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朱樉端坐羌州县衙大堂,信手在大纸上泼墨挥毫,笔走游龙。
潇洒飘逸的草书,登时出现在宣纸之上。
“好字!”
沈从云摸摸胡须:“笔法自由奔放,如飞瀑直下,又有游丝轻盈之感!”
两人悠哉悠哉,要不是县衙内的硝烟味还没散去。
只怕以为两人是在悠游山水,怡然自得。
三个被邦成肉猪的羌人首领,还在县衙大堂前的空地上,扭来扭去。
“从云,这幅字赠予你,希望你度过剑门关后,能再取胜利。”
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墨迹还未干透。
朱樉拿起来条桌上的书法,随意卷了两下,递给沈从云。
“松潘平原如今正是雨水充沛之时,万事还需小心为妙!”
“谢过殿下赏赐!”
沈从云小心接过这幅朱樉随手写就的书法。
只要秦藩不倒,这是能够世代传家的宝贝。
“只要后勤不出问题,征讨平原并非难事。”
沈从云不以为意说,还未曾见识过泥潭沼泽草原恐怖的他,没有建立起足够的戒心。
“多向投降的羌人向导请教当地情况不是坏事。”
朱樉还是敲打了一番:“若是因你决策失误,减员过多,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
朱樉率领的这一路秦王军,将会继续向西南进发,一直打到羌人的发源地,松潘平原。
彻底解决羌人问题。
由沈从云领军继续进军,朱樉则是返回汉中坐镇中枢,统一调度军需物资。
得到敲打的沈从云,从刚刚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羌州城的自傲中冷静下来。
突击队的快速胜利,不仅仅是让城内的羌人首领们震惊。
他们刚刚才听到一声雷鸣,秦军就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几个羌人首领,原本还在喝酒作乐,当即就被沈从云俘虏,当了阶下囚。
这么轻易取得胜利,同样让沈从云惊讶不已。
以往无论是草原大战,还是岭北之战,亦或是秦王军内部的军演。
从未有过如此轻易,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得来的胜利。
每一场胜利,都要真刀真枪的厮杀,在战场上搏命才能够取得。
而这一次快速突击作战,沈从云甚至感觉不像是战斗。
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次武装行军,从城外快速机动到了城中心而已。
整个过程中,突击队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没有反应过来的羌人,就好像草原上的羊群遇上了狼群一样。
只知道逃散、尖叫,或是向突击队投降。
这些人也在仔细甄别手上是否有不可饶恕之血债后。
或被公开审判死刑,或是判处数年苦役奴隶生涯,又或者是无罪被放。
沈从云接下来的草原向导,也有部分人,是从这中而来。
“殿下,这几头猪该如何处置?”
刘冲咬牙看向台阶下的三个羌人首领。
这几人虽然才占据曾经的羌州城,现在的永宁城不久。
但是各种天怒人怨的事情,一点都没少干。
强抢民女,纵兵劫掠,都是家常便饭。
最先跟着突击队攻入县衙的刘冲。
在县衙后头的猪圈里,发现被他们当做泄欲工具的数十个无辜少女。
那些双眼失去焦距的眼神,让刘冲心疼无比。
在他小心说完,她们都得救之后。
登时,就有一个浑身布满鞭痕的少女冲上来,夺过刘冲腰间的匕首,抹了脖子。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刘冲还没反应过来,鲜血就已经溅在了自己脸上。
滚烫的鲜血,让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刘冲,都心头大为震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沐浴过鲜血。
虞关血战,他一个人就杀了几十个羌人,鲜血能在地上积成一片小水塘。
但从没有见到有人能够如此毅然决然的自杀。
有了少女的表率,猪圈内的其他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刘冲连忙让人按住她们,才避免了惨剧的继续发生。
“自古以来,先贤便言,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朱樉背手走出县衙大堂,面无表情看向阶下的几个囚徒。
“既然这几人施暴于他人,那便也叫他们尝尝被强暴的滋味。”
“让人拖到菜市口行刑,也叫大家看看。”
“再凌迟三日,枭首悬挂于城墙之上!”
凌迟、枭首,在场大家都能够想到。
但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这一条让不少人都心头一颤,后庭一紧。
“好!”
刘冲第一个表示赞同。
不等天亮,就将几人押往菜市口,连夜筑起高台行刑示众。
哀嚎震天的羌人首领,自然是引来不少城中百姓和已经投降羌人民众的关注。
在发现他们得到严惩之后,全都大声拍手称快。
不仅仅是羌州城内的汉人如此。
就连那些羌人,也是如此。
羌人首领可不会因为你的同族身份而减少压榨。
甚至因为这些羌人的一切都掌握在他们手上。
压榨相较于汉人,还要更强上一分。
汉人身后尚且有处于上升期的大明,以及秦王撑腰。
底层羌人则是一无所有。
在草原上要替首领们放牧牛羊,自己却连牛羊奶都吃不上,只能够吃草根。
如果说,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底层羌人不仅仅吃的是草,还要为头领们献上自己的生命。
直到在战争中,被铅子、炮弹击中,他们才能结束自己的一生。
又或者,他们还有另一种活法。
投效到秦王手下,在这里只要他们手上没有血债,心胸宽阔的额秦王殿下,能够容纳下任何身份的人。
不管他曾经是牧民,还是拾粪工,都没有区别。
在朱樉的眼中,都是能够高效利用起来,盘剥剩余价值的劳动力。
资本主义破除了过去强烈的人身依附关系。
让这些底层羌人,不用再作为首领们的奴仆而存在。
他们也能够尝试着当一个人,站站立在大地之上。
在行凌迟之刑的时候,甚至有愤怒的羌人,冲上高台拾起剜下的肉片。
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羌人内部矛盾之激烈,可见一斑。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
数十颗在永宁城内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头颅,被悬挂上城门。
在风中摇摆,却无人觉得不妥。
经过此事,投降的羌人,踊跃报名给沈从云带路。
有了这些通晓草原上情形的本地人加入,想来大军在松潘平原上,不会有迷路风险。
朱樉则是带着数百人的护卫队,沿着金牛故道,到达汉水上游的沔县。
再顺着汉水,不到三日,就到达汉中府城。
汉中的风景,和崇山峻岭的永宁州,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汉江数万年流水冲刷下,泥沙堆积数十米高,冲积出这一片秦岭山脉中少见的平原粮仓。
血红黑条纹滚边的秦王大纛,在夏日热风中,好似燃烧着的火焰。
纪律严明的骑士们,即使是在高温之下,依然系牢衣领,披着暗红色的披风。
高达的旗帜,最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在汉中城门前,引起一阵阵骚乱。
“快瞧,是秦王的旗!”
“这是得胜回朝了?!”
“殿下出征,哪次不是大胜而还?”
“看来羌人也没那么厉害,不到一个月就被殿下给按下去了。”
城门前的众人,不停议论着。
留守汉中城的是秦王军第三路军统帅,也收到消息。
连忙带人出城迎接。
秦军作战,从不依赖于个人的勇武。
从朱樉的亲卫队,就能够看出端倪。
五百多人的卫队,每匹马的间距完全相同。
误差连寸许都不到。
极致的纪律和组织度,是朱樉在草原、大漠、山地等地,吊打敌人的不二法宝。
“秦军万胜!”
“秦王万岁!”
还不等朱樉走到城门前,就有百姓大声呼喊起来。
百姓们为出征平叛的秦王祝贺。
朵朵鲜花也被激动的人群,掷于马前。
朱樉抬起右手,向城门前的众人挥了挥手。
在秦王军入驻汉中之前,四处作乱的羌人流寇,给当地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恐慌。
羌人甚至一度考虑攻打汉中府城。
兵锋已经到达汉中城下。
要不是秦王军第三路军,及时出现,和羌人打了一仗,将他们歼灭。
汉中城还不知道要混乱上多久。
“末将,参见殿下!”
第三路军统帅段廷彦,一身布衣,单膝跪地抱拳。
显然是来得匆忙,还未曾换上战甲军袍。
“起来吧。”
朱樉翻身下马说道:“如今关中的情形如何?”
沈从云的大军已经出发,后勤物资运输是重中之重。
后勤没做好,大军就算是不打仗,都能有全军覆没之风险。
汉中,就是大军的后勤保障基地。
甚至于朱樉来汉中,就是为了安排后勤之事。
“我军已经基本扫荡完府城周遭百里的羌人、山匪、流寇等。”
段廷彦起身回答道:“汉中治安,相较于过去好上许多。”
如今不过洪武六年,全国上下还有许多元末时期遗留下来的山匪、劫道贼寇。
关中之地,稍微要好一些,农兵们每次外出拉练,基本都会找一些山匪打一打。
时间一长,也就没什么人做这种高风险、低回报的活儿。
汉中虽然也在秦王府治下,但在这之前,朱樉也没将精力投放到这边。
毕竟仅仅是关中,就让自己手忙脚乱。
不过,现在关中的秩序,相比较于曾经好上了许多。
诸多产业,也基本上了正轨。
自己也终于有时间,趁着羌人叛乱的机会,腾出手整顿汉中事务。
“几条路修的怎么样了?”
“预算编写出来了吗?”
朱樉紧接着问道。
修路不仅仅是为了打仗,也是为了日后能够让汉中和川蜀打通商路。
秦王府的商路,如今主要是走潼关,从黄河上船,转大运河、长江,到江南。
但是随着大明的逐渐安定,休养生息。
川蜀平原,很快也能够迎来繁荣。
只要能够打开商路,秦王府的不少东西,都能够销往川蜀。
旁的不说,秦王府在河套平原上牧场的几十万头牲畜,运到川蜀就能卖上个好价钱。
一头犍牛,在牧场不过三两银子。
但是运到成都府附近,能够卖到二十两以上。
即使算上中途的人吃,养牛的草料等等开销。
也到不了十两银子的本钱。
算下来还是有一倍的利。
将这一头牛,从河套平原赶到川蜀,就能够顶得上两户农家一年的全部收入。
“过去的数条古道,大多年久失修,且道路狭窄。”
段廷彦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亲自考察了不少古道的情况。
“大军前线军需庞大,若只依靠古道,对我们运力是个挑战。”
“可开凿新道,又非一月一年之功,此事还需殿下来做决断。”
段廷彦这话也不是推脱责任,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法决定这样的重大战略。
“王府今年建设重点,还是在于从西安城到潼关的铁道。”
朱樉手指不自觉敲击另一只手臂。
“新蜀道一事,暂时还拨不出钱来。”
秦王府近几年的头等战略,就是修建从西安城到潼关,这一段数百公里长的铁路。
这一条路能够打通。
秦王府的货物,想要运往潼关,装船走黄河一线。
最少能够减少七成的时间。
并且提升十倍的运货量,就这还没算上运用蒸汽机车的情况。
这一条路不仅仅占用了数以万计的劳工,同时计划投资数千万两白银。
朱樉估计,这个投资额恐怕还要超过如今整个大明的白银所有量。
也就是不少材料都是自产,并且劳工也不用花钱。
整个计划数千万两,不少其实都是纸面上的成本。
然而即使这样,朱樉也要拿出千万两价值的粮票,才能够完成这个大计划。
“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对古蜀道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
段廷彦微微低头,思索后说道。
朱樉颔首道:“目前来看,只能够如此。”
“不过咱们怎么看,也是在为朝廷做事,发文书给工部,让他们也给拨一部分银子!”
朱樉想了想补充道:
“再给户部发一封。”
“多哭哭穷,能从他们手里多扣出一钱银子,咱们就能省下一钱银子,用来建设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