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辉在崇明岛上待了两天,视察了诸般事宜之后,丢下了李鹤章在岛上主持大局,自己率领一众随从乘船返回金陵。
此时的金陵城,那是一片喧嚣热闹。
秦淮河边歌舞升平,已经重现昔日盛景,每日都有数千人涌入这座江南名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修复战争废墟,重现勃勃生机。
鼓楼军营中
抵达不久的4000余屯民全都换上了兵字号褂,脚穿布鞋,打上绑腿,装备了洋枪和刀盾开始编组训练。
第一期金陵讲武堂的300多名学员悉数安排进入基层连队,军中调出的4000名老兵也编组进去,正在进行熟悉磨合。
各地招募青壮还未入营,但也就在三五日之间,不会拖延太长。
如今当兵能够吃一口饱饭,已是极具诱惑力。
江宁协募兵承诺每丁发五两安家银,更是吸引了大量贫民子弟应募。
每个县一两百不等的名额,往往引来上千青壮踊跃报名,可以优中选优,不识字者一律刷掉。
即便如此,依然人潮汹涌。
周边府县很多的百姓,都知道江宁协官兵最有钱,去年底很多老兵回乡省亲,都给了银子让家里盖房盖屋。
尤其是最初通州团练那批人,几乎家家盖屋买地,惹的周围相乡邻羡慕的眼都红了,谁不说一声“出息了”。
只要听闻是“郑将军”的部队募兵,号召力杠杠滴。
郑国辉抵达金陵后,置雪片一样飞来的拜贴于不顾,他现在可没时间应酬,着重处理军务。
一连三天待在鼓楼兵营中,新编组的每一标,每一营,每一队都亲自过问。
并且和每一位刚下连队的基层军官亲切交谈,有的三五分钟,有的十来分钟,俱都勉励有加。
将军大人如此的亲和态度,令这些年轻基层军官们热血沸腾,士气高涨。
三天后
从金陵出发的第一支部队,是由徐州府防守尉何汝霖率领的北上船队,各种船舶计有80多艘,运载着1600余官兵和大量物资顺大运河北上,直抵徐州府。
另有一营马队500余精骑,由陆路北上,经淮安府直抵徐州,仅用5天时间便顺利抵达。
该部不足的兵力,由徐州府当地征募的900余名新兵补足,在驻地展开同步训练。
江南招讨使郑国辉大人私下里给何汝霖交了底;“此次出征一两银子也没有,既然给徐州府卖命,那么肯定要吃他的,用他的,有本事还要捞些回来。”
驻扎各府军队吃用及一因供给,全部由当地官府负责,包括士兵饷银,开拨银及粮草等等。
好在江南各府素来富庶,官府钱不够,找一些地方大户士绅捐献些银子,不是什么大事儿。
换个穷地方,压榨不出油水来,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受苦的总归是士卒,而不是上面的将军。
郑国辉也吃不到这些空饷,如今他虽然投靠了恭亲王奕訢这個大粗腿,官面上的支持肯定有,但朝廷的银子是真没有。
恭亲王奕訢没有提扩编绿营兵的薪饷从何处来,朝廷的兵部也装痴作傻,反正你自己想办法。
郑国辉的办法就是把私盐卖到苏北各府去,维扬府和淮安府就别指望了,这两个地方本来就是盐业重地,自家的盐都堆成了山。
唯一的去处就是徐州府,而开拓私盐销售渠道就交给了一众幕僚们,派了一些年轻有胆识的人去做。
增兵徐州府是第一步,在以后的数天内,增兵淮安府,增兵镇江府,增兵维扬府,增兵通州府陆续发出,一支支军队沿水陆开进。
能坐船的就坐船,不能坐船的就步行。
与此同时
一封封军报发往京师,恭亲王奕訢交代的事儿,不折不扣的就完成了,在上峰心中留下好印象。
忙完了这些,李鹤章率领着随从也乘船抵达金陵城,比预期时间晚了许多。
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熔炼铜矿和铸币同时进行,在6月底,即可铸出八千~一万贯铜钱,这相当于1万两白银。
下个月速度将猛增,预计可以铸出五~六万贯铜钱,相当于五、六万两白银。
紫铜钱品质优异,一千钱(即一贯)可以换一两白银。
若是换做朝廷铸造的铜钱,那得一千二三百钱,才能换得一两白银。
若是一些品质更差的私铸铜钱,必须得一千七八百钱,才能换得一两白银。
若是增加人手,铸造的铜钱还能更多些。
此次海船从旅顺群岛带回的紫铜矿石品味很高,约达到34%,也就是清除2/3的杂质,能够铸炼出1/3的紫铜锭。
这批紫铜矿石最终约能熔铸出价值十三、四万两白银的铜钱,这已经相当不易了。
这一日
郑国辉摆下了接风宴,为风尘仆仆归来的李鹤章接风洗尘,几位心腹坐在酒桌下首相陪,场面极为融洽。
计有江宁府防守尉郑守业(四叔),郑国泰,郑家良,郑鑫,还有原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的幕僚师爷方为善,李经会,李经济几人。
郑守业(四叔)这个江宁府防守尉,实质上就是代郑国辉坐镇大本营,作用相当于电话机,忠实的执行将军大人的命令。
郑国泰等一众幕僚,如今都归属于李鹤章手下,当然要多亲近亲近。
如今的幕僚队伍愈发扩大,李氏一族下一代李经会,李经济等人也加入了进来,共为筹谋大事,这暂且不提。
原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的幕僚师爷方为善,自从主子丧命于捻匪之手,他便一心想跟着郑国辉将军。
所以,卷了江南提督府现存的田产房契,都是金陵城内几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通通呈送给将军大人做“投名状”。
这些位置极好的商铺也好,几进的大宅子也罢,
郑国辉将军可以拿,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可以拿,但放在方为善的手中,那就是烫手山芋,绝对是要命的玩意儿。
方为善区区一个文弱书生,既无兵权,又无官职在身,拿什么护住这些金贵的东西?
他倒是想的明白,索性卷包全送给了将军大人,总价值超过八万余两白银,当真是一笔横财。
自然而然的,也就被接纳为心腹。
酒桌上
郑国辉端起酒杯笑着说道;“这第一杯酒,为仙侪兄洗尘,庆幸能够得到仙侪兄襄助,从此高枕无忧矣。”
“将军大人,您这是想要把我当成牛马来使啊。万请不能高枕无忧,诸事先拿出条陈来,我等方好照葫芦画瓢。”李鹤章也开了个玩笑,活跃酒桌上的气氛。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别人断断不行。
李鹤章毕竟曾是正四品的甘肃道台,担任此品衔的职务长达三年,只不过被曾国藩借调到湖南剿匪而已,未赴原任。
剿匪期间,总管数万湘军粮草后勤调度,这份官场的浩然气质是假不了的,言谈举止尽显贵重。
这一点上,其他人都远远弗如。
郑国辉洒然一笑,说道;“仙侪兄着实冤枉本官了,一旦本官率军南下数月之久,这里一切都依赖仙侪兄居中调度,妥为应付,本官是想早早进入状态呀!”
“将军大人总要划下章程来,我等方知行事。”
“这个不急,且待闲暇时再叙。”
“那么今日就承蒙将军大人厚爱,我等尽情吃喝就是,这第二杯酒我敬诸位同僚,务请戮力同心,不负将军大人重托,仙侪先干为敬。”
说着,李鹤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着环视众人。
其他人不敢怠慢,纷纷端起酒杯仰头喝下,相继说道;
“李先生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遵。”
“李先生请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方为善由衷钦佩。”
“能与先生共事,我等荣幸之至也,尚请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