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湖观澜庭别墅区。

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褚智渊还在办公，不过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

其实按照改造人的特点来说，早起早睡已经没了意义，他们身体大部分都是机械，处理问题有智库协助，基本上不怎么劳累。

可为了在日常工作里，找到一些人类的情绪，作为自身的锚点，大部分改造人也默默的遵守着。

他们更擅长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情绪外放，努力证明他们还是人类，可骨子里却认为自己比肉体凡胎的人类要更高级。

他将一份批阅好的文件递给助手：“按照上面说的做。”

助手恭敬接过，瞄了一眼上面的批注，只有一个潦草的钢笔字：“阅”。字的下边，还有一行特殊的喷码，这是枢机主教的独特记号，用来辨明身份。

“按照上面说的做”实际的意思就是，按照智库的建议做。

如果做得好，自然归功于他这个“阅”字；如果没做好，那我只写了一个“阅”，意思是我只是知道了，没做好关我什么事？

不得不说，机械教会模仿人类行事和情绪，模仿得还是很到位。

交代完，褚智渊便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单纯就他们的目前的身体而言，在床上休息和在机械舱里休眠，都是一样的。

甚至睡不睡这八个小时，都不重要。但“人”这一身份所带来的行为习惯，让他这个点准备休息了。

可他刚迈出脚步，却瞥见助理还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还有事？”褚智渊问。

助理看着他，点了点头。

“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关于终型机，有些疑问——”助理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疑问？”褚智渊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我有点好奇。”助理挠了挠头：“就比如说，您，为什么不亲自驾驭终型机呢？”说到这里，他又连忙改口：“也不是说驾驶，就是，教会里为什么不把终型机的实验，放在像您这样的高层身上。”

助理的意思很简单，他在问为什么教会高层不亲自成为成型机，而是需要通过这么复杂的手段去操控呢。

“太想当然了。”褚智渊说道：“缺少合适的载体！教里的高层，全部都没有了肉体，如何能觉醒能力，成为载体？

“而外界，觉醒了能力，等级也够的，谁还愿意把身体交给他人掌控？

“就算我们答应不操纵他的身体，只下达口头命令，谁又愿意相信呢？”

助理点了点头：“那——作为情感锚点的人，能成为终型机的主意识吗？”

褚智渊摇了摇头：“不可能，情感锚点只需要他制衡终型机后面所诞生的机械意识，本身的意识并不强，成为主意识的概率极小。”

然后，褚智渊就看见助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看，我有没有可能成为——终型机的情感锚点呢？”

褚智渊闻言也是微微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助理好一阵，问道：

“你还有多少年的劳务没还清？”

“二十三年。”助理回答道。

“那你现在是想拼一把，走捷径了？”褚智渊笑道。助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答话。

“别想了，风险太大。”褚智渊道：“不是你的风险，是连带着教会要承担的风险都很大，没必要。”

说完，助理便低下了头，脸上有失望的神色。

这种情况，褚智渊已经见得多了。很多背负着教会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劳务贷款的改造人，都想着赶紧还清，成为自由人。

可实际上，机械教会成立了近两百年，连他这个枢机主教都没见过多少自由的改造人。

而且上下级的生死直接关联着，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后，终于到了睡觉的时间。改造人是不需要睡前洗漱的，通常只要每隔几天清洗机体就行。

倒在床上后，机体直接开启了休眠模式，大脑也沉沉睡去。

夜风微凉，也不知过了多久，褚智渊从休眠模式中醒来。随着他的清醒，屋内的灯光也随之点亮。

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吗？

醒早了？

褚智渊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机械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精准！

设定了七点醒，必然就是七点醒，多一秒或少一秒都不可能。

褚智渊的视网膜上浮现时间投影，现在刚好是上午七点整。

“王琦！”褚智渊扬声喊道，王琦是他的助理，每次会在七点前就到这边。

千余平的别墅，只有褚智渊自己的声音。

回声和呼喊叠加在一块，显得声音大了很多。

助理王琦并没有回应，褚智渊此时也顾不上维系人类生活习惯了，他试图通过通讯联系上外界的人。

可是通讯请求发出去后，对方却没有响应。

褚智渊的心顿时沉了一下，他走向床边，打量窗外。

却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和感受着死一般的寂静。哪怕离窗子只有三五米的景观树，此刻一丝轮廓也看不到。

地上没有路灯，天上也没有繁星。

他像是和房子一起，掉进了黑窟窿。

不对劲。

就算真的有袭击者过来了，别墅周遭那么多改造者守卫，对方是怎么把他们都清理掉的？

他的仿生头皮，稍微有点发麻。

这是许久未有过的体验了，如果换在平时，他是十分乐意的。

但此刻，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情，来仔细体会。

又过了片刻，他从房间里拿了个杯子，随手扔进窗外一扔。

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坠入了黑暗中。然后，就没然后了。

没有玻璃杯坠的声响，没有碎片溅射的动静。

黑暗像一张巨大且深不见底的嘴，在有物体投入的一瞬间，即刻将其吞噬。

褚智渊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光，照不进黑暗！

外界的黑暗，如同一把巨大的利刃，干脆利落地沿着别墅的墙壁，将光线切断了！

褚智渊正站在灯光的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开始忐忑起来。只不过他好歹也是枢机主教，体内有多具液态合金的分身。

他是有底气的。

对上普通的特等危害，也不惧。

他不知道外边的黑暗是什么，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他脑海中冒出了许多无端的猜想，这些猜想才是让他心态逐渐崩溃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