要掐时辰的那种,确实抽不出空。
马皇后便只能自己出行。
结果却被自己的幺女缠上,说什么也要陪着一起去。
理由还冠冕堂皇得很,上来就是母后出门需要有人照顾,自己也想念四哥五哥之类的。
能压住她的朱元璋又不在,马皇后一时心软,便也是答应了下来。
“母后……”朱怀静刚开口,便想起了出发前马皇后交代的事务,那是连忙改了口:“娘,难得出门啊,原来外面这么热闹啊!这又不是在家里,时时刻刻注意仪态啊步子啊,也太难受了吧!”
“身为女子,走到哪都应该注意仪态!而且你真是尽说些瞎话,你以为我和你爹不知道啊,你几个哥哥带你出来得少?还难得出门……”
马皇后对着自己的幺女,那是相当无奈,几个女儿儿子,在外面她管不了,但是至少在她面前,那都是规规矩矩的,唯独这个幺女,天不怕地不怕……
“嘿嘿,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嘛,他们现在越来越忙,人我都见不到,当然就没机会出来啦!”朱怀静也是说得直接。
仿佛说以前偷溜出宫是什么正常事那般。
“你这话要是让你爹听到,他不揍死你那几个哥哥啊……”
“所以只要不要让爹知道就好啦!娘,对不对?”
“哎,你爹和你大哥最近都是事务缠身,你就少些惹事好么,我们现在去的永乐庄,也不是什么玩耍的地方,那庄主,说是你爹和大哥都看重的人,你去到且礼貌些,不要像在我面前这般。”
“好嘛好嘛,那朱安宁是三头六臂嘛,爹和大哥天天念叨她,娘你也是念他……我不管,反正我是去看四哥五哥。”
朱怀静嘟起了嘴,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毕竟出宫之后,马皇后真就是念了她一路。
十几岁的年纪,本来她性子就不是那种娴静的类型,哪受得了这紧箍咒。
马皇后一看自己女儿嘟起嘴巴,便也是知道她不甚开心,那是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说道:“哦,出门就是为了看四哥五哥?那说好的照顾我呢?”
这招果然起效。
朱怀静一听自己母亲说这样的话,那是连忙放慢了脚步。
“哎呀,这一路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娘的啦~~~”她一把就抱住了马皇后的手臂,做撒娇状。
马皇后也是立马就软了下来,被自己幺女拿捏得死死的。
而走在大街上的,可不只是马皇后和朱怀静。
方孝孺和宋慎也在慢慢走着道。
但不是说他们走不快。
而是他们必须要配合前面老人的步速,丝毫不敢僭越。
只见方孝孺看宋慎的眼神,那全是不满的意味。
很简单……自己把宋慎当死党,结果死党却抬了自己恩师出来压自己,真是可恶至极!!!
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所以方孝孺很不满。
宋慎哪能不知道方孝孺的想法,但是这事还真就非做不可。
他可是真心把方孝孺当朋友的,在宫内做事那么久,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序班,但是他还算是能看清点事务。
你方孝孺确实能赢,赢了之后呢?
这场面就尴尬了,你打燕王和周王的脸。
还想不想出任地方官了?
你方孝孺现在是没官职在身的啊,这么浪……
一想通这些关节,宋慎那是马上就休书搬救兵。
宋濂一向疼爱自己,更不用说方孝孺是他的得意弟子……
至于劝方孝孺这种事情,那他是想都懒得想。
石头有多硬,方孝孺就有多头铁。
作为他的好友,宋慎是很清楚的。
所以,同样跟在宋濂后面的他,那是直接就不和方孝孺对视,反正爷爷已经过来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
赢,方孝孺是赢定的了。
自己把爷爷抬出来,到时去当永乐庄,也算是个公证人,到时只要能压住方孝孺不要说太多垃圾话,再卖点面子给那朱安宁和燕王周王,这方孝孺的小命和前途就算是保下来了……
之后大不了自己再去道歉或者做点其他事情。
把这事揭过去才是关键。
只是每每想到自己这么为对方着想,对方却是犟得要死,宋慎也是恼火得紧。
不过在宋濂面前,不好表现而已。
几人走了不长的时间,宋濂始终是老了,他步速慢了下来。
“希直,功课可有耽误?”宋濂缓步前行,深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大儒特有的威严与从容,他没有回头,却准确地传达出自己的关切。
方孝孺听到恩师的询问,心头一紧,随即调整了心态,带着恭敬之情向着前方宋濂的背影深深一揖。
“回宋师,弟子谨记宋师教诲,没有一日敢怠慢。”
他说得恭恭敬敬,而且他也确实是这般做的。
后世皆知方孝孺是十族耐诛王,但是却常常忽略,他也是宋濂后的文人领袖之一。
单说学识,他也是最顶尖的。
只见走在前方的宋濂微微颔首,似乎是认可了方孝孺的说法。
街道很是热闹。
也有些嘈杂。
过了不知多久,宋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如果是真的日夜在精进学问,那为何又会发生这种荒唐事呢?”
这声反问,声音并不大。
敲在了方孝孺的心头。
宋濂没有点出是什么事情。
但是三人都知道,说的就是永乐庄的赌约……
其实方孝孺也知道这赌约甚是荒唐,但是那种场合之下,他脾气上来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现在宋濂问起这事,他也是早有预料的。。
“宋师,那日确实是弟子冲动了。”
“知晓自己冲动,还算是知道自己是谁,希直……”
宋濂哼了一声。
里面多少带点失望。
方孝孺,他最得意的弟子,博古通今,虽然至今未有外派,但是他坚信,这弟子未来一定会大放异彩,青史留名。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掺和进那么无聊的事情里,甚至还需要自己出面去处理。
这话说得其实是极重的。
宋濂修儒,修佛,修道,本来说话那是板板正正的。
结果现在却哼出了声。
方孝孺也是知错。
只不过犟种始终是犟种,他开始了自己的解释。
“弟子有过错,但是那永乐庄朱安宁,做的事情,实在是有辱孔圣和程朱夫子,相信任何一个儒生,都不能接受他做的事情。一个好好的学堂,十几个学童,却教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不是耽搁了那些学童的前途么。”
他这话也是说得直接。
宋濂却也是只能摇了摇头。
其实他理解自己弟子的意思。
在他心中,那些东西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只是他性子较稳,这种话是万万不会直接说出口的。
“书里有教过你争强好胜?老夫有教过你争强好胜?你若是赢了,又当如何?做小人得志状?”
宋濂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自己的得意弟子一眼。
方孝孺听见这话,也是身子一震。
没错……赢了又当如何?
自己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难道要在那永乐庄,做小人得志状?
“恩师……所言极是……”
“能听懂就好,老夫这次回京,本意是去面圣的,如今却被你这小事耽搁了,一会,你若是赢了,也需给永乐庄等人,道个歉,做学问,要细致,做人,要大度!”
这话说得让方孝孺也是无话可说。
宋濂根本就不是来跟他讲道理的,就是来摁他的头的……
但是……他也无法反抗……
不管如何,三人,都是没有想过,会输这件事。
就算是宋濂,也是如此。
他想的只是,如何一会让大家体面些。
那永乐庄的地主,无关紧要。
但是燕王,周王,那是有实权的藩王!这方孝孺千不该万不该,也不应该去得罪这二人!
宋濂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宋慎自然是醒目地走前了一步,搀扶住了自己的爷爷,上了门口已经等候多事的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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