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猴儿谷的喧嚣声浪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涌入太白酒家。
无数散修蜂拥而至,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震惊,急切地交换着最新的小道消息。
葛义虽非蒲阴山的顶尖人物,但他所率领的雄狮猎妖团,却是蒲阴山最大的几个猎妖团之一,同时也是蒲阴山资历最老的猎妖团。
然而,这支历经风雨的猎妖团,在一夜之间,竟遭遇了灭顶之灾,这怎能不让人惊悚和好奇?
“是吕茂!”
当众人瞥见清晨便在酒馆角落悠然自得的吕茂一行人,所有的疑惑仿佛一扫而空。
曾几何时,吕茂受葛义压制,只能在蒲阴山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猴儿谷对他而言,是一片遥不可及的禁地。
如今,吕茂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葛义一伙却如同人间蒸发,其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早知吕茂与葛义必有一决,却未料到这一战来得如此迅猛。”
有人感慨道。
“确实,谁能料到,数月前还如丧家之犬的吕茂,今日竟能一举铲除雄狮猎妖团。”
另一人紧跟着附和。
“不知吕茂从何处招揽来的好手?那位女子,修为不俗……”
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唐雪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蒲阴山中修士虽众,但基本都是不得已过来混饭吃的底层散修,其中能有练气后期修为的,并不多见。
“那个姓林的小子手段狠辣,我亲眼见过,还有姓迟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又一人低声议论,目光在吕茂一伙身上游移不定。
“大叔,好像在议论我们呢。”
杨云竖起耳朵,一脸兴奋,嘴里嘟囔着:“昨晚我应该去的。”
“就凭你?”
林浩嗤笑:“葛义一拳就能把你打回娘胎。”
“怎会如此?”
杨云面红耳赤,与林浩争辩起来,两人的对话引起了猎妖团其他人的窃笑。
就在这时,赵金斗身披黄袍悠然走进酒馆,八字胡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是赵金斗。“
有人低声惊呼,声音中带着一丝惊疑。
不少人知道葛义和张麻子的亲密关系,也知道赵金斗和张麻子的激烈商战。
如今葛义战死,赵金斗出现在吕茂面前,由不得大伙不浮想联翩。
赵金斗却似对窃窃私语浑然不觉,他步伐从容,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张开双臂,如同一位老友般迎向吕茂。
“狂狮猎妖团实力出众,真乃我蒲阴山福音,此番猎杀白斑魔狼,祝吕老大旗开得胜。”
赵金斗声音洪亮,并未遮掩,在场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白斑魔狼?”
“这种妖兽成年后最低修为都是唤灵后期,可不好惹。”
“前段时间还有人死在白斑魔狼手上。”
众人窃窃私语。
赵金斗回过头,看向大家:“诸位,在场之人想必都认得我,正巧我宣布個事情,我们蒲阴山会馆自今日起,重点收购白斑魔狼的狼心,每一颗可给到20块灵石,收完即止。”
“此外,若采集到月见草、天伏芝等灵药,可来会馆寻我。”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大声说道。
“是张之昂......”
“老伍头和冯娘子也在。”
蒲阴山会馆的游商接连现身,每人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大多都是收集某某材料、灵药,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蒲阴山变陌生了。
猎妖团的修士尚未察觉,但人群中的几位游商已经脸色大变。
他们意识到,这个所谓的蒲阴山会馆,实际上是赵金斗等人用来排除异己的工具。
如果大家都听从蒲阴山会馆的指示,去猎杀特定的妖兽、采集特定的灵药,赵金斗等人自然不会缺少材料,但其他游商的又待如何?
有人忍不住,出声质问赵金斗。
然而,此时赵金斗等人的威势已经形成,那些质疑的声音,全部淹没在人们对于蒲阴山会馆的好奇之中。
“蒲阴山会馆究竟是什么所在?又位于何处?”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赵金斗微笑着回答:“蒲阴山会馆就坐落在猴儿谷,毗邻太白酒家。我们已租下李家的一间宽敞的平房,日后将有专人常驻。”
“会馆将定期更新我们游商的需求,欢迎各位前来查看。”
“至于交易,鉴于会馆目前人手有限,我们与李家合作,特别设立了一个交易所。”
“所有接受我们订单的猎妖团,都可以将货物直接交至交易所,无需与我们会面,便可领取灵石。”
赵金斗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交易所乃是他和李相鸣连夜敲定的,此举一出,必将吸引无数游商。
“嘶~”
果然,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直以来,蒲阴山都面临交易困难的局面。
因为游商是流动的,双方今日交易顺利,然而明日猎妖团就找不到人了。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稍微大点的猎妖团,不惜让利,也要与一些游商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即双方约定在某一个时间段进行交易。
比如葛义和张麻子,就是这种关系。
即便如此,仍避免不了游商失约的情况。
一旦交易未能如期完成,猎猎妖团不得不寻找新的买家,而不同游商对同一材料的定价往往大相径庭。
很多时候,猎妖团急需给成员分钱提振士气,只能将手中的妖兽材料贱卖。
此外,猎妖团自身失约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一旦遇到愿意高价收购材料的游商,他们便不顾一切地出售货物。
这种做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原游商大老远跑过来,结果空手而归,
双方的合作,自然就此终结。
总的来说,蒲阴山的交易环境很是混乱。
猎妖团掌握着妖兽材料,处于产业链的上游,而游商则接近消费市场,处于中下游。
在交易过程中,猎妖团往往是吃亏的一方。
他们不得不依赖游商来销售材料,但能够接触的游商数量却十分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存在一个价格透明、公正的交易所,对猎妖团的吸引力自然不言而喻。
更何况,这个交易所不需要猎妖团与游商当面交接,大大节省了寻找游商和沟通的成本。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兴奋,有人甚至感叹:“赵金斗这次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
有游商冷笑连连:“交易所作为中介,先用自己的钱垫付给你们,这得是多大的一笔数目?我不怀疑李家有这样的实力,但如果会馆没钱给,李家不是要吃大亏?”
“李家将风险转移到自己身上,难道会不求回报?”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无论是蒲阴山会馆还是交易所,都对猎妖团和散修有利。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每个人都懂得的道理。
没有人愿意因为一时的方便,而将自己卖了。
见到大家狐疑的脸色,赵金斗暗骂一声,扬声道:“诸位,交易所有我们会馆的份额,我们会馆自会留存足够的灵石,以收购大家手中的材料。当然,李家也付出了不少,交易所由他们管理,所以每笔交易他们会抽取一成的税,但这笔税由我们会馆支付,与你们无关。”
“你们在交易所拿到的灵石,就是我们会馆报的价格,所以大家不必担心,可以放心地去交易所交易。”
闻言,酒馆逐渐安静下来。
他们不在意会馆和李家合作,只要自己拿到的灵石不会少即可。
赵金斗擦了擦额头的汗,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交易所自然要向眼前这些人收税,不然会馆能平白做好事?
但李相鸣坚决不同意,李相鸣认为蒲阴山会馆刚刚面世,正是取信于人的时候,不能杀鸡取卵。
要想赚钱,等蒲阴山做大之后,有数不清的机会。
初听这番言论,赵金斗嗤之以鼻。
既然如此,李家又为何要收交易所的税?
难道会馆游商们就不值得取信吗?
奈何李相鸣携诛杀葛义之威,又兼有老伍头等人的人情,赵金斗孤掌难鸣,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一成交易税。
不过从猎妖团和散修们的反应来看,李相鸣的反对也有一定道理。
收这些人一点钱,跟要他们命似的。
真乃刁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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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鸿,这些妖兽就交给你了。”
育兽峰上,李相鸣挥了挥手,李相广等人将囚笼上的妖兽一一放下。
按照协议,李家每三个月需交付给愚园一头唤灵后期、三头唤灵中期,以及十头唤灵初期的妖兽。
十四头妖兽,数量不少,但以捕兽房的实力,自然不成问题。
然而,如今的捕兽房已然分裂,就连李相画等人,也奉命回家接管守御堂,目前驻守在猴儿谷的只有天柱猎妖团。
李相鸣并不担心完成不了愚园的订单,毕竟他手上还有金光、神风两支猎妖团,此外吕茂的狂狮猎妖团也能担大任。
但猴儿谷无力看管太多妖兽,已是不争的事实。
李相鸣只好亲自将谷中一部分修为较高的妖兽押送回家。
当然,他目的不在此。
与李相鸿交割完毕,李相鸣马上返回泰来峰,拜见李谦雄,询问戴山茅晶矿场一事。
李谦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如何回答。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李相鸣心中涌起不安。
李谦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恰恰相反,事情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
“度阴上人引开了搬山宗的筑基修士,相仁他们几乎未遇抵抗,便迅速掌握了矿场。目前,我们和飞狐洞正加紧在矿场布置阵法。”
“那搬山宗的筑基修士呢?”
李相鸣忍不住追问。
“逃了。”
李谦雄眉头紧锁:“据飞狐洞的消息,对方一发现上当,便立刻撤离,甚至没有回头望一眼矿场。”
“度阴上人追了近千里,确认对方确实已逃,搬山宗至今也没有任何动作。”李谦雄的声音带着疑惑。
李相鸣同样摸不着头脑。
按照常理,茅晶矿场的价值足以让搬山宗勠力守护。
更何况他们与飞狐洞是宿敌,怎会甘心将到嘴的肥肉让给仇人?
“会不会是他们故意为之?”
李相鸣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搬山宗必定早已得知我们的计划。但此事极为机密,只有少数高层知晓,即便是相仁带领的队伍,也是在进入戴山后才得知真正的目标。”
“如果搬山宗提前得知了消息,那消息来源只可能是飞狐洞。如此更加说不通,去年搬山宗为了围剿度阴上人,煞费苦心,最终功亏一篑。如今度阴上人再度出手,他们无动于衷,这不合常理。”
李相鸣明白李谦雄的意思,相比于一个矿场,搬山宗显然更想击杀度阴上人。
但此次李家和飞狐洞合作,不仅顺利拿下矿场,连度阴上人也毫发无损。
足以证明搬山宗并未提前知晓情报。
两人沉思良久,始终无法解开心中的疑团,只能暂时放下。
李相鸣随即汇报地藏石矿脉一事。
“蒲阴山外发现了地藏石矿脉?“
李谦雄露出惊讶之色,急忙询问详情。
李相鸣详细叙述了在葛义洞府所见,并提出开发地藏石矿脉的申请。
然而,李谦雄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三伯公坚持挖掘北边的青金石矿脉,戴山的茅晶矿场也亟待开发,现在又多了一条地藏石矿脉。李家虽坐拥金山,却因人力不足而束手无策。“
闻言,李相鸣也觉得棘手。
他接着问道:“须龙乡的发展情况如何?“
“目前还算顺利,按照你的规划,已有5000余名矿工,大多在普通矿脉工作。“李谦雄回答。
李家在挖矿和冶炼方面经验尚浅,加之新迁至当归山,并没有几个专业的矿工。
须龙乡的矿工,还是李相鸣在任上计房掌事时,为青金石矿脉准备的。
在原本的计划中,李家是要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慢慢挖掘这些矿脉。
所以,培养矿工一事并不着急。
上计房仍在将宿安乡的剩余劳动力转化为农户,以缓解粮食短缺的问题。
然而,随着茅晶和地藏石两条新矿脉的出现,5000余名矿工显然不足以应对。
“家主应当指示上计房,将须龙乡的农户组织起来,编入矿工队伍,积累经验,为开发灵矿脉做准备。我们至少需要两万名专业矿工。“
李相鸣继续说道:“三条矿脉中,茅晶矿脉最远,且处于他人塌下,应优先开发;地藏石矿脉次之,可以等矿工充足后与茅晶矿脉一起开发;至于家族现有的矿脉,应当暂不考虑。“
李谦雄听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李相鸣的建议。
李相鸣见状,又补充道:“戴山一事,我们还不能确定是否有饵,应当召回大哥和相裕。“
李相仁和李相裕都是李家的未来,他们的安全至关重要。
李谦雄深知这一点,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缓缓点头:“你说得对,他们不能再留在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