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明同志，你又要回家吃饭？”

“来回折腾不说，也太脱离群众了！”

“哪有一天食堂都不吃，见天回家吃饭的？”

好不容易忙活到中午，上午来看病的工人和家属们逐一离去，拿到下午号的也视情知趣先去吃中饭。

王德明刚刚脱掉白大褂洗手，准备闪人去永康胡同吃中饭，就被怨气未消的蒋晓梅同志一顿数落。

王德明甩甩手上的水珠，慢条斯理的拿起毛巾擦干，不紧不慢的回应道：“小梅同志，我得批评你！”

见小梅就要开口反驳，他马上快速说道：“我不在食堂吃饭，帮厂子节省一份粮食不说；换过来就是可以让其他工人同志们，比如你，多吃一份。”

“怎么能说成是脱离群众呢？你也太不实事求是了！”

“回见！”也不给小梅继续反驳的机会，王德明迅速抬脚推门闪人。

吃食堂？开什么玩笑，能吃到好吃的那是我的本事，没苦硬吃那可不是我的风格。

再说了，我是光去吃饭么？那是联络感情......

王德明骑着凤头车，穿过东直门城楼，悠闲的沿着东直门大街，右拐进雍和宫大街，到国子监再左拐直穿到慈悲胡同，第一个路口就是永康胡同。

“哟，德明同志，您回来啦！”

他刚进院门就被在一进院的庭院里抽着烟，隔着门对厨房里指点徒弟们干活的彭师傅看到。

“您这次出差可够久的哈。来，今儿中午想吃什么，我老彭亲自下厨！”

“那感情！”王德明从衣服下口袋里掏出一罐红双喜扔给彭师傅，“广州出的红双喜，给您换换口。”

“哟，那可谢谢您，难为您还想着我。得，我今儿得好好想想给您做道什么菜。您可是刚从香江回来，海鲜肯定吃的不少……有了，我给您做道焖羊肉。”

彭师傅未了又特意补充道：“用西口的小羊，绝对的鲜嫩可口。”

“成，那就谢谢您。”

“哈哈，您客气。”

院门口陆陆续续有中午用餐的客人进来，王德明打眼这么一扫，顿时发现几个熟悉的面孔。

嘿，三三两两的，中间簇拥着从香江返回的刘禹臣、葛茂斋等人。

这是迫不及待的分钱呢吧？

对方也同样看到王德明，只不过互相对过眼神后，默契的装作互不认识……估计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看着刘禹臣等人分别进了不同的包房，王德明也不耽误彭师傅继续忙活，径直去了后罩房。

后罩房堂屋里照旧是一片狼籍，满地的雪茄头，散乱的空酒瓶，咬过几口的巧克力，还有不小心撒在地上的酸黄瓜和汤汁……

再加上隔壁伴随着震天彻底呼噜声而来的汗臭味……

让整座后罩房里都充斥着一股难闻令人作呕的气味。

外国佬每天早上都要洗澡真不是没有缘由的，王德明摇摇头，把房门彻底拉开，棉门帘挂起来，让室内外充分的通风。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屋里味道没那么浓稠，王德明才小心翼翼的跋山涉水，去东屋喊阿里克谢和他的伙伴们起床：“太阳晒屁股啦，赶紧起来。”

“哼……几点了？”阿里克谢吭叽两声，眼睛睁了一条缝，迷迷糊糊的问着。

“快12点了！”

“哈欠，才12点……让我再睡会儿。”一翻身，阿里克谢闭上眼睛，没多大功夫呼噜声再起。

我……竖子不足与谋！

本来还想跟他商量研究下怎么从苏联弄点钻石混到香江去卖，还是找狄安娜吧。

这次去香江除了接触开办实业的包先生等人，还认识了周大福的周至元和他女婿郑裕彤。

看到周大福这个牌子，王德明瞬间就想起一句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凭什么就戴尔比斯从南非挖出来钻石就是钻石，别人家的就不是？不一样是从矿里挖出来的么？

嘿，苏联的钻石西方就是不认。

不过香江那么多金店，覆盖香江和东南亚，咱们偷偷出点货，山寨呗……

只要能赚钱，谁管钻石产地是哪？

不过看着阿里克谢睡的这副死猪样......王德明撇撇嘴，转身离开。

在一进院的门房里给狄安娜打个电话约好晚上一起打麻将，又美美的享用上一锅香嫩软滑的焖羊肉，他心满意足的回到轧钢厂卫生所。

把上午泡没味的茶叶倒掉，重新掰一块普洱茶泡上，再从包里拿出来一本俄语原版的《日瓦戈医生》，翻动几下找到折页的部分，继续动笔翻译。

护士小梅走过来，小鼻子先耸动几下，接着习惯性的对着王德明伸出小手。

王德明从包里抽出一本写满字的本子，封面上写着几个中文大字《顿顿的静河》，随口嘱咐道：“仔细点，快点看，我这周要交给商务印务局的。”

“知道......你要让我带回家我今天就能看完！”

“想什么呢？你觉得我会让凝结我汗水的作品离开我的视线么？”

“小气！”

“说我小气就还我。”

“你大方行了吧......”小梅不情愿的嘴上服软，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位置上，从上次读过的地方开始翻看。

有人说书非借不能读，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钱的事儿。

这时候书店里一本大部头的苏联中文小说，定价要4、5块钱，够一个人一个月的吃食，偶尔还有鱼有肉。

下午上班跟上午一样，先做针灸，间隙推拿，偶尔还有几个来开药和女工领卫生用品的。

可能是王德明第一天返岗的缘故，今天来的患者格外多，一直忙活到晚上六点才处置完最后一位。

伸了个懒腰，活动几下脖子，王德明对帮着收拾、整理、消毒的尹梅问道：“姐，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直接回家？”

“抗战和解放还见天儿晚上去永康胡同么？”

“我跟你一起。他们兄妹俩现在学俄语可积极了，一放学就过去……学的倒是不错，可就是嘴怎么越来越叼？礼拜天竟然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

这话就没法接，就是谭家菜熬的高汤直接泡饭都比正常人家烧的菜好吃。

尤其阿里克谢他们还经常从大使馆带回来一推好吃的，满是肉的香肠、纯脂巧克力、奶油、蜂蜜……

看在王德明的面子上让他们随便吃，嘴巴能不叼么？

不过王德明也是有言在先，他们兄妹只要学习啦咵就结束补习。

为了这么一口吃的，这兄妹俩的学习成绩是直线上升。按照现在的劲头，估计考上清华北大问题不大。

随口问了几句学习，考察何抗战兄妹俩的进度，王德明把尹梅留在永康胡同一起混饭，自己单独骑车回家。

小经厂胡同，狄安娜翘着二郎腿，端坐在饭桌上等着开饭，红唇轻启：“德，你从香江一回来就急着打电话约我……”

眉目瞟向他，“是想我了么？”

“你想多了，就是纯粹的打麻将。”

“我不信…..”狄安娜缓缓站起来，也不避讳着张寿春，手指轻点王德明的胸口慢慢下滑，“你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还是……你又发现什么赚钱的路子？”

“知道还问，”王德明拍掉她的手，“先吃饭，等下详细说。”

女人跟巨龙一样，都对亮闪闪的黄金和珠宝没有抵抗力，钻石也是如此。

听了王德明的计划，饭桌上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都金光闪闪。

打麻将的气势和劲儿头都比以往更激烈……

王德明随便打了两圈，就说上厕所屎遁……

没走院门轻轻起跳，蹦出四合院，抬头看着北斗七星辨别方向，一溜烟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