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算的可是54度的正余弦值？”

朱樉饶有兴趣抬起头，向右侧众人问道：

“算出结果来了吗？可还记得答案？”

54度，是个可以取巧的角度。

在朱樉看来，不算很难。

只需要熟练掌握勾股定理、互余角公式、和差角公式、互补角公式、周期公式、倍角公式、一元二次方程解法。

花了半小时时间，大概就能算出来结果。

“回禀殿下，吾等正算到最后一步。”

寒门士子愤愤然，回道：“还未解出最终结果，便被那狗贼给毁了。”

“还请殿下，为我等伸冤！”

“我等已算出其正弦值，为四分之一加根号五。”

“只待简化，便能得出结论！！！”

算出来的结果，倒是没错。

虽然这题在朱樉给弟子们的习题集中，也只不过一般水平。

连中高难度习题，都算不上。

但是考虑到他们既没有人指点，学习时间也并不长。

能算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天赋异禀。

“尔等能力尚可。”

“可有兴趣，来帮本王做事？”

朱樉点点头，对他们得出的答案表示认可：

“虽是辛苦些，做好了却也能青史留名。”

“顺道再赚些银子。”

数学几乎是整个科学体系的基石。

尤其是在军事科学中，有着极为广泛的应用。

例如炮兵，就要熟练掌握三角函数。

即使不能快速完成各个角度计算，也要能牢牢记住从0°到90°的三角函数。

关键时刻，能够根据目视或侦察兵探测出的打击距离。

完成对炮管角度的调整。

这也是秦王军屡次战役之中，炮火打击的精确度都极高的重要原因。

在军中，只有将函数表背的滚瓜烂熟的炮兵，才能够真正上手操作火炮。

在这之前，他们都只能够负责挖炮坑、运送炮弹这些辅助工作。

炮兵指挥官，诸如陆宗宇。

还会随时随地，在夜里、在行军路上，抽查炮兵们的背诵三角函数的情况。

一直要练到他们将这上百项数字，牢牢刻在脑子里。

哪怕是忘记自己的名字，也随时能说出某个角度三角函数的程度。

也因此，在军队中各个角度的三角函数正余弦值表，并不罕见。

在炮兵们的驻地里，甚至是随处可见。

“殿下，可是要我等计算三角函数？”

右手边的士子们，都兴奋起来。

为秦王做事，钱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名声。

有这份资历在，日后走到哪里，都能够让人高看一眼。

虽然会被打上秦王党的印记，但他们出身关中。

便是不曾在秦王府下做事，也会天然被人看作和秦王亲近。

日后通过科举，也必然会和秦王一脉的人，相互抱团取暖。

“不完全是，正余弦函数表早已推算得出。”

朱樉无视自己左手边众人难看的脸色，微微摇头道：

“在我军中，这些都已经有答案。”

指了指地上还没擦干净的公式。

“但除却正余弦、正切之外，尚且有正割、正矢、余切、余割、余矢等函数，未曾完成推算。”

“王府内虽有人一直推算，但人少力微，至今尚未完成全部。”

“若有各位加入其中，想来能助力不少。”

正余弦、正切，主要应用在军事领域，尤其是炮兵领域。

剩下这些，则是应用于天文测量，在历法编撰中运用更多。

“吾等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士子们齐齐躬身，对朱樉一拜后说道。

“各位不用多礼，起身吧。”

朱樉笑笑，伸出手扶起最前头的士子。

“计算之事，劳心无比，诸位若是坚持不住，和本王言语一声。”

长时间的脑力劳动，耗费心力。

朱樉弟子中，也有专职于数学探索方面的。

年纪最大者，也才24岁，却已经是半头白发。

“还请殿下放心，我等定不会半途而废！”

士子很有信心，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

也以为朱樉是用话语在刺激他们，不让他们心生退却。

看到这群心气爆棚的人，朱樉似乎又看到几年前的另一群人。

他们也是如此气冲云霄。

然而到如今，真正还坚持向着数学真理高峰攀登的人。

不超过两掌之数。

越是研究，才越发现，天有多高，曾经的自己有多渺小。

也能够发现，自己前行的路上，到处都是殿下留下的影子。

他们只是做些缝缝补补，微不足道的工作。

朱樉拍拍寒门士子们的肩膀，鼓励了一番。

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另外一群人。

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樉出言问道：

“你是陈敏恭，陈工正家的人?”

陈敏恭年纪挺大，却依然总是一副老帅哥模样。

天庭饱满，浓眉大眼。

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是戏文里的正派角色。

陈家人也都是类似的模样。

“回禀殿下，陈大人乃是草民族叔。”

身穿锦绣华服的士子，眼见秦王似乎和自家能扯上些关系。

连忙攀附道：“陈大人平日里，也曾说起过殿下，英明神武，少年英姿。”

“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朱樉听完只想发笑，费了不少劲才忍住不笑出声来。

陈敏恭和自己的关系可不太好。

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更是不知道动了他们多少的利益蛋糕。

这家伙，不说自己坏话就不错了，说好话那是完全不可能。

不过花花轿子众人抬。

朱樉也懒得去揭穿这一层窗户纸。

“你们毁了别人的成果，怎么都说不过去。”

“你们就一人赔个五两银子吧。”

“至于动手的事，我看你们两边伤的都差不多。”

“也就算了吧。”

这件事真正说起来，两边都有问题。

朱樉也不可能平息他们之间真正的矛盾。

从宋元开始，传承上百年的传统士大夫家族。

面对新兴的，因为工业发展，还伴随发展的资本。

双方日后必然会有全面的对抗。

朱樉自然是更加偏袒有利于自己的一方。

这才做出让华服士子们赔偿的决定。

每人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钱。

当即也就应了下来。

哪怕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陈工正估计也和你们说过，不日就要举行考核，你们也别在外边乱转，多回去研学。”

朱樉又勉励几句，这才将他们给打发回去。

刚准备和几个寒门士子，聊一聊数学方面，看看他们到底学到了哪里。

就见到冯唐汉，快步走到朱樉的身边。

“殿下！”

冯唐汉单膝跪地抱拳道：“陇西出乱子了。”

朱樉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士子们：

“诸位还请先去数算院，熟悉一番。”

摆摆手，让侍卫们带他们去专门研究数学的数算院。

准备开启他们的人形计算机，肉体算筹的生涯。

士子们也反应过来，陇西估计是起了战事。

毕竟陇西历来不平静。

这里汉人、蒙古人、杂胡混居，各种矛盾都很复杂。

也就没多说什么，跟着带路的侍卫离开了。

“殿下，陇西羌人叛乱，杀石泉、茂州、安县等数地官吏，如今正于巩昌府作乱！”

冯唐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洮州卫、岷州卫的人马呢？”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朱樉眉间皱的能夹死一只螃蟹。

“羌人早已势弱，当地竟也让他们能起事。”

“都是一群饭桶吗？！”

也难怪朱樉气愤恼怒。

羌人从商周时代开始，就已经和中原王朝息息相关。

《山海经·海内经》云：“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龙，先龙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

这也是中原对羌人的最早书面记载。

到汉朝之时，中原和羌人之间的战争愈发频繁。

武帝的时候，汉军就在河西“北却匈奴，西逐诸羌”的同时“设护羌校尉，以统治羌人”，采取高压与怀柔并举的政策统治此地。

到唐代时，羌人重心开始移居河西走廊。

在他们世代族居的渭河上游、陇西之地，仅有少量存在

后来西夏王朝建立，就有大量羌人生活在西夏统治之下。

元灭西夏之后，羌人遭受元人的重大打击。

经过上百年之后，河西走廊几乎已经看不到羌人的身影。

只有陇西的山地里，还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但是他们的力量，早已不复曾经。

别说是和中原王朝打的有来有回。

在失去农耕区后，生存方式都退回商周时期的传统游牧。

就这么一群人，竟然能够打下陇西的好几个县城！

就算陇西是在洪武四年，颍川侯傅友德征伐四川的时候。

才被拿下的新地盘。

但当地的军事存在也不弱啊！

有至少五个千户所，稍微调动一下也能拉起万人大军。

冯唐汉道：“洮州卫、松潘卫，都被调往西南，征伐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

“陇西诸地，实际只有不足三千人镇守。”

“一时间，便被抓住防守漏洞，攻城掠县。”

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元世祖忽必烈第五子云南王忽哥赤的后裔，世代镇守云南。

五年前，明军北伐大都后，面对朱元璋的劝降信，依然冥顽不灵，奉已经退守草原的北元为正朔。

每年都派遣使者，万里迢迢前往漠北觐见北元皇帝。

因为云南山高路远，朱元璋最初不想召大军远征。

因此多次派人前往云南，意图劝降。

上个月，翰林院学士王祎奉旨前往云南宣召。

还带有故元皇帝爱猷识理达腊的亲笔劝降信。

不论是谁来看，元梁王都没有再坚持不降的理由了。

毕竟，皇帝都降了，大元彻底忘了。

还坚持自立，图什么呢？

然而元梁王却做出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选择。

他不仅仅杀害了大明派去的使者，还打出旗号，自立为大元正朔。

号称要从西南打到江南。

再复蒙元霸业！

这下子，即使朱元璋再不想劳师远征。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跳脸，都必须重拳出击。

否则有一就有二。

日后还如何管理四夷之地的诸多边塞省份。

于是，老朱以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从陕西、四川、湖广等地，调军十万。

合并从江浙、应天府带来的十万大军。

共计二十万人。

号称三十万大军，意欲征伐西南。

将自立为大元皇帝的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擒拿回应天府，再做一个吉祥物。

如今大军正在调拨之中，分散在各地千户所之中的军队，一点点集结汇合。

征南将军傅友德，刚刚得到调令，准备前往湖广坐镇。

统筹安排后勤粮草运输，以及各地军队的汇合。

朱樉最近一段时间，虽也听闻过西南的战事。

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云南和陕西，还隔着一整个四川，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当口。

原先俯首称臣的羌人，竟然也敢动手，来薅自己羊毛。

朱樉结合西北的战事，以及关中的深入改革。

不得不产生联想。

这会不会是关中士族们，联手做出的一场戏。

想要用这种办法，来试一试秦王军的实际战斗力。

朱樉的面色愈加凝重。

如果一切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

那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敌人了！

而是阴谋推翻秦藩的谋逆之徒！

必须要出重拳！

“唐汉，传我军令，潼关、西安、凤翔各地秦军，连夜集结！”

“再传令驻跸哈密的西北军，按兵不动，暂停一切前进之举。”

“随时预备从凉州、西宁一线，南下临洮！”

朱樉握紧双拳，不断传递调令。

“从农垦建设营中，再行抽调两万人，扩入续备军之中，随时准备作战！”

“此战之后，本王要陇西羌人，不复存在！”

面对冒出头的敌人，朱樉略微思考后，就决定要对它实行毁灭性打击。

一定要彻底歼灭这股敌人，哪怕是暂停西北的战事，也在所不惜。

秦王一声令下，秦王府的战争机器被开动。

一队队经过初步训练的农兵，领到全装的火药、铅子、手榴弹，装具等等。

一直近乎于赋闲的续备军军官们，不停接手新入役的士卒。

甚至于炮兵，也开始被补充调入续备军之中。

短短两旬，二十天时间。

秦王军就再拉出两万人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