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李贤非常清楚，与武则天打交道，一味的强硬和一味的委曲求全都不可取，该给的面子得给，该有的让步也要有，该争取的利益更要坚决争取。

在历史上的李贤就是对武则天太过强硬，所以他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惨，李显则恰恰相反，对武则天非常软弱，一味的委曲求全，当然，李显虽然当上了皇帝，可事实上，他的下场并不好。

李贤现在的表现，在武则天心中非常不错，事实上，武则天对李贤也非常满意，如果李贤真是一个不知变通的道学君子，武则天也会发愁，像李贤这样面带猪像内心明亮的人，才是武则天最需要的人。

李贤望着顾紫衣道：“办妇女医院，需要多少钱，可以去找伯规，庭州的公账都是他在管理！庭州不是长安，这里天气寒冷，气候恶劣，该给的好处，一定要给，只要踏踏实实做事，该给的好处要给足，只要让人看到咱们的诚意，没谁会跟钱过不去！”

顾紫衣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可以武则天身边，能够成为武则天的四衣之一，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李贤当初在长安办理伊人坊，几乎没有怎么操心，他提供的只是一个创意，顾紫衣在李贤创意的基础上，还进行了改善，把长安的伊人坊，打造成了大唐的顶级女子会所。

不仅在长安建立三个分店，还有洛阳建立了一家分店，如果不是李贤借调顾紫衣来到庭州，顾紫衣会准备把伊人坊经营得不错，李贤也相信，她可以把女子医院办好。

“放心吧，殿下，紫衣知道怎么做！”

顾紫衣对于李贤交待的任务，非常有信心。李贤和武则天不一样，武则天虽然不会干涉过程，只要结果，可问题是，武则天很多事情不会明说，只能意会，领会多少全靠自己。

顾紫衣当初原本干的是叶红衣的活，只不过在武则天暗示顾紫衣干掉贺兰敏之的时候，顾紫衣装作没领会武则天的意思，顾紫衣就被发配到了李贤身边。

顾紫衣非常庆幸，正是因为她被发配到了李贤身边，这才体会到了相对的自由，李贤和武则天截然不同，管理不会那么严格，而且出手大放。

哪怕顾紫衣没有提出办理女子医院的启动资金，李贤直拉拨款一万贯，而且女子医院直接办在庭州城内，房子也不用顾紫衣操心。

李贤把庭州医疗卫生方面的事情分成了三块，刘妙应负责医院的正常运行，葛文德负责医学院的建设，顾紫衣负责妇女医院建设和运行。

至于说说服葛文德的工作，李贤并没有安排，杨承初自己就承担了过来，毕竟，李贤对葛文德的重视，这可是杨承初看在眼里的，在葛文德抵达凉州的时候，李贤担心葛文德遇到意外，就派出亲事府的韦高杰前往凉州去接葛文德，这个待遇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

比起李善，杨承初明显更擅长待人接物，毕竟杨承初是世家子弟，哪怕葛文德脾气再不好，也不好给弘农杨氏的杨承初甩脸子。

“欢迎文德先生来到庭北县，我是庭北县令杨承初，说起来，咱们以前都是同乡，现在

现在更是同为沦落人，以后要好好亲近！”

李贤先是设立北湾湖县，县名取自北湾湖，不过这个名字被朝廷驳回了，改为庭北县，取意就是庭州之北的意思。

杨承初的这一席话，顿时让葛文德有了亲近感。葛文德，其实并不是姓葛名文德，而是姓葛，名质，字文德。

他和杨承初确实是同乡，也是因为并非自愿来到庭州的。

“大王，正在陪同杜使君和朝廷的使者视察庭州，这会儿实在是忙不过来，如果文德先生不介意，咱们就先去休息，等大王忙过这一阵，然后大王再和您详谈如何？”

杨承初看似是在询问葛质葛文德的意见，实际上也没给葛文德留下余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让李贤扔下朝廷的使者市长来陪葛文德吧，这就太过分了。

“有劳有劳，辛苦县尊。”

葛文德可不是他的师父孙思邈，孙思邈有傲视王侯的资历和名气，他却不行，甚至他的大师兄刘神德也没有这个资格，当然，葛文德也不是不通俗务，还知道用称呼拉近关系。

毕竟，杨承初身份比他高，人家可是关陇世族，弘农杨氏子弟。

杨承初领着葛文德一边走，一边介绍庭北县城。

“文德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这里本是一片不毛之地！”

杨承初笑着指着县衙的位置道：“去年年后的时候，大王带着凉州军将士，还有一些流民，来到这里垦荒，那块地，就是当初大王搭建王帐，后来就在此地建立了县廨，大王虽然贵为皇室血胤，却与流民一起，将现在的庭北县一点一滴建起来，所以说没有大王，就没有这庭北县，没有今天的好日子……”

隋唐时期，出身世族官员，升官速度一直就像坐火箭一般，就像弘农杨氏的杨师道，他是武德三年还被王世充扣压，武德四年担任正四品灵州总管，人家出仕就是正四品上阶，后来回朝之后就担任宰相。

还有后来臭名昭著的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虽然杨国忠从出仕到担任宰相才七年时间，你可以认为杨国忠奸，也可以认为杨国忠坏，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那是真有本事，特别是像杨承初这样的世家子弟，人家从小学的除了家学和文化，就是与他人打交道。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杨承初就把葛文德这个倔强的名医给忽悠住了，杨承初在给葛文德说李贤的好话，改变他对李贤的固有印象，好像葛文德并没有意识到。

“不到一年时间，这怎么做到的？”

葛文德不自觉间就对李贤产生了好奇，同时还有钦佩。

杨承初道：“你看现在的城墙，与其他城墙有何不同？”

葛文德看着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虽然严密，却不像普通筑城采取糯米汁浇灌而成，他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扣了扣城墙缝隙里的东西，放在嘴里惊讶地道：“是垩灰？”

垩灰就是石灰的另名，中医中称石灰为垩灰或希灰，这种东西还是一种药材，所以葛文德并不感觉陌生，石灰具有解毒蚀腐、敛疮止血、杀虫止痒之功效，可改善痈疽疔疮、丹毒、瘰疬痰核、赘疣、外伤出血、水火烫伤等。

庭州天山北麓东端，南部为高山雪岭，北部为卡拉麦里山岭的低山残丘，庭北县就是处于低山残丘中间，这里并不缺石料，也不缺烧制石灰的煤炭。

杨承初接着介绍道：“安西可不产糯米，想要筑城，要么夯土筑城，要么采石筑城，大王为了不伤民力，只能就地取材，烧石成灰，用石灰与黏土和沙子，筑造了这座城墙！”

杨承初肯定不会告诉葛文德，为了筑造这座城池，李贤花了十八万贯钱，比一般普通城池贵了六倍都不止，当然，因为筑城，康波密提这个商人可是没少霍霍奴隶。

在杨承初的介绍下，葛文德对李贤的印象大为改变。

杨承初更是趁热打铁，接着道：“文德先生可知安西现如今婴儿夭折多少？”

葛文德试探地问道：“两成？”

唐朝婴儿夭折率其实也非常高，约占百分之十二左右，在葛文德想来，安西肯定不如大唐，有两成夭折率会非常恐怖了。

杨承初摇摇头道：“远远不止，将近一半的婴儿会夭折……”

“怎么会如此之高？”

杨承初愤愤地道：“文德先生有所不知，在安西各部，女人生孩子，简直就是……他们居然拿着木棍，就像擀面皮一样把孩子从女人的肚子里赶出来，如果能够成活，那算是命大，如果不能成活，那也是命！”

古代皇室是记载数据最为齐全，就比如说康熙有三十五个儿子，其中夭折了十四个，二十个女儿中夭折了十二个，50%的夭折率，皇家尚且如此，想想这些平民百姓呢？

如果单纯从数字统计学来说，皇家受到的医疗卫生条件，远超普通百姓，可问题是，皇室之内，宫斗太过狗血，很多被夭折的孩子，是真的夭折吗？就像明朝天启皇帝，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部夭折，没有一个长大成人。

那么问题来了，平民百姓，如果有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有多少机率全部夭折？就像李治皇帝，他一生之中有八个儿子，其中武则天一个人生了一半，也就是四个儿子，其他三个儿子全部夭折。

这真是医学卫生问题吗？为什么武则天生的孩子，除了被她掐死的大女儿以外，其他孩子全部成活？

葛文德听到安西居然有高达百分之十的婴儿夭折，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有这么高？”

“这是因为安西缺少郎中，也缺少医馆，有病只能靠命！”

说到这里，杨承初带着葛文德来到刘妙应的医院，此时侯诊大厅里，密密麻麻躺着数十上百名，各种各样的病人，这些病人痛苦得呻吟着，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葛文德急忙上前查看这些病人。

葛文德的医术非常高，忙活了大半天时间，也不过诊治了十几人，等到葛文德累得精疲力尽，候诊大厅里的病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让葛文德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文德先生，您歇息一下！”

“不行病人拖不得！”

“可问题是，您只有一个人，就算不吃不喝，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葛文德道：“可问题是，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去……”

“文德先生！”

杨承初道：“大王从私账里调出一万贯，准备办一座医学院，专门培养郎中，不知文德先生，受不受得了安西的苦寒……”

葛文德道：“你是说……”

“没错，大王的意思是，让文德先生，担任医学院的院长！”

葛文德道：“这个医学院何时可以建起来……”

“校舍是现成的！”

杨承初道：“城西是大王的别院，大王愿意把别院拿出一半，充当医学院的校舍……”

杨承初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把葛文德搞定了，大唐在安西医学院顺利挂牌，然后就是十几名助教，开始面向安西，招收学生。

……

就在杨承初帮助李贤成立安西医学院的时候，顾紫衣也同样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建设安西女子医院。

金山都督府，庭州刺史府，中心位置，李贤和杜怀亮同样披挂着盔甲。随着朝廷使者抵达安西，带来了朝廷的最新旨意，兵部虽然驳回了李贤请立北庭都护府的提议，虽然朝廷并没有同意设立北庭都护府，却采取了折中的意见，就是把管兵两万余人马的庭州军，增设清海军六千兵马，加上新设天山军三千人马。

现在庭州军管辖区域，涵盖了焉耆，共辖两万九千野战军，十六个镇的守捉军以及四十八个巡防营，实际控制兵力超过五万余人马。

将原来的北湾湖折冲府一府，北湾湖折冲二府废除，成立清海军，清海军的编制是五府六千人马。

清海军的管辖区域则是从庭北县向西至锡尔河河畔的库尔湖（今乌兹别克斯坦东北部），向北北至坚昆衙帐约四千里，东北至回鹘衙帐三千里。

平心而论，清海军的辖区是非常大的，增设六千人马，其实是远远不足的，不过，好在比原来的庭州军要好得多，毕竟增加了九千余名野战军，以及两万余名驻防军。

这些增设，只是朝廷给一定的钱量，兵马则需要地方自征，清海军和天山军依旧要多招募将五千四百余名兵员。

杜怀宝苦笑道：“这下麻烦大了，招募五千四百余名府兵，问题不是很大，挤一挤，还是可以招募出来的，可问题是，这是九个折冲府的编制，需要还需要大量官军，仅正副队正以上军官，就多达千人，我们庭州实在太缺军官了，尤其是新成立的三个折冲府，很多军官尤其是部曲一级的校尉，即便是斥候，有很多校尉都是临时提拔的，不识字，不会旗语，看不懂舆图，有的连马都不会养……”

李贤道：“最多一个月，凉州军要撤回凉州，随着凉州军撤回凉州，我们的军官压力会更大……”

现在李贤也琢磨过来味了，这肯定是朝廷有人朝自己下黑手了，自己在安西的倚仗就是两万余凉州军将士，现在要将凉州军调回凉州，一旦没了这两万余凉州军将士，光靠庭州军不到两万人马，还有巡防营，自保勉强可以，可问题是，进攻就不行了。

杜怀宝望着李贤道：“大王，现在唯有您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本王如何解决？本王也不能变出军官来！”

李贤有些不解。

杜怀宝道：“大王的亲事府和帐内府，共计千人，他们都是良家子弟，几乎人人识字，看得了舆图，也懂旗语，正是军官的不二人选，不如大王命他们带一带那些新提拔的军官……”

李贤点点头道：“看样子，也只能样了”

李贤的亲事府和帐内府，别看这一千余人，一旦战争来临，他们都是军官，撒出去可以统领四五万人马，可问题是，一旦这些人到了地方部队充当教官，如果没有人弹劾李贤插手军务，准备自立山头，他绝对敢把眼睛扣出来当泡踩。

李贤最终还是决定按照杜怀宝的意思，把亲事府和帐内府调出去，他倒要看看，谁在李贤身后玩阴的。

杜怀宝兴奋地笑道：“那太好了，如此以来，就可以解决咱们庭州面临的巨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