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不是，王秘书，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没懂啊？今天不是里里外外都查过了么？真不是我啊！”

王秘书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呵呵，我记得几年前你儿子刚刚高中毕业，你好像活动关系想让你儿子进厂来着吧？”

小王一副沉思的模样，“好像是想接一个锻工的班吧？他好像是要去投奔他儿子来着吧。”

老方听了小王的话，面上有些不自然，被小王直勾勾盯着，只好说道，“啊，是有这么回事来着，我这当时手里钱不充裕，这事就算了。”

小王点了点头，“呵呵，王工算是我远房叔叔，当时王工办退休接班的时候，还是我帮着办的，毕竟是提前退休嘛。我叔的事从头到尾也没瞒着我，说了不少你的事。”

“现在你儿子也娶了媳妇了，听说是正式工？你儿子好像在街道办，是个临时工吧？”

老方听了也想起当时的情况，本来跟王工都谈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想讲讲价，这個时候家家过得都困难，老方家里也一样，一大家子的人，就指着他一个人的工资过活。

爹死的早，可老娘身体不好，年轻的时候累的，落下了病根，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下面三个小子一个比一个能吃，媳妇还是个胳膊朝外拐的，没少拿家里东西贴补娘家。

可是媳妇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又天天在家伺候孩子和老娘，媳妇娘家也确实太困难了，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是拦着媳妇，亲家就得饿死人。

工作了十几年家里也就八百多的存款，儿子谈了个对象，是他高中同学，准儿媳妇家里给办了正式工作，就是离这边太远了，要是嫁进方家肯定就要住过来，那离她上班的印刷厂就太远了，娘家额外还要求结婚之后给准儿媳妇买一辆自行车。

再加上置办婚礼也得花钱，倒没要多少彩礼，但是正常的三十六条腿必须得有。

七七八八下来怎么也得二三百块钱，要是花了六百块买了王工的工作指标，剩下的钱也就将将够给老大娶媳妇的。

可是！家里钱一下都花光了，日子不过了？就算家里吃糠咽菜，万一儿媳妇生孩子呢？万一自己或者老娘媳妇生病了呢？手里要是一分钱没有，万一出点事就完了！

这就有些犹豫了，结果最后让李长顺把工作指标弄走了。

之后也关注着看能不能再找一份其他工作，结果老娘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还庆幸没给大儿子办工作，要不然老娘就完了。

最后动了手术，虽然算是治好了，但是身体也不行了，这一年多一直靠营养品吊着，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了，哪里还有钱给儿子买工作。

想到之前的事，老方心中不免难受，虽然最后儿子还是娶了媳妇了，可是人家是正式工，自己儿子就是个临时工，还得靠媳妇的工资养家，在家里说话都没有底气。

这二儿子明年年中也高中毕业了，到时候也要到找工作的时候了，这手里没有钱二儿子也只能跟大儿子一样，老方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才打起厂里的钱的主意。

小王猜到了他的心思，但是也知道老方肯定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范，“我那时候确实缺钱，不过我这工资一个月也七十多，我管厂里财务时间不短了，哪敢动厂里的钱。”

小王笑着接着说了句，“我可是知道你老娘的身体一直不好，家里有三个儿子，这两年也存不下什么钱吧？你说你要是突然给两个儿子找了工作，这笔钱的来源你解释的清楚么？”

老方神色一怔，是啊！之前还一直缺钱，要是厂里刚丢了两千块钱，结果自己家两个儿子就先后办了工作，光是这笔钱就解释不清楚来源。

小王一直观察着老方的神色变化，这一瞬间的神情让小王脸上的喜色愈加浓郁，“只要这笔钱没有找回来，你就一直是第一嫌疑人，你真以为厂里的人都是傻子？”

“保险柜杨厂长办公室也有一个，存放一些生产文件之类的，一直都是我管理。对保险柜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你办公室那个上面的撬棍痕迹，破坏的锁芯，除非是之前破坏的，不然不可能瞒过夜里巡逻的保卫科干事。”

直到小王说完，老方已经脸色发白了，只要这笔钱不找回来，自己就不能给儿子办工作，就算有这两千块钱，也不敢花啊！那要这钱还有什么用？

小王冷笑了一声，“呵，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明年轧钢厂支援大三线的事你知道吧？”

老方先是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接着瞬间就愣住了，“你！这……”

小王笑着说道，“大方向的调子已经定下来了，我知道一些最新的消息，大概五年就能回来，很快，咱们厂就要动员工人去支援大三线了，你要是积极一点，厂里肯定会以你为典型，到时候你起个带头作用！肯定可以跟厂里商量一下把在咱们厂的工人指标给你儿子。”

“听说你大儿子媳妇家里条件还不错，到时候就说从娘家家里借了一点，你掏空家底给二儿子买个工人指标也说得过去，你说对不对？”

老方犹豫了，确切的说是他动心了。

支援大三线肯定主要是技术工种，不过老方有文化，还有十几年的会计工作经验，肯定也是支援大三线需要的人才。

如果积极一点，倒是真有可能像王秘书说的一样，不过就是五年，自己才四十出头，干个五年回来没准还能回厂里，就算不能，直接退休也行啊！

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突然老方想到王秘书来的目的，面色一下又冷了下来，自己现在可还是厂里失窃案的嫌疑人呢，要是不能摆脱嫌疑，还什么大三线，五年监狱都赎不清罪过。

“你……你想要什么？”

小王歪嘴笑了，接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重重的拍了老方的肩膀两下。

他看得出老方彻底被说动了，要说小王真的有什么证据么？根本没有！

不过是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消息，来诈老方的，小王甚至现在都不知道那笔钱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被拿走的！

看到小王的表情，老方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小王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就刚才自己说的话已经变相承认了钱就是自己拿的。

知道自己被耍了，老方脸上也升起了一丝怒气，小王也看到了老方脸上的怒意，轻轻拍了拍老方的脸，“这个眼神不错，或许你可以把我永远留在这，我一个人来的，你们一家人一起上我肯定活不了！”

老方愣了一下，刚才虽然生气，不过心里可没想过什么杀人灭口。

小王接着说道，“路上好几个人都见过我，你隔壁的邻居，那方脸汉子，刚刚还跟我打招呼呢。你信不信我要是失踪了，你就是第一嫌疑人，到时候把你家，你儿子家，你儿媳妇家，包括你的办公室，都……翻个底朝天！”

小王说的每一个地方都加了重音，直到小王说到办公室的时候，老方瞳孔明显缩了一下，眉头也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小王又一次笑出了声，眼珠一转，凑到老方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钱还在你办公室，你根本就没拿走，也拿不走，对吧！？”

虽然是疑问句，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感受到面前的老方一下子泄了气，小王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老方长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小王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你到底想……”

这时候老方媳妇端着茶水回来了，老方连忙住嘴，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商量，就怕事情泄露惹祸上身。

老方媳妇还拿了两个杯子，“王秘书，水刚烧开的，您喝茶。”

小王脸上都是笑容，微微弯腰扶着杯子，“嫂子你太客气了，莪就是来安慰一下老方，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

老方媳妇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就是啊，我们老方这是受的无妄之灾啊！这天杀的小偷，真是该死啊！他就应该出门让车撞死，让……”

老方的脸色黑如锅底，“行了，媳妇，我们说说话。”

老方媳妇瞥了老方一眼，尴尬的住了嘴。

小王笑着说道，“嫂子，你先忙，老方这今天受了委屈，心情不大好。”

老方媳妇讪笑着走了。

等老方媳妇回了里屋，老方才小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话的底气足了一些，刚才让媳妇一打岔，老方也想明白了，小王既然是等自己都回家了才来，肯定是不想报公安的。

无非是求财罢了，反正这两千块钱白来的，大不了分小王一半，不过多了可不行，不管是老娘，还是三个儿子，都是吞金兽，要不是实在拿不出钱来，自己也不会铤而走险。

小王笑着说道，“等这件事彻底过去了，我要一半。”

他心里清楚，肯定不能逼得老方鱼死网破，真要是把老方逼急了，跟自己极限一换一，不仅钱拿不到，还要丢了命。

老方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小王既然已经知道了老方的事，自然是会有所防备的，“口说无凭，我要你亲笔写一份字据，把你作案的全过程写下来。”

老方脸上瞬间出现怒意，没等老方说话，小王接着说道，“不用多想，我求的是钱，不是你的命，只要我安全无恙，这份字据永远不会出现，懂吗？”

老方想了想，小王说的都是实话，举报自己除了能得到一个嘉奖，什么也得不到，那可是两千块，就算只能拿一半也有一千块啊！

有了这一千块，足够伺候好老娘余生，也安排好自己的三个孩子了，而且小王的建议确实不错，只要自己去支援五年，就能让自己两个儿子都找到工作，太值了！

既然想清楚了，老方也没继续犹豫，认命的写了一份认罪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王看了看老方递过来的认罪书，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惊讶，点了点头，“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啊！怕是早在厂里申请这份福利的时候就打上这钱的主意了吧？”

老方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王笑着把认罪书收好，故意大声的说道，“老方，放宽心，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

说完扬长而去！

……

李长顺和李老爹回了家，对于钱二妮的疑问也没心思回答，李老爹只是随口说了句厂里丢东西了，钱二妮也不知道是丢了那么大一笔钱，以为就是哪个工人丢了钱呢，也就不多问了。

李长顺点燃了一支烟靠在炕头，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虽然自己不会查案，但是看了那么多警匪片，悬疑剧，名侦探柯南都看了九百多集。

心里莫名就感觉今天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调查应该错过了什么。

按理来说，老方今天大清早的就跑回厂里，提前把案子摆到了台面上，应该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的，但是万一老方玩一手灯下黑呢！

想到这，又问了李老爹一些问题，主要就是针对老方的，李老爹也听出来李长顺还是怀疑老方，事无巨细的说了一下今天调查的情况。

保险箱里丢了的除了刚审批下来的两千块钱，还有准备给工人发福利需要的各种票据，老方周六走的时候是跟厂里几个领导一块走的，手里也没拿个包之类的，要是带在身上肯定会被发现。

现在最大面值就是大黑十，两千块钱那可是两百张，再加上各种票据，现在虽然天见凉了，不过也就是单衣单裤，里面穿个线衣，老方就是塞裤裆里也塞不下啊！

突然想到之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桥段，小声的问了李老爹一句，“老爹，财务室里面确定都找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