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二哥这是在替你办事！”

朱樉勾着朱棣的肩膀，忽悠道：

“东北，将来那不都是你的地盘？”

“现在我出兵出钱，帮你把这片地收下来。”

“你是不是得给点辛苦钱？”

朱棣如今已经不是曾经的十岁小孩。

进入青春期，不仅仅身体开始不断增高。

也逐渐发现，哥哥们在过去戏耍自己不知多少次。

“二哥，你别骗我！”

朱棣动了动肩膀，想要将朱樉的胳膊，从身上甩掉。

可惜两人的武力值差距，比之小河沟和长江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没把朱樉的胳膊甩掉，反倒是自己踉跄了一下。

“东征的事，是父皇定下的！”

“是朝廷出的钱！”

“你找我要什么钱！”

朝廷已经明发公文，开始抽调这几年中，从东路进攻蒙古的北伐精锐老卒。

他们对东北的气候，比之从西北宁夏出塞的老兵们，要更加的熟悉。

李文忠前几次北伐，都是东路军的大将。

人员挑选，都是他在进行。

朱棣自然也听到不少的消息。

“这钱你不给呢，也不是不行。”

朱樉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还想在野马川下游，建两座城池，用来作为经营东北的基地。”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朱棣一时没明白，野马川下游的城池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略带茫然说道：“这和我给钱，又有什么关系？”

朱棣甚至连野马川在哪，都还不太清楚。

这年头，又没有一份高精度地图。

让朱棣能够直观看出来，野马川下游的捕鱼儿海，到底有啥地理上的重要地位。

这里东可顺着黑龙江而下，控制辽阔的东北，甚至能够一路行至鲸海。

跨过这片被岛屿包围的海域，就能够进入倭国的北海道。

向西则可以控制辽阔庞大的蒙古草原。

骑兵们在这片土地上，可以纵横驰骋。

向南则可以直抵朱棣即将就藩的北平，以及渤海湾一带。

进入繁华无比的中原腹心。

朱樉费了一番口水，连说带在泥地上画草图。

才在朱棣的脑海内，建立起初步的地理意识。

“四弟，这下明白，二哥给你挑的这地方如何了吧？”

泥土地面上，被朱樉随手刻下的纵横交错，印在朱棣的心中。

他在这之前，还不曾这样看到燕王府周边的形势。

感觉有些新奇，蹲在地上复盘朱樉刚刚提出的理论。

“二哥，你地图中的山川河流走向，都是真的吗？”

朱棣用手指比划了下，从北平到捕鱼儿海的距离，又比划了下从捕鱼儿海到和林的距离。

心中难免产生疑问。

按照朱樉所画的这张图，从北平到捕鱼儿海的距离，就相当于从北平到凤阳的距离。

接近有一千八百里！

从捕鱼儿海到和林的距离更远，接近有两千五百里！

“八九不离十，误差不会超过半成！”

朱樉也蹲了下来，指着地形道：

“这些都是北伐之战的时候，我军中之人绘制出来的地图！”

“我手绘还有些误差，那些画在牛皮卷上的图册，才是最为准确的！”

北伐过程中，随军的绘图师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来跟着绘制一路上的地图。

比例尺，甚至能够达到1：100000。

整个北疆的地图，铺展开来，能够铺满一间五米见方的房间。

“既然是真的，那从捕鱼儿海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有千里之遥。”

朱棣摩挲了下沾上泥土的手指，又将手缩回白狐皮的袖筒里。

“那这地方，战略上首尾不能兼顾啊！”

朱樉有些惊讶地看了朱棣一眼。

这个弟弟，在军事上确实是有点天赋。

仅凭借一幅简陋的地图，就能够看出这地方的劣势。

如果是北伐宿将说这话，朱樉一点都不奇怪。

但朱棣还不到十三岁！

“若是敌人从漠北、东南老林子，两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

“那岂不是就要腹背受敌？”

从地图上俯瞰，朱棣的想法没什么毛病。

但落实到现实里，就有不少问题。

“既然你说起这两个方向。”

朱樉又捡起刚刚扔掉的小树枝，当做一根教鞭。

在地图上指点起来：“那就先说整个蒙古高原上的情况。”

“草原诸部落，在元帝被灭后，基本都被灭掉，剩下的几个，要么逃到东北，要么逃到西北。”

“因此高原上，如今虽然还有近百万人口。”

“但都在我和林王城的看管下，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岭北之战，蒙古高原的男丁被削减了一半。

剩下的男丁，都是些老弱。

要么在高原艰苦的环境中苦苦挣扎。

要么在和林王城的秦王军那里讨口饭吃。

“多了不敢说，二十年之内，漠北无战事！”朱樉斩钉截铁道。

现在的蒙古高原上，几乎没有青壮。

大部分劳动力，都被朱樉带回关中，做苦役。

想要再发育起来，起码要等近二十年时间。

让草原上的幼童，成长起来。

“咱们再来看老林子这边。”

朱樉将树枝，点到标注哈剌温山脉的区域。

哈剌温山，也就是大兴安岭。

元明两代，都如此称呼这座隔绝草原、平原的山脉。

兴安则是满语音译，实为寒冷之意。

“哈剌温山，终年严寒，夏日里也不过十几度。”

“除非是盛夏时分，否则其他时候，都需要从南部数百里的大宁府或者是北部数百里的黑龙江，跨江而来。”

捕鱼儿海这地方，正好被大兴安岭挡住了东南面。

老林子里的部落，想要发起进攻，无论是从哪个方向，都要绕一个大圈子。

这里还有一个细节，捕鱼儿海在地理分界上，属于第二阶梯的边缘区域。

东部、南部都是属于第一阶梯。

从这里，往东、往南，都有从高打低的微弱优势。

“他们跑这么远，就为了打两座小城，图什么呢？”

朱樉将树枝的尖头，指向山海关一线。

“有这功夫，直接想办法溜进关内劫掠，不是更能发财？”

“就算抢不了你的北平城，这之前不少小城，也有好东西啊！”

世代生活在老林子的部落，那是真的啥也没有。

这些被冠以野人女真的部族，即使是建州女真崛起后，也没过上好日子。

其中以索伦人尤为凄惨。

为了让他们常年保持渔猎的习惯，清廷刻意不让他们进行农耕。

甚至是将当地已经开垦出的土地，全部损毁。

这也导致，到晚清时期，索伦人的部落，相比较于明末清初，非但没有增长起来。

甚至只剩下万余老弱！

因此，从部落利益的角度推算。

对方没有来攻打这两座城池的动机。

“二哥，在这地方筑城，要花不少钱吧？”

朱棣罕见露出一抹羞涩，不太好意思道：

“我现在还没就藩，没什么银子。”

“就算我想掏钱，也掏不出啊！”

朱棣也不是不想掏钱，而是真没钱。

已经开始经营自己地盘的朱樉、朱棡，都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

每年能够有不菲的收入。

但朱棣现在，即使是以大明人十四岁生娃的标准。

也还是个未成年。

要不是他在应天钱庄里边，还有些分红。

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明制藩王年俸一万石。

但这一万石，并不仅仅朱棣自己用。

他还要养人，王府那么多官员，都需要这笔钱养着。

还有军队。

燕王府护卫军，陪着朱樉到草原上溜了一圈。

每个都练出一身的血杀之气。

但各项折损也很大。

兵员、甲胄、火器、马匹等等。

不少都要朱棣自己来补充。

指望朝廷补充，说不定能排到四五年之后。

毕竟，不少军队的补充优先级，都在燕王军之上。

旁的不说，京师的十几万大军，到现在还没换装完成。

“没钱没事啊。”

朱樉嘴角露笑：“二哥，可以借钱给你。”

“不仅钱可以借，工坊、矿山、铁路二哥都可以出钱、出人，帮你修建！”

只要了解内情的人，都能看出秦王府的收入主要来源就是各种矿场、工坊。

实际上，在秦王府的内部经济年度总结中。

农业收入的占比，只有百分之三十。

将生产总值推高到千万级别的，主要还是制造业和基建的疯狂扩产。

“只要你将这些产业的经营权交给我就行。”

朱樉说：“你也能在这里边占些干股。”

“虽然不能参与决策，但每年都能够分到不少钱。”

对于朱棣来说，这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燕王府如今能够经营的产业不多。

北平周边的农耕，顶多维持当地的粮食自给。

说不定还要从南方，通过漕运或海运，购进粮食。

耕种这条路行不通。

朱棣能够打主意的，也就到不远的草原上放牧，和开矿建厂。

这两条路了。

放牧需要的本钱，那可一点都不比开矿少。

“二哥，我信你！”

朱棣咬咬牙，下定决心。

“北平如今真可谓是百废待兴，若不能大力发展。”

“日后不知道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

朱棣这几年，看着自己的哥哥们，在边塞成就一番功绩。

说不眼红，那是假的。

但他也很清楚，没钱寸步难行。

如果不能发展好经济，那么就没钱打仗。

也就没办法拓展自己燕王府的势力范围。

“北平有不少东西，和关中能形成互补。”

朱樉拍了拍朱棣的肩膀说道：“二哥，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关中煤矿众多，却缺少品味较高的铁矿。”

“我曾听人说起过，北平周边多铁矿。”

“而且大多质量不错。”

“若是能够结合起来，钢铁产量还能够再翻几倍！”

关中的铁矿石储量并不低，但是99.8%的铁矿石，都是磁铁贫矿。

仅仅有0.2%的铁矿石，是富矿。

想要钢铁产量，继续上升，必须要远质量上乘的铁矿石。

北平的铁矿，相比较之下，要更好一些。

有不少的赤铁矿，铁含量较高。

不过也就是在华夏境内，它还能算得上富矿。

放眼世界，不少铁矿不知道超过它多少倍。

而亚洲离朱樉最近的高品位煤矿，现在还静静躺在安南的地面上。

这里的高品位铁矿，还是露天矿。

不少含铁量极高的矿石，就这样散落在雨林地带之中。

安南迟早也是要打下来，作为原材料产地和工业制成品倾销地的。

安南、交趾，又有铁矿，又有铜矿。

不打下来，实在是心有不甘。

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记忆，等自己打完西域的哈密王，再回过头来图谋安南。

“二哥，你会帮我把人手都配齐吧？”

朱棣不放心地问道：“我手上可没有能够筹谋这些事情的人物！”

工业生产，没有经验的人，是玩不转的。

而且非常容易出现安全生产事故。

让那些啥也不懂的管事、官吏，来做事。

如果还没有合理的制度规范，生产事故会屡见不鲜。

在关中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这种事情。

安全生产条例，没有宣传抽查到位。

然后就有工人开小差，头发被搅进机器之内。

整个头皮，都被机器给撕扯下来。

朱樉培养这些工业技术人才，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管理人员每一次更新生产条例，背后都有无数伤残工人们的血泪！

“放心，人员问题我都会替你来解决。”

“保证将这些工坊、矿山建设起来！”

朱樉向朱棣保证道：“到时候，你就坐等着收钱就行了！”

“每年折算下来，最少能有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

北平附近的煤铁，数量都不少。

不管是就地建设炼钢厂，建设煤铁复合体。

还是将铁矿石运回关中炼铁。

都能够赚到不少钱。

这一步，也是为了将朱棣绑上自己的利益战车。

只有将这天下能够拉拢在一起的势力，都拉拢到自己身边。

才有可能做成自己想要做成的那些事情。

也只有利益，才是最为可靠的纽带。

血缘亲情，则是最靠不住的。

毕竟，这天下父子相残、兄弟相争、弑兄杀父的案例太多太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朱樉相信朱棣现在对自己是有一份兄弟情谊在的。

但这份情谊能保持多久，谁都不知道。

谁也无法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