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17章 圣城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1 / 1)客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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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塔?”

伯纳德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浑身脏污狼狈不堪的吉塔,沉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主要问题!”吉塔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指着毡帽男大声喊道:

“子爵大人!不要被他利诱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以前我们不做这些事情不也生活得好好的吗?”

毡帽男还没来得及说话,伯纳德便大声训斥道:

“吉塔,你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吗?!这些贱民本就是我们的财产,我们让他们去死,他们就得去死,何来伤天害理一说?你知道你究竟在骂谁吗,滚回去接受禁闭!”

他身后的仆人闻言,立刻走上前按住吉塔的肩膀,却被吉塔猛然甩开。

“子爵大人!”吉塔冲到伯纳德身边抓住他的袖子焦急地喊道: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之前大家不都好好的吗?现在要跑到几十里外……路上遇到魔物怎么办?而且现在,现在气温骤降,路上很可能会冻死人的啊!”

伯纳德看着吉塔的手在自己袖子上留下的污渍,当即推开吉塔,摇着头转过身说道:

“在光明神教呆久了,你的脑袋都坏掉了,回去让家庭教师给你好好补习一下什么叫贵族的礼仪吧。”

“子爵大人!”吉塔被仆人拦住,大声喊叫起来,伯纳德却充耳不闻,只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见伯纳德不再言语,毡帽男终于嘿嘿一笑,走上前来,弯下腰说道:

“吉塔小姐,您先别急,听我给您好好说道说道。”

“滚!”吉塔愤怒地推开毡帽男,“再敢靠近我,我就杀了你!”

毡帽男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他直起身,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吉塔小姐,您听也行,不听也行,无非就是您会不会继续让伯纳德子爵大人失望罢了……”

吉塔咬了咬牙,握紧拳头,说道:“明明是你们在这里搬弄是非……”

毡帽男见吉塔停止了躁动,得意一笑,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径直挺身挥手说道:

“众所周知,魔网之下人人生而平等,但鲜有人知,这平等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尊贵如吉塔小姐,呵呵……”

他看着吉塔随时准备反驳的神情,突然伸出手,虚压了压,仿佛在让她内心的声音平息一般,随后他立刻举起手大声喊道:

“这代价,是无数人的血汗,是难以估量的金钱和耗材,更是维护魔网稳定的贵族们……代代相传的决心!”

毡帽男回身迅速走到伯纳德身边,恭敬地弯腰行礼,随后抚胸语速极快地说道:

“譬如伟大的伯纳德子爵,身为法师,却三代坚守在这偏僻荒凉的领地,难道是他不想呆在伦底亚,享受温暖舒适的生活吗?错,是他不愿!

“如果没有贵族镇守,自然就没有魔网节点的维护,没有前来引渡学徒的法师,甚至……连这个镇子都会不复存在!”

他走回吉塔身前,推开阻拦着她的两个仆人,低头看向因惊惧愤怒而全身颤抖的吉塔,一步一步将她逼迫着后退,带着冷笑的表情,慷慨激昂地喊道:

“贵族的吃穿用度,悉是自理,不仅如此,还要对上维护皇室,对下供养平民!……吉塔小姐,您手里的每一枚金怀特,每一枚银休尔乃至每一枚铜亚可,都是伯纳德子爵大人从繁重的业务中殚精竭虑地抠出来的!您却以如此叛逆的姿态对待自己的养父,其心何忍啊!”

“我……”吉塔憋屈地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很想大声吼叫「事情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边,却忽然被一阵嘈杂打断。

她回头看了眼嘈杂传来的方向,发现竟是已经吃完黑面包番茄汤的平民们的窃窃私语,他们疲惫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神情,似乎在观赏一出期待已久的闹剧。

“再说回魔网之下人人平等。”

毡帽男话锋一转,又平静地错开了吉塔激愤的心情,似乎是觉得麻木一般地摆了摆手,说道:

“想必您也知道,这句话就是个口号,这世上哪有什么平等的道理呢?皇室和世家平等吗?法师和普通人平等吗?呵呵,就连吉塔小姐您的宠物狗……”

他看向一旁正炸起毛对自己示威般嘶吼着的食岩犬,笑着说道:

“不也和外头扑杀了无数平民的魔物不平等吗?”

“……可是!”吉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交头接耳的平民们,急忙叫道。

“所以说,贵族和平民不平等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给他们栖身之所和阶层上升的空间,他们自然要回馈我们,此乃真理也。”

毡帽男没有理会吉塔,直接提高音量盖过了她,喊道:

“要不然,当贵族们夙兴夜寐地维护着领地安稳时,平民们却只想自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凭什么?!他们难道不应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共同为镇子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吗?还是说,他们的人人平等,是以贵族作为代价的、充满血腥味的平等呢?”

“吉塔小姐您,如今看似在为平民们说话,但实际上,不也只是在满足您身为贵族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之心吗?然而您却不知道,这样美好的品德,本身就立足于那巨大的身份差距下,您在家里吃饱了喝足了,过来扮演一下平民的好朋友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抨击自己的出身,这难道不是一种伪善吗?”

“伯纳德子爵大人收养您,并将您送去光明神教,完全是为了您的未来考虑,期望您能作为家族的骄傲,让皇都之上的贵族们也能正视你,而今你却和贱民同流合污,让子爵大人蒙羞……”

『诡辩!』

吉塔愤怒地瞪视着的双眼传来一阵刺痛,她鼻腔酸胀,死死地咬着牙。她知道这世间的真理应该是怎么样的,此刻却无法发声。

仆人和头戴毡帽的男人站在伯纳德身边,围聚在一起的平民远远地在身后观望,这两群人之间是一道无法填补的鸿沟,而她吉塔太过微小,几乎无法在其中立足。

“好了,吉塔小姐,我已经代替您的家庭教师教了您这么多道理了。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别再在这些贱民面前丢伯纳德大人的脸了。”

毡帽男走上前,微笑着伸出手,说道:

“走吧,该回家了,吉塔小姐。”

吉塔看着在自己眼前摊开的、毫无风霜痕迹的白皙手掌,忽然感觉自己双手一痛。

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本就被电伤鞭伤过的双手,在激动之下又被自己的指尖扎破了。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肌肤不如其他贵族,只是觉得他可恶,像愚弄一条小狗一般信口开河的那些话,仿佛字字都在蔑视她的灵魂。

眼泪终于从吉塔的脸颊滑过,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屈辱,还是说,是因为……太过不快?

黄昏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投射至身前,投射至毡帽男的脚底,仿佛她整个的人生都被人踩在了脚下。她想后退一步,身后平民们林立的影子又像极了交杂的尖刀,令她感到一阵刺痛。

而即使向前一步,也终究无法接近伯纳德子爵,也无法让他正视自己。毕竟只是收养来用来装点门楣的养女,任由她在外野蛮生长,对伯纳德来说也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一桩小事。

『神明啊……』

吉塔抬起头,看向毡帽男脸上那伪装出来的怜悯神情,心里忽然燃起一丛隐秘的火焰。

那火焰蛰伏在她的胸口,炙热的温度却瞬间就遍布了她的全身,两手手心的疼痛让她情不自禁想握住些什么,于是她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无须呼唤,「剑」的神术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上挑,削断他攫取金钱的手掌。

横扫,割烂他黑白颠倒的口舌。

吉塔将剑收回身侧,后脚向前,前脚像根旋动的剑柄一样,以自身为尺规,将飞转的圣剑,毫无阻隔地斜劈入了毡帽男的胸膛。

鲜血溅在吉塔的身上,却还没有她划过脸颊的眼泪那般令人痛痒,她的心脏迸射着令人战栗的奔流,连带着她通红的双眼都异常地明亮。

这样害了许多人的恶人,死起来似乎也和旁人并无差别。

身后传来平民的哗然,吉塔在余光中看见他们的影子瞬间靠近了一大截,重重叠叠地几乎堆在了一起。

她没有再理会背后逐渐消散的刺痛感,提着炽热的圣剑迈开脚步,跨过了毡帽男死不瞑目的尸体,走到伯纳德子爵的身后,抬头扬起下巴,高声说道:

“子爵大人,别再听从他们的诡计了,收手吧。”

她顿了顿,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转身便想离去,这时伯纳德子爵却突然叫住了她。

“吉塔,你太武断了。”

子爵那严厉而低沉的声音逐渐靠近,衣袖摩擦的声音传来,吉塔本以为他会试图向自己解释,然而,子爵手一挥,竟将数十枚金币抛在了吉塔面前。

金币碰撞的声音让吉塔的心无可挽回地迅速下沉,她低头看向还在地上滚动着的金币,子爵的训斥声便已从身后传来。

“你会感受到金币中的重量,吉塔。你尽可以加入这些平民,体会你本不该体会的东西,但那都毫无用处,我收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再度成为贱民中的一员。即使你浪费一年时间,也不过是这一把零钱中的两枚金币罢了。”

『我所渴求的……难道是金币吗?』

吉塔无言以对,在这一刻,她终于知道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本就是她的养父伯纳德子爵,那些戴着黑帽的家伙不过是在子爵腐化的过程中,企图趋炎附势以攫取利益的一群鬣狗罢了。

“神明啊……”

她双目失神,悲戚地祈求般了一声。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吉塔,你得肩负起责任。”伯纳德的声音依旧威严,“捡起金币,回家去领罚吧,这些贱民的生死就不用你管了,像你这样失德的女孩,已经不配再去圣城进修充当家里的门面了……嗯?”

他愕然地看向已然扎入自己胸口的圣剑,一时间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嗬……嗬……”

在毫无意义地发出几声漏气般的叫声后,伯纳德庞大的身体像头被寄生虫蛀死的黑熊一般颓然倒地,他没有想起少年时期不辞辛苦在学徒学堂研习戏法的经历,走马灯的时间不够久,他甚至还没看完他这一生犯下的罪恶。

“……我!”

吉塔喘着气看着伯纳德的尸体,呜咽了一声,颤抖着身体捂住了脸,这短短十几分钟内,她的情感发生了太多波折,以至于此时她的思绪顿时溃不成军,只能不停地重播着方才的片段。

“对不起……但是你该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一脸恍惚地放下了手,下意识地想要拔出伯纳德子爵胸口的圣剑。

忽然,吉塔察觉自己的位置竟然已经被众多的影子覆盖,她回过头去,才发现先前嘈杂的平民们早已一声不吭地聚在了离自己四五米远的地方,他们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却似乎无话可说。

她咬了咬嘴唇,将圣剑拔出。

随后「剑」的神术也有了它完整的名字:「快意之剑」,并由此成为了全新的六级神术。

『神明啊,为何您不为我降下指引……』

吉塔看着沾染上了一丝黑暗的圣剑,默默地在心里祈祷道。

但随即她便知道,「剑」本身就已经是光明神的指引了,不管是恩还是仇,神明早已应许让她尽管去做。或许光明和黑暗本就是一体两面,她才会如此干脆地以暴制暴。

“神明啊,您未免也太……”

吉塔叹了口气,她的眼泪已经晾干,站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环绕着自己的小狗莱特,便提起剑,向前走去。

身后的影子却也追了上来,吉塔愣了愣,看向身后的平民们,说道:

“你们别跟着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平民们面面相觑,一种莫名的力量让他们跟上了脚步,但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吉塔迈步向前跑去,没跑几步,身后的影子又追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刚想停下脚步让他们离去,却又顿了顿,放弃了这种说教。

在犹如负甲训练般的跑动中,他们的影子逐渐拉长、融合,远远看去,像一把漆黑的长剑,而吉塔,便是那刺破前路的剑尖。

天边的光明逐渐转变为夜晚的黑暗,将那长长的影子融入了自身之中。

……

……

“……如若发生什么后果,请教宗大人尽管责罚,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教宗捏着祷告台上置放的信件,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什么时候阿光会自己显灵了?”

他提起冠冕走到祷告的长椅边坐了下来,抬头看向面容慈悲的光明神像,万分不解地又看了一遍信件。

“嘿,真是怪了,我和这家伙呆了快七八十年了,怎么没见过这种事?”

教宗放下信件,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圣城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吧……嘶,怪不得最近总是起夜……”

他戴好冠冕,直接在礼拜堂内连着放了四五个净化神术,才放下心来。

“呵呵,果然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迷信,你说是吧,阿光?”

教宗看向依旧是老样子的光明神像,陷入了沉思。

之所以他敢叫光明神像「阿光」,并不是因为他对光明神缺乏敬畏之心,而是因为这座神像就是他一锤一锤雕刻出来的。

光明神的历史自然不止有短短的几十年,但圣城从无到有,却基本是他一手促成。光明神对于教宗来说,不止是他供奉的神明,更是一位早已和自己的生命一般重要的老朋友。

光明神教不是因为光明神而存在,而是因为有了这么多身向光明的人,才有了神教,才有了光明神。

不过,兴许是它本身就不存在的缘故,即使历史中本身有光明神的名讳,教宗也没有成功和它交流过,只是在灌输足够的神力后,这位毫无神智的光明神会降下一定的神迹。

“但是没有神谕啊……”

教宗叹息了一声,他很久以前一直以为这就是凡人和神明之间的交流方式,但在了解过亚纽姆众神的情况后,他才知道,神明应当是能和人类交流的。

于是,验证光明神是否存在的各种想法便一一投入实践,可惜都失败了,只剩下塑造光明神的猜想方向,教宗和杰妮弗等几位核心的骑士还仍旧在尝试着。

“难道说,阿光你喜欢小女孩,不肯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话?”

他走近神像,摇了摇头,将手举了起来,伸向光明神的手掌。

“那俩小鬼说什么还丢了十几枚金币上去,吗的,让阿光拿着这样肤浅的贡品,成何体统……嗯?金币呢?”

教宗愣了愣,再度摸了摸光明神空荡荡的手心,催动神力浮起身体看了一眼。

“啊?”他抬头看向光明神那悲悯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吐槽道:

“不是,你拿走了?十几枚金币你都要?别当这么肤浅的神明啊你!”

他落回地上,眉头微微皱起。

以前光明神当然也接受过金币,不过那是在他灌输了神力的情况下,光明神才以接受上贡的形式收取了上去,而且那次光明神也并没有赐予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他便认为光明神对钱不感兴趣了。

只是,按照莉法和吉塔在信里所写的那样,她们在没有灌输神力的情况下,竟然还获得了神术原型,这就几乎可以肯定是光明神降下的神迹了。

“但是……为什么呢?”

教宗端详着光明神的面容,喃喃道:

“难道……你也在尝试塑造自己吗,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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