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老朱头一次见朱樉这么厚脸皮的一面,忍不住笑起来:
“照你这么说,咱也没钱!”
“朝廷的钱,丞相管着!”
“内帑的钱,你娘管着!”
“咱可真是一枚铜板,一分银子都没有!”
“没有一分钱,是攥在咱自己手上的!”
殿内众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父皇贵为天子,富有四海。”
朱樉举起酒杯道:“又岂是儿臣,这些许家底能比。”
“儿臣明年还想要征伐西北,开销甚大。”
“还想请父皇再拨点银子。”
朱樉担心老朱不同意,补充说:“西北残元余孽,盘踞哈密、吐鲁番等地。”
“若是今日不赶走他们,将河西之地,收回我大明手中。”
“日后恐怕要花费更多,来维护边塞。”
从盛唐在安史之乱中,轰然倒塌之后。
西域,就远离了中原的怀抱。
一直到近千年后的清朝,才又重新被中央王朝直接统治。
然而,千载光阴,悠悠而过。
天山上的白雪,融了又落。
此地早已不是千年前的景象。
“征伐西北之事,按理说,朝廷是该出点银子。”
马皇后也在一旁帮腔,说道:“重八,这点银子可不能省。”
“否则让朝廷大军去征讨西北,可就不是些许银子的事儿了。”
言外之意,朱樉这是在替朝廷干活。
于公于私,都该给点银子补贴。
“就是!就是!”
朱樉连连点头:“爹,我这可是替朝廷打仗。”
“民间替地主当短工,都还要给些工钱呢!”
“我替朝廷打仗,怎么也得给点钱吧!”
会哭会闹的孩子有奶吃。
虽然自己就算没有朝廷的银子,也能够凑够出征的各项所需。
但是没人会嫌弃自己手上的钱少。
“朝廷这几年,也没什么银子。”老朱声音都小了些说:“五年两次征伐蒙古,又西征川蜀。”
“朝廷的府库,攒下的家底,这几年都快要花完了。”
“咱还想着,这两年能休养生息一番。”
大明这几年,发动的战争,确实又多又耗费巨大。
但每一场,都有必须要打的理由。
不征伐蒙古,北境就永无宁日。
不西征川蜀,大明就算不上统一。
“朝廷艰难至此,儿臣也不好过多讨要。”
朱樉仿佛后世绿茶一样说道:“顶多儿臣再省一省罢了。”
“少穿两件衣,少吃两顿饭,节衣缩食就好了。”
“就是可怜了王妃,也要同儿臣一起受苦!”
说完,还抓起徐妙云的手拍了拍。
仿佛两人日后,将要过上很久的苦日子。
“边塞事关重大,儿臣就算是把家底都打光,也会替父皇守住疆土!”
朱樉演的有些太过。
老朱都看不太下去:“行了,行了。”
“咱让户部给你拨个三十万石粮食,行了吧!”
“再多,咱也拿不出来了!”
朱樉瞬间换上一幅笑脸,“多谢父皇!”
拍着胸脯保证道“儿臣定替我大明,在西域打出一片大大的疆土!”
三十万石粮食,即使算上各种损耗。
也能够支撑一万大军,打上一年时间。
西北征战,最难的其实就是河西走廊上的那几个钉子。
只要将他们拔除之后。
整个阿尔泰山以南,昆仑山以北的庞大土地。
就好像是鱼腩一样,摆在自己面前!
“你可别苛待妙云这丫头。”老朱最后威严警告道:“要是让咱知道,你对王妃不好,可别怪咱不客气!”
见朱樉点点头后。
这才心平气和道:“今日朝见之礼完了。”
“你们都回去吧!”
朱樉和徐妙云谢恩过后,一人乘车,一人坐轿子。
离开东华门,回到寝宫之内。
皇子藩王大婚,和太子大婚在流程上基本一致。
只是在举办的规格和场面的隆重程度上,有所差异。
因为带有北伐大胜之功,朱元璋也有心在婚礼上弥补朱樉未得封赏的遗憾。
所以,朱樉的婚礼,实际上比朱标大婚,还要更显得隆重一些。
但也没人会认为,朱樉会威胁到朱标的太子之位。
甚至于,朱樉越是取得军功。
反而是会逼得文臣们,越亲近更加温和的朱标。
毕竟,朱樉对文官集团的残忍,有目共睹。
这几年,在他手上,被流放、被杀的官员,太多了。
朱樉直接凭一己之力,提高了大明文官的死亡率!
秦王大婚第三天,祭见家庙。
新婚夫妇,向家庙中的列祖列宗各庙,进献贡品。
秦王大婚第四天,大宴群臣命妇。
百官行贺礼于奉天殿,内外命妇行贺于中宫。
第五日,王妃回门。
内官先将大量礼物送至魏国公府上。
朱樉则是带着徐妙云,在秦王仪仗的引导下,踏入魏国公府。
经过繁杂的四次拜礼后,众人才得闲开始聊聊家常。
徐妙云被母亲谢氏,拉着说些女人间的小话。
朱樉则是陪着老丈人徐达,聊起军国大事。
“如今北元已降,蒙古残部散落东北、西北各地。”
“东北诸部落,或是进入山林,或是逃亡高丽。”
“实在不足为患。”
徐达侃侃而谈道:
“远不如你所在的西域,来得凶险。”
“哈密王,至今不肯向我大明递交臣服国书。
甚至还不停收留从各地而来的蒙古王公贵族。”
“势力,在西域一地,已成一霸。”
哈密王,纳忽里。
元末时,他以威武王身份镇守哈密。
后被改封为肃王。
数年前,元廷北逃后,纳忽里拥兵自立,号称哈密王。
占据河西走廊上,最为关键的一片土地。
朱樉想要打下西域,优先要考虑的。
就是怎么除掉这颗钉子。
“哈密王,就算吸收草原诸多蒙古王公贵胄,也不过能有数万军队。”
朱樉在打完岭北之战,返回关中的时候。
就已经让韦正,派兵前往河西走廊,探查敌情。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虽然战略上轻视敌人,但在战术上朱樉还是重视敌人。
情报工作,早早就已经开始。
“我的线报上说,哈密城倒是修建的高大。”
“外层甚至还包裹有砖石。”
“不过,数百斤火药塞进城墙根下。”
“就算是再高大的城墙,也得被炸出一个缺口来。”
朱樉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日夜操劳,精力消耗太大,时不时会有些头疼。
“真正困难的,其实是打下哈密后,如何治理!”
哈密当地的情况很复杂。
拥有大量不同的人。
佛教徒、回回、畏兀儿、哈刺灰等等。
这些人都只是名义上效忠哈密王。
实际上,都是由各自的头目统属。
哈密王也很难直接干涉他们内部的事务。
“当地民情,远比汉地中原各省,要复杂。”
“如果想要在当地建设官府,所花费的精力,远不能和在关中的时候相比!”
朱樉在关中创建的诸多学校,就是为这些即将打下的疆土准备。
不过想要将一个不识字的庄稼汉,培养成合格的官吏。
远不是一两年能够完成的。
“汉地风俗相似,官吏治理起来,也容易些。”
徐达也微微点头:“西域久离中原,如今已经全是胡礼。”
“昔年陛下为纠正胡俗,花费不少力气。”
“你打下哈密后,也可效仿陛下当年之政!”
朱樉忍不住后背发凉。
中原虽然被蒙元统治数十年,但蒙元统治力不强。
中原的汉人,保留了诸多的汉家礼仪。
纠正起来,还不算很难。
西域和中原不同。
西域算到如今,不穿戴汉家衣冠已有数百年历史。
早就已经完成胡化。
如果真按照徐达所言,严格执行汉礼。
那必然要杀得人头滚滚。
非要到血流成河,才能够停下。
自己征战数场,杀戮人数也不过万余人。
按照老朱当年纠正胡礼的严苛程度。
不杀个数万人。
根本没办法将当地汉化。
“兹事重大,还是需要多加考虑才是。”
“不一定非要采用严刑峻法。”
朱樉摇摇头道:“从内地迁民,也能慢慢将当地汉化。”
内地迁民实边,除了两宋以外,历朝历代都会做。
虽不能立竿见影,但胜在稳定,不容易惹出乱子。
徐达摇摇头,也没同朱樉在这事上争辩。
毕竟朱樉才是秦王,才是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
“打下哈密后,你是打算快速进军,再打别失八里,还是修整经营数年?”
别失八里,也就是东察合台汗国。
在华夏,基本都用它的国都代称。
别失八里,位于唐朝的庭州,北庭都护府所在地。
后世的吐鲁番以北区域。
“哈密在手,随时可向西进军。”
朱樉说道:“无论是别失八里,还是亦力把里,都能数日而下。”
“还是要看具体情况而定。”
“关中明年要大修道路,用到不少人力、物力。”
“能用于军事的钱财并不多。”
“若是财政富裕,就再打下别失八里。”
“若是财政拮据,便在哈密经营一番,以待来年。”
明年的军事计划,无论是朱樉还是秦王府众人,都还在规划之中。
除了已经确定要攻打的哈密国。
剩下的,都还没完全定下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徐达告诫道:
“河西走廊虽然重要,却也比不上河套平原,关中之地。”
“无论如何,兵争之事,都需谨慎。”
秦王军如今在宁夏的防御,保证哈密王国不能从河西走廊,向关中发动进攻。
如果秦王军主动出击,哈密王正好可以严阵以待。
在漫长的河西走廊上,层层阻击秦王军。
这一路上,多是荒漠戈壁。
各种物资补给,运送十分困难。
也就比运到岭北,稍微简易一些。
“大将军所言极是。”
朱樉点点头道:“因此明年西征,我只打算派一万人马。”
“一万老卒,即使人吃马嚼,两万民夫运送粮草,也就足够。”
“不会对关中的农垦建设,产生过多影响。”
一万老卒,看起来不多。
但战力却是非凡。
徐达在草原上,见多了秦王军彪悍的战斗力。
自然不会觉得不妥。
一万秦王军,至少能比得上三万蒙古精兵。
哈密王,就算能有数万大军。
但精兵数量,绝对不足三万。
用一万秦王军对付他们。
只要指挥人选上不出错。
想来是没什么问题。
徐达好奇问道:“大军出征,你属意哪位担任统帅?”
“二虎。”
朱樉缓缓道:“苏州一案,他被削爵发配。”
“若无破国灭亡之功,恐怕难有复起之日。”
“若他能率军攻破哈密王国,我也好向父皇再行封赏!”
二虎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朱樉没有把控好人心。
没有预想到,冲动之下的二虎,能够干出这么爆裂的事情。
有错自然该罚。
但朱樉也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二虎确实有猛将之风。”
徐达捻须道:“虽不能成十万大军之统帅。”
“但统御万人,不成问题。”
二虎在过去的数战之中,每战争先。
取得了不少的战果。
作为一个先锋大将,绝对是合格的。
“若是他不堪大用,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个护卫长,也就是了。”
朱樉甚至连退路,都替他想好了。
这次如果虎子能够证明自己的统兵能力。
日后,朱樉自然会让虎子一步一步带领更多的军队。
如果不行,那就让他安安稳稳当自己的贴身侍卫。
虽然地位不高,却也鞥能够富贵一生。
“你们这些男儿,就喜欢讨论这些。”
谢氏这时候似乎也和徐妙云聊完了。
笑眼盈盈,走过来说:
“姑娘回门,都还在谈军国之事。”
也不知谢氏都和徐妙云说了些什么。
徐妙云的小脸微微发红,显得娇羞。
“男人的事,你们女人家懂什么!”徐达说道。
“对,我不懂。”
谢氏干脆说道:“不过,你不能让咱姑爷、姑娘,就这么饿着吧!”
“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朱樉和徐妙云对视一眼,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笑了起来。
“怎么了?”朱樉疑惑看着整个人都好像不对了的徐妙云。
“没什么,回去再说。”
徐妙云想到娘亲传授给自己的那些“知识”,忍不住感到难为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