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门门火炮，在西南的阴雨中，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低矮的城墙，承受不住猛烈的炮击，缓缓崩塌开来。

“廷彦兄，火炮之威，不管见识过多少次，依然令人心生敬畏之感。”

何文远感慨道：“火炮一出，天下雄关坚城，皆成土鸡瓦狗尔！”

他是第一次见到火炮攻城的场景，火器战争的发展远远超过想象。

也为自己及时攀上秦王府这艘船，感觉到庆幸。

秦王军军力如此强大，拥有坚固堡垒的宋家难怪一夜之间就被攻克。

除了少数年纪较小，作恶较少的孩子被放过之外。

其他所有人，全都被斩首处死。

如此看来，云南王很快就能够被秦王军拿下，自己可以从里面好好挑选些值钱的东西。

何文远接着说：“蓝玉年轻气盛，竟然轻率前行，使得前军陷入包围之中。”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大半个月之前，蓝玉领军前出陆凉州。

大军翻山越岭之后，尚未休息，他就命令大军继续向前，直攻昆明城。

结果，把匝剌瓦尔密在阳宗湖附近，设下伏兵，将蓝玉所率数万大军，团团围困在阳宗湖北岸。

蓝玉亲率先锋突围，才将求援信使，送出了十几万敌军的包围圈，交到段廷彦的手中。

秦王军这才不得不结束自己短暂的休整，向阳宗湖方向，发起进攻，企图将包围圈之中的蓝玉大军，解救出来。

“文远兄，此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

段廷彦挥挥手，让突击队进城扫荡残敌后，才看向何文远说：

“可千万别在颍川侯面前提起，否则别人恐怕要觉得我关中子弟，都是骄纵之辈。”

段廷彦实际上是江淮人士，出生在河网密布的江北平原，而非是关中三秦之地。

不过这不妨碍他以关中人自居。

毕竟自从进到秦王军中之后，没人会再将他视做是江淮人士。

“不过蓝玉此次，确实是太过于轻敌冒进。”

“以区区三万人，也敢闯进把匝剌瓦尔密，十几万人的庞大包围圈之中。”

“他以为他也同秦王一样，能够以三万人抗击十万蒙元骑兵吗？！”

“殿下当时指挥的，可都是火枪骑兵，又岂是他那一小撮火枪手能够比拟。”

这两场战役，双方的人数看起来都很相似。

但是情况却是完全不同。

朱樉当时指挥的是纯火枪兵阵，用排枪进攻。

才能够用连绵不绝的弹雨，克制住冲锋的蒙古骑兵。

蓝玉现如今指挥的三万人马，大多数还是传统的卫所兵，没有换装火枪。

只有三千多来自于金吾卫的天子亲军，装备着火枪和迫击炮。

但是仅凭借这点火枪兵，可还破不开十几万人的大阵。

做出这样轻率的决定，也和蓝玉的性格脱不开关系。

原本历史上洪武五年的岭北之战，蓝玉作为中路军先锋，就曾经因为轻敌冒进，而遭遇惨败，死伤上万人之多，甚至连累到徐达的中路军都只能采取就地防御的措施。

虽然这一次的岭北之战，因为朱樉的参与，避免出现明军如此重大的损失。

但是蓝玉急功近利的性子，却并没有得到改变。

也因此，在这一次南征之中，彻底暴露了出来。

仿佛历史重演一般，将数万大军又带入到极为困难的境地。

只能够向距离最近，战力最强的秦王军求援。

颍川侯的主力部队，因为行军缓慢，才刚刚到达曲靖府。

在段廷彦出发之前，主力部队尚且在休整之中。

他们远道而来，不管是人员还是装备，都出现一定的损失，需要时间来进行调整。

因此，也只能够让已经休整了一段时间，战力恢复到一定水平的秦王军，先行一步。

救蓝玉大军，于水火之中。

在临出发前，傅友德曾经和段廷彦谈过。

不求他能够将元军击败，只求能够牵制住元军主力，让包围圈中的蓝玉，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

再坚持几天，明军主力就可以开拔，一口吃掉十几万的元军部队。

面对和秦王关系较好的颍川侯，段廷彦自然不会开口拒绝。

当面满口答应下来。

只不过，在他的心中，还是以秦王府乃至于关中的整体利益为第一优先级。

因此，如果有机会，段廷彦还是会优先击溃元军大部队，抓到更多的俘虏。

如果能够俘虏到云南王把匝剌瓦尔密，那就再好不过。

说不得自己的位子，还能够再往上动一动。

“文远兄，一起进城吧。”

“此处距离阳宗湖，只剩下不足八十里。”

“如若不出意外，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够遇到元军的大部队。”

刚刚被秦王军攻下的杨林城，是一座小城，城墙不高，也没有护城河守护。

秦王军仅仅是炮击了两轮，就轰塌了城墙。

城中的守卫，也在城墙倒塌后，迅速逃跑。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被秦王军的突击队追上。

跪地投降的，往往都还能够活下来。

如果还敢拿着武器反抗，突击队都会毫不客气地赏对方一颗子弹。

不出两个时辰，突击队就完成了整座城市的清扫工作。

因为急着赶往阳宗湖，拯救被团团包围住的蓝玉大军。

段廷彦很少见地在杨林城中，执行了军管宵禁政策。

在大军驻扎期间，静止任何人随意外出。

各个交通要道，城门关防，都有秦王军的士卒把守。

杨林城中百姓，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背着火枪的秦王军士卒，议论纷纷。

大多数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这些看起来就彪悍的士兵们作乱。

不过秦王军的军纪非常严苛。

而且由于大家都是直属于秦王的部队，心中很有一股荣耀感，不屑于去干一些偷鸡摸狗、奸淫掳掠的事情。

当然，这也和秦王军每月足额发放的军饷，有一定的关系。

毕竟绝大多数人，还是只有在满足了物质需求的情况下，才能够有精神道德上的额追求。

管子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维持秩序的秦王军，甚至还动手将原本被轰塌的城墙略微修缮了一番。

让它不至于阻碍百姓们的出行。

杨林城中百姓担惊受怕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惊奇地发现，原先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士卒，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

只有县衙中十几个，被留下来维持秩序的秦王军士卒，能够证明曾经有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来过。

从杨林到阳宗湖边，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沿着金马山的西侧，向滇池方向前进，而后再向东折，前往阳宗湖。

这一条路，地势较为平坦，要好走许多。

只不过要多绕大概四十里的距离。

第二条路，则是直线穿插，从金马山和乌纳山中的曲折小道前行。

这一条路几乎是直线，距离只有六十里。

但是因为在两山之间，行走较为艰难，大炮在这条路上，无法前行。

因此，段廷彦将部队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轻装步兵，只携带部分中小口径迫击炮，就连80毫米的大口径迫击炮都不带。

另一部分则是携带着全部重装备，作为火力增援。

段廷彦亲自率领轻装步兵，快速从山峦间穿插而过，星夜赶路，支援势如累卵的蓝玉。

数千秦王军精兵，带着数百门迫击炮还有大量的炮弹，赶往战场。

刚刚行军至两山之间的山口位置，就听到正南方传来一阵阵火枪火炮的轰鸣声。

在观察了一阵眼前的山川地势之后，段廷彦果断下令占据阳宗湖西北侧的一小处丘陵。

此处只有数百元军盘踞。

在秦王军密集的迫击炮轰击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突击队端着装着刺刀的长枪，几乎是一个冲锋，就将在炮击后还活着的元军，全部都俘虏。

“各队炮兵组，集结起来，此战火炮需集中使用。”

段廷彦在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战场的形势之后，下令道。

十几万敌人，自然不是全部扎堆在湖边。

而是分散在从昆明方向到宜良方向十几里的一条线上。

当然，兵力最密集的区域还是现在已经被秦王军和蓝玉大军夹在中间的阳宗湖周边的元军。

在这一小片土地上，把匝剌瓦尔密集中了七八万人。

一边修筑碉堡，不断向湖边方向逼近，试图将蓝玉的部队赶到湖里去。

一边不停用各类火器骚扰，让蓝玉的部队疲于应付。

面对这样正面对攻的战争。

段廷彦也不得不改变过去猪突猛进的打法。

而是和元军打起阵地战。

将火炮集中起来使用，并且在丘陵四周挖掘战壕。

段廷彦带着的轻装部队人数并不多，一共才六千多人。

而在正面的敌人，最少也有七万人。

面对十倍之敌，而且是在开阔地带。

段廷彦也不敢掉以轻心。

在下达了就地防御的命令之后，也抄起一支铁锹，开始挖掘防御工事。

就连本来是随军商人身份的何文远，也找来一把鹤嘴锄，开始开凿战壕。

好在秦王军之中一直不缺少各类擅长土工作业的士官。

甚至很多人本就是矿工出身，挖掘地道交通壕等等，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

从中午开始，这片丘陵上就一直尘土飞扬，好似一片大工地。

这支突然从自己身后出现的部队，自然而然引起了把匝剌瓦尔密的注意。

不过在得知敌人只有区区几千人之后，他也没有将段廷彦放在眼中。

只是从自己的人马中，调了一万人前去围剿。

他的心思，还是放在如何将眼前这支数万人的明军全部吃掉。

只要自己全部吃掉这支明军，既能够提振己方的士气，也能够削弱明军的士气。

日后无论与大明是战是和，自己都能够掌握极大的主动权。

唐代时的南诏国，缘何能够在鼎盛的唐王朝眼皮子附近，还能够保持国祚数百年。

不就是因为和唐军的数次交战，都取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胜利。

趁着敌人调兵遣将的时间，秦王军的迫击炮集群阵地，终于也整合完毕。

三百余门60毫米迫击炮，分列在东、南、西三个方向。

距离阳宗湖最近的南方迫击炮群，射程甚至能够打到阳宗湖边上的蓝玉大营。

东西两个方向的炮群，也能够覆盖数里范围。

可以说，现在敌人的数万人都在秦王军迫击炮集群的炮火覆盖内。

元军上万人，稀稀散散地向热火朝天挖掘战壕的秦王军发动攻势。

这些几乎都是把匝剌瓦尔密刚刚强行拉壮丁，建起来的部队。

让他们打顺风仗，还能发挥些作用。

遇到逆风仗，绝对是率先逃跑的一批人。

因为只接受过非常短的军事训练，他们甚至连冲锋波次都不整齐。

有的地方团团聚集了数千人，而有的地方则是稀稀拉拉只有几百乃至于几十个人。

段廷彦站在最前沿的战壕，望远镜中几乎能够看清对面冲锋士兵脸上麻木的表情。

“三发急速射！”

对方的距离是那么近，阵型是那样密集，以至于炮兵组都不用校准射击，随意射击就能够打倒一大片。

“咚！”“咚！”

“咚！”“咚！”

迫击炮的激发声，相较身管火炮要轻许多。

不过炮弹在天空中，发出的死亡哨音，则是更加凄厉吓人。

仿佛是有恶鬼在天空中招人魂魄。

拿着刀枪，缓缓前进的元军，大多数人都抬起头，看这一幕未曾见过的场景。

蓝玉军中虽然也有迫击炮，不过数量稀少，发射时难以形成这样惊人的哨音。

而上百门迫击炮一同开火，成百上千枚炮弹在风中飞行，风吹过孔洞发出的尖啸，仿佛有无数只雄鹰，在自己耳边尖叫。

让身处附近的人，耳朵生疼。

如果说哨音尖啸还只是精神上的微弱攻击，那么接踵而来的爆炸和白磷，就是切实的物理攻击。

一团团聚集的人群，被爆炸撕碎，飞溅的破片，又将无数人开膛破肚。

不过和沾上白磷的人相比，这些瞬间死亡的人都显得幸运。

哪怕身上只是沾上一点点白磷，也被灼烧的哭爹喊娘。

一直到将沾染的地方，全部烧光，才彻底停下。

沾染较少的，狠下心来，直接砍掉手脚或者是用刀剜去燃烧的血肉还能活下来。

不过这样的狠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不是烧死就是被活活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