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文华殿,被晚风一吹,朱见深终于感觉到疲惫,话都不想说,默默招手示意轿子过来。
他艰难爬了上去,没过一会,轿子里便响起了呼噜声。
负责抬轿子的太监连忙放慢了动作,脚步都轻了许多,生怕扰了朱见深的好梦。
轿子无声走过大道,正准备前往东宫,忽然被一彪人马拦下。
太监正准备呵斥,当看清领头之人时,忙将头低了下去,小心放下软轿。
刘邦走上前,掀开帘子一看,见朱见深睡得正香,旋即伸手将他抱出,示意旁人退下,只带着周昌朝乾清宫走去。
等附近都安静下来,刘邦才小声道:“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怎么学起来都不休息的?”
周昌看了眼正用口水浸湿刘邦肩头的朱见深,轻声道:“太子勤奋,于国有益。”
“那也不是这么个勤奋法啊?”刘邦小心的将朱见深换了个位置,以便能抱得舒服一些。
“乃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哪里用学这么多东西?
再这样下去,还不把竖子学傻了。”
周昌见刘邦满脸担忧,便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刘邦没有注意,看着酣睡的朱见深,有些纠结道:“是不是乃公上次下手太重了?
一个竖子,这么早便急着让他承接大明,是不是太早了?”
“这话您要问、问萧相。”
“这不是他不在么。”刘邦摆手示意想要出声问安的下人闭嘴,小声道:“你给乃公出个主意,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竖子不学坏,还能让竖子不这么拼命学?”
“陛下莫非是在刁、刁难我?”周昌斜了刘邦一眼。
你自己的娃你都不知道怎么教,问我有什么用?
刘邦撇撇嘴,没再说什么,出神的看向前方,手无意识的轻轻抚摸着朱见深的后背。
君臣一路再无话,进了乾清宫,刘邦将朱见深放在龙椅上,脱下黄袍将他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又忍不住在他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正当他准备吩咐太监去准备晚膳,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刘邦的刹那猛地跪地,刚想大声问安,就被刘邦用眼神瞪了回去。
周昌不用示意,抬手就将小太监拎了起来,吓得小太监脸色煞白,连求饶都忘了。
等出了宫,三人走到一僻静处,刘邦问道:“何事?”
“陛、陛下,边关八百里急报!”
刘邦眸光一凝,“哪来的?”
“从、从居庸关来的。”
“信使呢?”
“正在宫门外候着。”
“速让他来见我!”
小太监浑浑噩噩的磕头称是,直到离开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刘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要开始了。”
“陛下,可否......”
“不必了,你待在宫中,护着竖子。
他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刘邦看向突然变得忐忑的周昌,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之前的事,错不在你,不必太过自责。
这一次乃公在,乃公回来前,不许任何人接近竖子。
太后都不行,明白了么?”
“必不负陛下重托!”周昌重重一抱拳,眼中像是有火在燃烧。
两人等了一会,就见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朝乾清宫跑来。
看见两人的瞬间,先是一愣,旋即亦步亦趋的走到两人面前,盯着刘邦看了许久,才缓缓跪地,迟疑道。
“臣侯英参见......”
“滚起来!”刘邦见他这副模样,便明白陈平已经告诉他了,大笑道:“这么久不见乃公,怎么还生分了?”
“真...真是......”夏侯婴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从他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所见,带来的情绪完全不一样。
看着那张陌生年轻的脸,听着那熟悉的语气,夏侯婴鼻头一酸,眼眶都湿润了起来,颤声道:“刘兄?
刘兄!
是我啊!
夏侯兄弟!
是我啊!”
刘邦眼神一阵恍惚,昔年在街上饮酒作乐的场景突然浮现在眼前。
他快速摇了摇头,努力控制着情绪,大笑道:“大男子人掉什么猫尿,乃公又不是不认你!
当年你挨的那顿鞭子,乃公一直记着呢!”
此话一出,夏侯婴再也控制不住了,上前两步,一把抱住刘邦,低声呜咽起来,便哭边道:“刘兄,我没有对不起你,没有违背誓言!
刘氏子孙为王,我......”
刘邦和周昌相视一笑,一把将夏侯婴推开,接着重重捶了下他的胸甲,笑骂道:“乃公看见了,记你一功!
这还没如何呢,就先来邀功,怎么,这回想要个汝阴公当当?”
夏侯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咧嘴露出难看的笑容,重重抹了把脸,接着郑重跪地,低喝道:“臣夏侯婴,见过陛下!
今生有幸,愿再为陛下效死!”
“起来起来,都是自家兄弟,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刘邦快速看了眼四周,见无外人在,直接伸手将夏侯婴扶起,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
“你如今这副模样,倒是比你当年俊俏的多,像个白面书生。”
说罢,刘邦先大笑了起来。
夏侯婴挠挠头,憨笑道:“陛下莫要说笑了,臣也就是没法选,不然非选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好让陛下能一眼认出来。”
“你这厮!”刘邦又捶了下夏侯婴的胸口,“闲话少说,今夜不醉不归。
趁着你还清醒,赶紧把正事交代了。”
夏侯婴恍然,忙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接着严肃道:“陈平叮嘱过我,一定要劝陛下注意辽东。
他觉得脱脱不花绝对心怀不轨。”
刘邦点点头,带头向乾清宫中走去。
进入大殿,见朱见深还在酣睡,便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轻手轻脚的走过龙椅,拐来拐去,走到一处偏僻的大殿。
刘邦先是命门口守卫的郞卫离去,接着亲手推开大门,回头示意好奇的两人跟上。
两人走进一看,发现这间大殿的摆设,相比别处要寒酸了许多。
只有一套桌椅,十几扇屏风,屏风之上,则按照朝廷各部划分,贴满了朝臣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幅挂在墙上、几乎将整面墙铺满的堪舆图。
刘邦径直走到堪舆图前,抱起双臂,仰头看了片刻,才开口道:“脱脱不花若是想从辽东南下,势必离不开建州女真和朵颜三卫。
若想得再多些,估计他已经和朝鲜国联系上了。”
“远交近攻。”周昌言简意赅。
“他不是大秦,乃公也不是六国。”刘邦不屑一笑,指着瓦剌的位置道:“赛刊要的东西,全部给他,一件都不许少,当年郦食其的惨事,不能再犯。
回去转告陈平,东西到了后,只要赛刊答应出兵与大明合力吃掉伯颜帖木儿部,乃公随他要什么。”
“陛下,会不会太...高看他了?”夏侯婴犹豫道:“陈平说过,瓦剌如今一分为三,实力大减。
我以为,不如让他与大明合力攻伐脱脱不花,至于伯颜帖木儿,咱们自己就能吃掉。”
刘邦摇摇头,视线在辽东和南方来回跳跃,“赛刊还没有愚蠢到为他人做嫁衣的地步。
占便宜的事,他会做,拼命的事,他绝对不会同意。”
“他是想左右逢、逢源?”周昌问道。
“想当黄雀,只是志大才疏。”刘邦淡淡道:“事成之后,他若是老老实实来京城当一个太平王爷,乃公不介意让他安度晚年。
若不愿意,一并扫灭便是。”
夏侯婴毫不意外的点点头,接着看向地图,顺着伯颜帖木儿部落区域看了一遍,好奇道:“陛下执意吃掉伯颜帖木儿,是为了防备鞑靼?”
“防备?”刘邦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
夏侯婴心头一震,再看地图,诧异道:“陛下莫非...莫非是要将瓦剌一战平之?!”
谁知刘邦却叹了口气,遗憾道:“大明用钱的地方太多,要省着点用。
这一次,就先把主干砍了吧。
建州三卫和朵颜三卫,还有朝鲜国,去旨申斥。
能节用一些是一些。
乃公还年轻,犯不上毕其功于一役,让大明伤筋动骨。”
夏侯婴和周昌没有意见,纷纷抱拳称是。
刘邦却仍看向堪舆图,想了想道:“我记得汉室子孙中,出了员虎将,曾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瀚海。”
夏侯婴和周昌点点头,夏侯婴赞叹道:“确实是我汉家好儿郎。”
刘邦又向前走了两步,盯着眼前地图,声音朦胧道:“后世子孙如此,咱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夏侯婴和周昌对视一眼,满脸肃然,期待的看向刘邦,眼中是浓浓的战意。
“把当年冠军侯的行军路线找出来,陈平多找几个向导,让萧何计算下钱粮,夏侯婴你去挑选战马。
这一回,乃公亲征。”
刘邦转过身,反手轻轻敲了敲地图,随意笑道:“缺钱少粮,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先打到狼居胥山吧。”
......
朱见深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缓缓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又看看身上绣着五爪金龙的衣服,茫然中越发疑惑。
谁把皇袍披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