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黄萧养眉头皱起,不满道:“官军到何处了,多少人马?”
“大约...大约有几千人。”大熊紧张道;“是那群带着五脚蛇旗子的官军!”
“来得好。!”黄萧养面容一肃,起身沉声道:“自己送上门来,倒省得我费工夫了。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比之前的官军强多少!
兄弟们,整军准备迎敌!”
看着战意昂扬的众人,王显生使出了浑身力气,才强忍住没有冷哼出声。
他也懒得出言提醒,微笑目送着众人离开了屋子。
死道友不死贫道,等众人离开后,先走为上!
萧大海故意脚步磨蹭,走在最后一位,扭头看了眼王显生的笑容,突然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太师,您不去前方拿拿主意么?”
王显生身子微微一颤,不动声色道:“天王命我督造攻城器械,确实脱不开身啊。”
萧大海冷笑一声,猛地发力,将王显生举到半空中,看着他强装镇定的瘦脸,萧大海凑了过去,一字一顿轻声道:“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小心思。
俺叔心善,不跟你一般见识,俺不一样。
从你挑唆俺叔杀官越狱开始,俺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王显生双脚在空中来回晃荡,手指不停揉搓着袖口滑腻的丝绸,沉声道:“都督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大明皇帝无道,而天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数月间,引得无数义士云集景从。
而我王显生从始至终,都对天王忠心耿耿。
都督若是不信,尽管取我性命便是!”
“少特么在这装样子,我......”
“大海!”
萧大海猛地回头,发现黄萧养穿着那身缴获来的鱼鳞甲,正站在门口冷冷瞪着他,“敌军来袭,你在这做什么?
还不快滚去整兵迎敌?!”
听黄萧养语气冷冽,萧大海只能不甘的松开手,胡乱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黄萧养也没有在意,又看向王显生,平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异常。
“家中就有劳太师了。”
“天王言重了,职责所在,我自当尽心尽力。”王显生点头哈腰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黄萧养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几名魁梧汉子的护卫下,快步离开了五羊驿......
数个时辰后。
黄萧养握刀的手不停颤抖,鱼鳞甲下的内衬已彻底被汗水浸透。
这战况,怎么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自他起兵以来,除攻城外,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但眼前这群明军,完全颠覆了他对大明官军的认识。
凶悍,勇猛,舍生忘死。
只见一名金甲青年跃马横刀,带着近千骑兵,顶着箭雨直接凿进了军阵,横冲直撞,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其后,持刀佩盾的全罩甲士卒,结成紧密的阵型,步步为营,为身后的火器提供掩护。
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骑兵,还未冲到敌阵,就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想要去攻击火器营,却被刀盾兵合力砍翻落马。
但他们...竟不冒进!
在确认落马之人死亡后,依旧在稳步推进。
天老爷!
什么时候明军的纪律这般严明了?
这还是那群贪财好色,出征都要喝酒,结果把自己活活溺死的明军么?
“叔!”
黄萧养猛地惊醒,茫然的看向身边,发现萧大海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咱们该走了!”萧大海紧张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官军,咱们不是对手!
再拼下去,咱们都得留在这!”
“几万大军,还敌不过近万人么?”黄萧养嘴唇颤动,声音如蚊喃般低不可闻。
“叔!”萧大海回头看了眼已经出现溃败倾向的己方士卒,越发焦急道:“这话留着以后再说吧!
咱们这次出兵仓促,准备也不足。
等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以后定能找补回来!”
黄萧养本想拒绝,再说几句提振士气的话,可看着周围面露恐惧的亲卫,他便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个现实。
明军之间,亦有差距。
不是所有明军都是一触即溃的孱弱士卒。
他看着那名越来越近的金甲将领,用力咬了咬牙,挥手道:“撤!”
看着开始退散的叛军,井源铠甲下的内衬也被汗水浸透了。
一是因为他现在穿的是陛下的铠甲。
二是因为...陛下竟然要深入敌营!
他现在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去,将叛军首领的脑袋砍下来,让陛下不用以身犯险,自己也不用承受商辂和彭时二人的怒火。
但想到陛下临行前的严厉叮嘱,他只能默默咽了咽口水,扭头大喝道;“传我命令,不许放箭!
生擒黄萧养......”
在黄萧养的下达撤退的命令后,早就胆寒的叛军立马率军后撤,最开始还能保持稳定,但在京营精锐的驱赶下,撤退很快便演变成了溃逃。
听着远处的惨嚎声和厮杀声,黄萧养的脸色越发难看。
若非他身边还剩下不少忠心耿耿的侍卫,用命去帮他争取时间,恐怕他已经变成阶下囚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到最后黄萧养连头都不敢回,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担心看见兄弟们的惨状怒火上头,反身杀回去,白白误了兄弟们的性命。
他双眼通红,阴沉着脸闷头狂奔,行至一片树林时,林中突然响起数声猛烈的炮响,紧接着喊杀声四起!
“给我抓住黄萧养,莫要让那厮跑了!”
霎时间,无数明军从树林中冲出,将前后堵截,只是一个照面,护卫便有十数人命丧黄泉。
“保护天王!”
萧大海怒喝一声,拔刀死死护在黄萧养身边,和几名护卫带着黄萧养且战且退。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鱼鳞甲的将领带着数名官军从林中冲出,狰狞笑道:“合该老子升官发财!
儿郎们,莫要伤了老子的官帽子,其他人任由你们处置。”
话音刚落,两拨人马便战作一团。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黄萧养一行人很快便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黄萧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推开萧大海,抽刀怒喝道:“黄萧养在此!狗官,可敢与黄某决一生死?!”
砰砰!
几声脆响过后,几名官兵突然眼睛一翻,软软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黄萧养等人都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们终于回过神,发现官兵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十几个年轻汉子。
为首一人穿着短打,人长得倒是精神,但眉眼间却透着股轻浮气,一看就觉得不是个正经人。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青年立马道:“天王速走,等下狗官又要追过来了!”
“你是谁?”萧大海紧张厉喝道。
“在下刘季。”青年陪笑道:“久仰天王大名,前些日子投的军,一直做些收粮的活计。”
没什么本事,入不得天王法眼,实在是惭愧!”
“你......”
“好了,不要再说了。”听着后面的喊杀声,黄萧养心头一紧,连忙道;“多谢义士出手相助,今日大恩,在下来日必厚报之!”
“天王不必客气!”青年豪气的一拱手,“济人之困,侠之本分罢了!
还请这边走,我已经找到了一条小道,绝对能平安撤离。”
黄萧养和萧大海对视一眼,情况危急,他们别无选择,因此很快就做出决定。
“有劳刘兄了。”黄萧养郑重一抱拳。
青年的笑容越发灿烂,“客气了,客气了......”
几人走后,地上的几人立马爬了起来。
郭懋捂着脑袋,怒骂道:“刚才是哪个兔崽子对我下的手?不是做戏么?怎么特娘的下手这么重!”
“好像是...陛下。”一名亲卫小声提醒道。
郭懋动作一僵,接着怒道:“不知道做戏要做全套么?!
下手就知道重,狠准二字一点没有,再说了,走之前倒是补上一刀啊!”
说罢,他扭头看向亲卫,瞪着眼睛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大人所言极是!”亲卫钦佩道。
郭懋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但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忧容。
他看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沉声道;“派人同巨鹿侯禀告一声,我先行一步,等发现匪巢后便给他发信号,之后便依照陛下吩咐行事。
记住了,所有人都要乔装打扮城溃军,分批进入匪巢,切勿打草惊蛇。
敢有贪功轻举妄动,致陛下陷于险地。
不用别人动手,我亲手宰了他全家,明白么?!”
“明白!”众人齐声大喝。
“留一半人打扫战场,堵截残兵。”郭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剩下的人,跟我走!”
......
山间小道上。
黄萧养紧跟在刘邦身后,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对刘邦的好奇也越发浓了。
本来他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打算,最后搏上一搏。
没想到刘邦还真带他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走了许久,竟然连一个官军都没有碰到。
看那熟练的模样,仿佛对这种事早已烂熟于心,习惯成自然。
行程过半,他终于忍不住试探道:“这位...刘兄,敢问之前在何处高就?”
“高就谈不上。”刘邦扭过头,拍了拍腰间的长剑,得意笑道:“不过一游侠耳。”
“游侠?”
“信陵君听说过么?”刘邦问道。
黄萧养等人齐齐摇头。
刘邦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旋即又兴奋道:“在下不才,人送外号小信陵君!
几位若是愿意,如此称呼在下也可。
对了,不知几位,认识一个叫王显生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