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猜中了真相的李长顺诚恳的说道，“陈姨，是大夫亲口跟你说的肺结核？有拍的片子？还是说大夫只是说可能是肺结核，需要进一步检查？”

陈姨听了李长顺的话，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姨！我……”

陈姨长叹了一声，“我爹就是咳血上不来气走的，大夫说这叫家族遗传。”

这些李长顺不想听，“陈姨，我只想问有进行具体的检查么？拍片子之类的？”

陈姨听了又摇了摇头，“没有，大夫说让拍片子，太贵了，家里也没什么钱，我觉得……”

李长顺直接打断道，“不要你觉得，现在都要进行科学的检查才能最后确诊。”

“陈姨，你可能不懂，肺结核是传染的。”

“我知道，大夫说了，这之后我都注意着，狗儿也没被传染，我……”

李长顺再次打断道，“陈姨，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口罩之类的防护措施，如果您是肺结核，现在建平肯定已经感染了。”

“不过他好像没有什么咳嗽之类的症状，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您并不是肺结核，那只是大夫推断的最坏结果。”

“真实情况还需要您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才行，明天吧，我带您去，如果只是肺炎的话，打几天点滴就能好。”

陈姨还是摇头，“谢谢你了，长顺，我的身子我知道，以后你要是不嫌弃狗儿，就让他给你当个跟班，那孩子从小……”

“陈姨，明天先做检查，没有人会无偿的对另一個人好，除了他的父母。陈姨，你也不想张建平以后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吧？”

陈姨沉默了，她何尝不想活着，何尝不想看着张建平结婚生子，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不管一个女人的内心再倔强，碰到自己的儿子也会瞬间软下来。

见到陈姨没有再坚持，李长顺叹了一口气，“陈姨，明天到医院检查过后再看吧，就算是绝症，能多陪建平一阵也是好的。早点休息吧。”

陈姨轻轻擦了擦眼泪，“谢谢你，长顺，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张家的恩人，狗儿这辈子都得感谢你。”

虽然李长顺不图这个，不过听了这话心里还是舒服一些。

报恩也分两种，今生为奴为婢是一种，来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之是另一种。

看着陈姨熄灯躺下，李长顺才回了张建平的屋子，刚刚两人说话都尽量小声，就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就是不想张建平知道。

看着张建平熟睡的脸庞，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李长顺长叹一声，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真是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第二天一早，李长顺听到声音悠悠转醒，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现在感觉十分的困倦。

“长顺，起来吃饭了，一会饭凉了！”

李长顺抬头一看是张建平，随口说道，“嗯嗯，我知道了，这就起来。”说着转个身又睡着了。

张建平笑着拍了拍李长顺肩膀，“长顺，起了，慧慧来了！”

李长顺双眼瞬间睁开，坐了起来四周看了看，哪里有什么慧慧，只有张建平笑着的丑脸。

不过也精神了过来，想到今天还要去医院，抻了个懒腰，“好了！我精神了，这就来！”

随意吃了口早饭，李长顺骑着自行车，车后座坐着陈姨，“建平，这路带着两个人太难走了，你就在家里待着吧，晚点开好药我会送陈姨回来的。”

张建平点了点头，“嗯，长顺，你路上骑慢点。”

李长顺笑着挥了挥手，带着陈姨往城里医院赶。

虽然有自行车，不过这时候雪化的差不多了，路上比较湿滑，肯定是骑不快的。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李长顺才带着陈姨到了医院，找大夫，开检查，等拍完片子已经快中午了。

李长顺笑着说道，“陈姨，片子出来还需要不少时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其实李长顺心里也没底，刚才大夫听了陈姨的病情叙述，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说的也是怀疑是肺结核。

不过也说了另外的可能，肺炎或者是肺气肿，具体是怎么情况只能等片子出来了。

这是来看病的，没必要讲究吃什么了，李长顺带着陈姨吃的医院的病人餐，味道自然是不怎么样的，少油少盐，都是些比较温和，对病人比较好的食物，自然是不能追求味道了。

虽然还没有出结果，陈姨的心情看着倒是好了很多，或许是她的心中有了几分生的希望吧。

张建平在家里做了午饭，还是三人份的，知道李长顺吃的多，还多做了些饼子。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两人回来，心里也有了一些忐忑。

之前张建平就怀疑母亲的病是不是比较严重，因为母亲平时似乎在避着自己，像是怕自己被她传染一样。

张建平本来没太多怀疑，肺部的疾病很多都是传染的，张建平也能理解母亲，不过在母亲的病总是不见好转之后，心里也是有了一些怀疑。

奈何人微言轻，在母亲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在母亲几次强调只是需要多休养就可以，慢慢也是觉得母亲说的对，毕竟自己才吃了几年咸盐，不懂也是正常的。

但是现在，张建平心中有着浓浓的不安，几次往返于村口和自己家，都没有看到李长顺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愈加浓烈，到了中午终于动身前往城里，心里还安慰自己，‘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这路这么湿滑，李长顺还带着人骑车，万一摔倒了呢？’

只是他没发现，自己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

……

李长顺带着陈姨吃完了午饭，来到了取片子的窗口等，来到窗口，主要怕吃饭的时候错过出片子，“您好，我想问一下，陈小翠的片子出来了么？”

窗口里的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此时正拿着一本书看，随意的看了李长顺一眼，“还没有，出来了会叫名字的。”

桌子上就有几张片子，不过有个架子挡着，李长顺也看不清单子上的名字。

干瘦大夫接着端起身前的茶缸子喝茶，样子有些不耐烦。

李长顺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也没有办法，人家也是铁饭碗，跟售货员一样，只不过标语没贴出来而已。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李长顺也不像自找没趣，有些生气的回去了，到了陈姨的身边又恢复了脸上的微笑，“哎呀，真是慢啊，那个大夫说出来了会叫名字的。”

过了好久好久，李长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主要是这段时间窗口里的干瘦男人就没叫过名字。

这时候一个穿着比较破旧的男人来到窗口，跟里面的干瘦男人说了几句话，又是点头，又是赔笑的，没一会就拿出两张片子，快步走了。

李长顺全程看着这个穿的比较破的男人，心里更不爽了。

他是在求那个干瘦男人给拿片子？想起之前过去的时候桌子上随意扔着的几张片子。

李长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又来到窗口。

干瘦男人还是在看着书，因为角度问题，倒是看不到是什么书，样子和刚才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分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精彩内容，脸上还带着笑，根本没注意到李长顺过来。

李长顺直接撑着窗口，让自己身位更高一点，终于看到了桌子上的片子，以及放在边上的登记表。

虽然被盖住了一部分，不过还是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翠’字，这明显是陈姨的片子。

李长顺踢了窗口处的铁皮一脚，“嘿！来上班来了，还是来度假来了。”

铁皮的哗啦声，加上李长顺的喊声，吓了干瘦男人一跳，“干什么你？找事啊！？”

李长顺都被气笑了，“陈小翠的片子出来没？”

干瘦男人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没有，等着吧。”

李长顺身高手长，支着窗口一把把桌子上的片子和登记表拽了过来，最上面的片子拨开，‘陈小翠’三个字映入眼帘。

这特么等到天黑也等不到，“你个文盲来这干嘛？不认字是么？来，你告诉我这张登记表上的名字怎么念。”

干瘦男人重重的把手里的书摔到桌子上，手指着李长顺，“小子，你丫是来找事的是吧？这是你能拿的东西么？赶紧滚！”

正好看到了桌子上的书名，《金瓶梅》，好家伙，上班时间看这书？真是够勤奋的了，上着班还不忘学习！

本来男人坐着的位置李长顺还够不到，他竟然还敢指，李长顺伸手就抓住了干瘦男人的手指，用力一拉就把男人拽了过来。

嘴里还“哎呀，哎呀！”的叫着。

李长顺直接把登记表拍到了他的脸上，“来！看看你认不认识字！今个你看不清楚，我就让你这辈子看不清东西。”

干瘦男人力量跟李长顺差了不止一个级别，还让李长顺抓住一根手指。

要知道十指连心啊，李长顺掰着他的手指都快怼到手背上了，干瘦男人痛呼，“放手，放手，断了！我擦，哎呦……”

一个路过的护士注意到李长顺跟窗口里的干瘦男人起了冲突，刚要去叫保卫科的人，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偷偷往这边看了两眼。接着就往墙边站了站，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嘴上还带着笑容。

不过医院可不是就这一个护士，很快两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过来了，看到李长顺手里没有武器才把手从腰间放了下来，“哎哎哎，干嘛呢？都放开！怎么回事这是？”

李长顺回头看了一眼，不用猜就知道是保卫科的人，跟李老爹手下的人穿的一样。

“这事你们真平不了，让医院管事的过来！”

保卫科的干事看李长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拿不准李长顺的身份，这会也不敢动粗。

跟身边的男人使了一个眼色，另一个人就快步走了。

保卫科干事笑着说道，“小同志，有话好好说，要不你先放开，一会手弄断了还得进局子。”

这会干瘦男人眼泪都出来了，李长顺的气也消了大半，放开了干瘦男人的手指。

干瘦男人捂着手指，哎呀，哎呦的叫个不停。

保卫科干事看了干瘦男人一眼，又看看李长顺，一言不发，看样子是懒得管这事了。

很快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快步跑了过来，看着李长顺，“我是影像科主任，我姓高，怎么回事？”

李长顺还没等说话，干瘦男人推开小门，捂着手跑了出来，“姐夫，报警抓他，他给我手扭断了。你看！”

高主任看了干瘦男人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干瘦男人红肿的手指。

李长顺可没受力，断了倒是不至于，不过得疼几天。

高主任看李长顺这时候还在笑，眉头皱了皱，“小同志？这是？”

李长顺从窗口把陈姨的片子和登记表拿了出来，原原本本的说了具体的情况，不过声音比较大，不少围过来的医生护士还有患者都听的清清楚楚。

想了想又把干瘦男人看的《金瓶梅》拿出来了。“你们医院的大夫就这素质，上班时间看这书？真是圣手淫心啊！”

高主任横了干瘦男人一眼，“小同志，确实是我们管理不到位，这个人莪们医院肯定会惩罚的，这边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病的，就别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陈姨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李长顺说的话也明白过来了，看干瘦男人的眼神中满是厌恶。

不过那声‘姐夫’陈姨听的清楚，知道就算找这个高主任也没什么用，拉了李长顺一下，“长顺，算了，先去看医生吧。”

李长顺自然也知道这个高主任肯定会偏袒这个家伙，不过现在还有正事，懒得跟这个高主任扯皮。

伸出中指对着干瘦男人晃了晃，“要报警就赶紧去，正好在医院，脑残证明都能给你开。”

“你才脑……”高主任拉了干瘦男人一把，看着高主任愤怒的眼神，干瘦男人到底没说出来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