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快活地大笑。
这满脸络腮胡子状若李逵的燕北汉子,也是个耙耳朵!
拿着单子先去仓管部找钱主任。
才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本着不放过任何八卦的原则。
姜岐靠在门外细细倾听。
他有暗夜蝙蝠之耳襄助,仓管部主任办公室里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
钱主任道:“这贾东旭死都死了,现在拿出这些材料有什么用?”
保卫科马科长压低声音。
“这是李副厂长交代的事……”
“他家不还有个俏寡妇要顶职进咱们厂……”
“李副厂长是想拿捏一把……”
保卫科马科长是李怀德的心腹,这些年没少仗着李怀德的势力在厂里嚣张跋扈。
钱主任也不是個傻子,不等保卫科马科长将话说完。
早已经心领神会。
李怀德那LSP的爱好,在红星轧钢厂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接着又问道:“这些材料总不能直接给俏寡妇去看,要怎么操作?”
保卫科马科长压低声音。
“你傻不傻?!”
“谁说直接拿出去给俏寡妇看了!”
“贾东旭不是还有个师父?咱们厂里的八级钳工?”
“他是俏寡妇院里的管院大爷!”
“咱们只消将这个一拿出来……”
“等易中海销假上班后,不怕他不就范!”
姜岐在门外听得直嘬牙花子。
这个李怀德比许大茂还不是个玩意!
连这绝户计都想得出来!
一大爷易中海在南锣鼓巷95号大院,活得就是一张脸。
这条毒计一出,倘若闹了出来,易中海当真不用活人了!
姜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不过正好,这条消息可值钱的很……
一大爷易中海的这根竹竿他敲定了!
姜岐故意加重了脚步。
抬高音量,敲了敲门:“钱主任在不在?”
办公室里说话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在!在!在!”
钱主任打开办公室的门,见是姜岐。
想起娄一啸看中这个小子做女婿。
堆出一张笑脸。
“是姜岐啊,有什么事吗?”
“娄先生身体可好些了?”
“还头疼不头疼?”
“李副厂长还打算组织几个工友去娄公馆慰问呢!”
姜岐笑着将手上的下料单子递过去。
“娄先生身体好多了。”
“多谢厂领导惦记。”
“这是明天的下料单子,我师父让我帮他送过来。”
“他还占着手,不得空。”
钱主任接过单子,笑呵呵地道:“东方红的广播都响了,该到点下班了。”
“工作是工作,生产是生产,还是要劳逸结合。”
“老人家教导我们,身体才是愅命的本钱嘛!”
姜岐笑道:“是,是,是!”
“钱主任,马科长,再见!”
他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间乌烟瘴气的办公室里。
交了下料单子,撒腿就跑。
身后。
马科长问道:“这小子是谁?”
“怎么对他这么客气?”
红星轧钢厂里上万号人,他就算是保卫科科长,也不可能人人都认得出来。
钱主任道:“娄一啸看中的上门女婿!”
“还是老工人赵师傅的徒弟。”
“连杨厂长跟李副厂长都上了几分心。”
马科长嘿嘿一笑。
“嘿!这小子运道不错!”
“被娄一啸看上,少走多少年的弯路!”
红星轧钢厂门口。
赵师傅早就从车棚里推出他的二八大杠等着了。
“小七,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岐不想那些龌龊的事脏了自家师父的耳朵。
笑道:“钱主任跟马科长说话,我在外面略微等了一阵。”
赵师傅将后座轻轻一拍。
“上车!”
“得快走几步回去烧菜了!”
豆角胡同赵家。
赵建国跟赵春云赵春秀兄妹都站在院子里。
姜岐问道:“怎么不在屋子里说话?”
“也不怕冷了?”
赵建国见姜岐进来,双眼放亮!
“小七哥救命!”
“姥爷来了,刚刚挨了好大一顿骂!”
姜岐忍俊不禁。
这孩子是有多倒霉托生在孙家那一家子文化人里面当外孙。
不消问,刚刚肯定是被孙伴鹤老先生骂了一顿。
姜岐走过去,从军绿书包里掏三颗大白兔奶糖,一人给了一颗。
“袋子里的糖交给师母,让她分给你们吃。”
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这些小零嘴交给赵建国,不用半天就能造光。
赵建国吃着大白兔奶糖,还眼巴巴看着姜岐。
姜岐笑道:“放心。”
“等我先去见了师母,再去见孙老先生。”
厨房里。
赵师傅自动自觉接下做饭的活。
要指望孙沉香的话,大家伙还是别吃了好过……
孙沉香让开灶台,坐在小凳子择菜。
姜岐将一小袋大白兔奶糖递给孙沉香。
“师母,您也尝尝。”
孙沉香皱皱眉。
“上回来吃饭,你留下的话梅糖还没吃完,怎么又有闲钱买这个?”
姜岐蹲在地上帮手择菜,笑道:“不是买的。”
“这糖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说着又将编给赵师傅那番话说了一回。
孙沉香原来住的大杂院距离南锣鼓巷不远,也属于红星街道办管辖。
当然认得王主任。
笑道:“这也罢了,你多跟她打好关系没坏处。”
“老爷子来了,你去陪他坐坐。”
“正跟建国吹胡子瞪眼睛呢。”
姜岐将小半盆菜择完,才擦了擦手,朝正房走去。
孙伴鹤气呼呼坐在当中椅子上。
须发早已花白,精神头却是极好。
当年被打成佑派,至今没有脱下帽子的事,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姜岐笑道:“老爷子,您来了?”
孙伴鹤见是姜岐,换了一张笑脸。
“小七啊,最近可有读书?”
姜岐哈哈大笑。
这就难怪赵建国郁闷了。
孙伴鹤年轻时曾经师从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通今博古,学贯中西。
那年初夏6月,颐和园昆明湖那惊天一跃后。
孙伴鹤痛不欲生,过了好些年才缓过劲来。
被他考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姜岐笑道:“最近准备定级考核,没怎么看书。”
“老爷子研究什么啊?”
孙伴鹤笑得云淡风轻。
“这年头,还能研究什么?”
“闲来无事阅红楼呗!”
这时候那风雨飘摇的年月还没来临。
老人家对红楼的态度不错,经常在各种工作会议上引用原文。
远远还没到被打成大毒草的疯魔年代。
姜岐道:“到底还是您老人家心态好。”
孙伴鹤按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小七,陪我去院里走走。”
“这小院,我也曾经住过几年。”
“看看他们有没有糟践我的院子……”
姜岐连忙上前扶住孙伴鹤胳臂。
陪他在院子里遛弯。
赵建国一见姥爷出来,将脖子一缩,藏进东厢房再也不肯出来。
倒是赵春云跟赵春秀叽叽喳喳围了过来。
“姥爷!姥爷!”
孙伴鹤慈爱微笑,在两人麻花辫上轻轻一抚。
“你师母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还恍如昨日。”
“一晃,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孙沉香从厨房里探出个头。
“爸爸!”
“您是不是嫌弃我老了?”
孙伴鹤哈哈大笑!
“没有!没有!”
豆角胡同这院子并不大,孙伴鹤到处都看了看。
指着东厢房笑道:“当年,你师母两个哥哥还没出生的时候,这里本是书房。”
“也算是个谈笑有鸿儒的地方。”
“谁知道如今住进去的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调皮小子!”
赵建国房门闭得紧紧的,一声不敢出。
生怕引火烧身。
姜歧笑道:“哪能都跟老爷子您呢,历史见证人!”
孙伴鹤哈哈大笑!
“你小子就是嘴乖!”
“什么见证人,不过是活得长些!”
逛完院子,姜岐又将孙伴鹤扶回正房。
这才问道:“老爷子,我现在住在南锣鼓巷95号大院。”
“里面有个聋老太太,您可知道这个人?”
孙伴鹤看了姜岐一眼。
“你问她做什么?”
王国维先生昔年跟那些遗老遗少关系不错。
孙伴鹤侍从学习国学的时候,也没少跟那些人打交道。
姜岐笑道:“不为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老太太对我不错。”
孙伴鹤沉吟道:“那也算是个奇女子。……
“最后一位庆亲王有个侄子,当年看中了时年十五岁的她。”
“当时光绪还在坐着龙庭呢。”
“原本是要接大宅门进去做侍妾,她死活不肯。”
“就置办了你现在住的四合院在外面养着。”
“后来那位贝子爷一病死了,这事也就再也没人提起了。”
“她反而风雨不倒……”
姜岐眼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居然是位隐藏的皇亲国戚?
还没在沧桑巨变,日月换天这些年间被人将老底子刨出来?
难怪就连孙伴鹤都夸她是个奇女子。
姜岐还要问下去。
赵师傅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建国,小七,春云春秀!”
“准备开饭!”
姜岐笑道:“等吃了饭,再听您老人家讲故事。”
孙伴鹤叹了口气。
“她的事可别对人说出去,也不过是一两年间,贝子爷就没了。”
“到如今知道的人,也都差不多死净了……”
姜岐满口答应。
他不过是对聋老太太的隐藏身份有些好奇而已。
闲得蛋疼了才会去告诉人!
菜上桌,酒入喉。
快活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姜岐在豆角胡同吃过饭,拎着赵师傅给他找得几本钳工理论书,回到四合院。
才进前院。
就见闫阜贵看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毕竟昨晚才联手坑了许大茂父子一把。
姜岐看不得闫阜贵这脸谄媚像。
“三大爷,您吃了么?”
闫阜贵笑眯眯地道:“吃了吃了!”
“小七,你吃了没?”
姜岐嘿嘿笑道:“三大爷,您看这天都黑透了,当然吃了。”
闫阜贵上前悄悄拉住姜岐袖子。
“小七,帮三大爷去鸽子市上淘换点粮食回来如何?”
“那边的路子,你比解成要熟悉的多……”
“唉,粮本上的口粮又没了……”
“不够吃啊……”
姜岐嘿嘿一笑。
“老人家说过,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要相信组织,相信谠!”
“所有的困难都会过去!”
“要勤俭节约,艰苦朴素!”
“老人家还教导我们,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团结起来,共同努力,一定能够排除万难,达到胜利的目的!”
闫阜贵被姜岐这一长串话噎了个半死。
却一句话都不敢回答。
那可是老人家的语录!
来自闫阜贵的郁闷情绪值+1999!
哈哈哈哈哈,又爆了表!
姜岐快活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