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故宫的时候，夜幕低垂。

姜岐回头看看那大红宫墙背后无尽的黑夜。

心中又影影绰绰起来，他的确有些害怕……

在他前世，关于故宫闹鬼的传说，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阴阳路上排着队的提灯宫女太监啊……

什么晚间宫里的隐隐约约的丹陛大乐声啊……

什么月夜子时的井里，浮现不是照井人的脸啊……

又是什么专门陈列后宫嫔妃头面首饰的展馆里……

一到了晚上能听见指甲抓玻璃和铁丝的声音，还有人说：“我的”……

“这些首饰都是我的”的声音……

总之，让姜岐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朱家溍问道：“小七，你想什么呢？”

“怎么一出宫门就变貌变色的？”

姜岐随便说了几个前世传说的故宫鬼故事。

拉着朱家溍吴仲超问道：“朱伯父，吴伯父，这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您两位在故宫里待的时间多……”

两人啼笑皆非地看着姜岐。

得，这小子看来是真害怕了……

王世襄瞅着姜岐的神情，笑得更欢实了。

“小七啊，你要实在想知道那些故事是不是真的……”

“这不就快中元节了？”

“等中元节晚上带上两瓶好酒，让仲超跟季黄带我们进来逛逛……”

“酒壮人胆，能不能看见，那就各凭造化了……”

“七月可是鬼门关开的日子……”

姜岐急忙摇头。

“不好，不好！我才不要中元节来这里！”

“等到那天我就藏南锣鼓巷，哪哪都不去！”

又是一阵哄笑。

认得姜岐这么久，总算是发现了这臭小子的缺点……

倒也是正好的事……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要什么事都能滴水不漏，跟修炼成精似的……

还当真不能深交下去了……

才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成个什么精……

姜岐回到南锣鼓巷９５号大院的时候，夜色渐深。

娄晓娥正挺着大肚子在院里踱着步子遛弯。

快要临盆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

姜岐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比开始行走在暮色四合中的故宫里，更加觉得害怕了……

“晓娥，等等！”

姜岐急忙将自行车停在耳房门口，扶着她慢慢散步。

低声问道：“怎么不等我回来再遛弯啊？”

娄晓娥笑盈盈地道：“师姐说这個时候了，要多走动走动。”

“我才睡醒呢，洗漱过后，走走舒服些。”

“小七，你不是说下班后跟朱伯父他们去故宫看展览？”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都有些什么看的？”

姜岐笑道：“展览还是挺不错，各种文献，资料，版本都很翔实。”

“文物也都是大开门的真家伙。”

“里面有件赤金点翠的金凤钗，我老觉得应该是你戴的才是……”

“所以，一时就看久了。”

姜岐才不会说因为害怕，这还是他催着早早出来了……

丢不起那人……

不然应该还要耽搁的更久些……

娄晓娥噗嗤一笑：“什么凤钗就适合我戴啊？”

“我都是短头发了……”

她孕晚期后，长发剪短了，哪里能戴凤钗？

姜岐摊摊手：“就觉得适合，等以后我也踅摸一件回来，给你戴上……”

娄晓娥笑着转开话题，问道：“孙老爷子不也研究红楼梦？”

“怎么今天没跟着去？”

姜岐笑道：“老爷子等周汝昌周先生与俞平伯俞先生两人呢。””

“原本想让我陪他们一起去文华殿……”

“我不怎么喜欢周先生。”

“还是跟王伯父他们一起去有趣。”

“今天还见了博物院院长，也是个好玩的人……”

如今的周汝昌其实还好，只是后来被史湘云迷到疯魔……

写了好些近似胡说八道的呓语……

姜岐实在不能喜欢……

娄晓娥也没理会周汝昌的那些事。

拉着姜岐问道：“素素师姐说了九月来四九城看我……”

“这都快要八月下旬了，怎么还不来？”

姜岐带着她慢慢走着，轻声道：“你也说她是九月进城来了……”

“今儿不还只是８月１７号么……”

娄晓娥噗呲一声乐了。

“都是这场大水闹的，让我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似的……”

姜岐笑道：“一孕傻三年，本来我的扑棱蛾子就够傻……”

“这下不得更傻了么……”

娄晓娥在姜岐腰间轻轻一掐。

“我才不傻呢！”

问道：“小七，今天我们不回寿比胡同？”

姜岐笑道：“回，当然回。”

“越是快要临盆的时候，越需要师姐的内气温养。”

“不骑自行车了，我们就这样慢慢走着过去就好……”

８月都中旬快下旬的时候了，冉秋叶也开始显怀。

傻柱靠在廊柱上，看着娄晓娥不由得有些羡慕。

他虽然也叫叶清灵一声师姐，到底不是吴九狮的正式入门弟子。

可没那么厚的面皮请叶清灵帮他温养胎儿……

不过叶清灵教了他用明劲阶段的内气温养胎儿的法子。

傻柱不是姜岐，他的内气当然还是能用的……

姜岐似乎知道傻柱在想什么。

回头看着傻柱直笑。

“柱子哥，你就别羡慕我了……”

“说起来，我该羡慕你才是……”

“我想亲自出手还不成呢……”

傻柱这下得意了起来，仰头哈哈大笑！

“那是！那是！”

“叶师姐说了，像你那样的情况，万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来……”

姜岐想起自己宛若淬过毒一般的内气就郁闷不已……

“走了，走了，我们去寿比胡同。”

“柱子哥，秋叶嫂子，要不要一起过去喝一杯？”

傻柱摇摇手：“今儿就不去了。”

“等周末再说。”

“等会吴师父又喝高了，莪那顿疯魔棍可就挨得真真的了！”

姜岐跟娄晓娥都乐了……

叶清灵揍人连半点情面不讲，那是真揍……

傻柱看过叶清灵揍姜岐，直吓得瑟瑟发抖……

打定主意不要尝叶清灵手中的疯魔棍……

下个周末是七夕。

老年间的四九城这天，有七夕庙会……

打七月初一开始，大街小巷各种七夕应节商品就开始上市了……

乞巧楼、七巧针、乞巧果等应有尽有。

但其中最畅销的就属女人用的香料和胭脂水粉……

如今这年头这些都没有了……

就连夜晚拜“双星”都只悄悄简化成了点一根清香了事……

娄晓娥吵着要玩“喜蛛弄巧”。

姜岐只好在晚上给她抓了只小蜘蛛。

娄晓娥随手放在首饰盒子里。

第二天。

娄晓娥一觉醒来，打开盒子看喜蛛织出来的网……

别说没有蛛网了，就连喜蛛都蜷缩着身子，死做一团……

娄晓娥气得直跺脚。

“小七，这蜘蛛死掉了！”

姜岐笑倒在双人床上直打滚……

“那首饰盒子没个透气孔，蜘蛛怎么会不死？”

娄晓娥扑过来想拧姜岐耳朵。

姜岐连忙安抚住她：“没事，没事，咱们明年再玩也不迟……”

“连什么投针验巧，穿针乞巧，我都给你提前备好！”

“还保证喜蛛不死如何？”

娄晓娥这肚子大成这样了，她还忍不住要蹦蹦跳跳。

姜岐愁得一把一般薅头发……

……………………

８月３１日。

宫素素没有食言，风尘仆仆从鲁城赶来四九城。

南锣鼓巷９５号院。

娄晓娥看见宫素素高兴不行……

拉着宫素素的手笑道：“素素师姐，你真的来了！”

“我可想你了！”

宫素素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

“早就答应你的事，怎么能不来？”

“连探亲的介绍信都开好了。”

“能住到你分娩以后。”

娄晓娥如今胖了不少，圆圆脸上肉嘟嘟的。

宫素素捏着挺舒服的，又多捏了一下。

娄晓娥笑道：“素素师姐，你平时怎么不捏师姐啊？”

“是因为打不过？”

宫素素啼笑皆非的看着娄晓娥。

“是，是，是，我打不过她。”

“她脸上也没这么多肉吗，不好捏！”

吴疤子媳妇看嬉笑成一团的宫素素与娄晓娥。

笑道：“可见是小姐妹比我这表姐还亲近。”

“才在我屋里坐了没两分钟，急吼吼的往中院跑！”

娄晓娥靠在宫素素肩膀上，甜甜一笑。

“吴家嫂子别吃醋，我跟你不也挺好的？”

她有几分隐藏的颜控属性，喜欢生得好看的人。

吴疤子媳妇生的跟个圆规似的，瘦骨嶙峋。

性子又跟刘三根媳妇差不多，她怎么可能当真喜欢？

吴疤子媳妇笑着一挥手：“小七媳妇，虽然知道你这句话是撒谎！”

“不过，看着素素份上我就不介意了！”

宫素素噗嗤一声笑了。

练忙转开话题问道：“小七师弟呢？怎么没看见他？”

娄晓娥道：“小七还没下班呢，等下班了咱们一起回寿比胡同看师父。”

“顺便带上柱子哥跟秋叶嫂子一起去。”

宫素素笑盈盈地道：“好！”

娄晓娥不是武林中人，她压根看不出来宫素素身上的变化。

只觉越靠近宫素素身边，给她的感觉就更舒服更安全了一般……

具体是为什么，她可不知道了……

许大茂今天下乡放电影，刚刚从京郊公社回来。

手里拎着一尾鲜鱼。

这马脸孙贼一见宫素素就走不动道……

觍着一张加长马脸，凑过来笑道：“素素姑娘，你又来四九城了？”

“刚好有乡下水库里的鲜鱼，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我亲手下厨给你做鱼吃！”

发大水呢，水库里的鱼都跑了出来……

如今河水溪水里都还有鱼……

娄晓娥撇撇嘴。

“许大茂，你又会做什么菜？”

“哪回不是来正房或者我家蹭饭？”

许大茂当着宫素素的面，当然不会生气。

乐呵呵地道：“晓娥弟妹，你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也去后面西厢房吃晚饭！”

“我特地问了小七，这鱼怎么做好吃！”

娄晓娥冷笑道：“我才不要去后院西厢房，素素师姐也不去！”

“你做的鱼，肯定没小七做的好吃！”

“甚至连柱子哥都比不上！”

许大茂加长马脸上写满了郁闷。

“晓娥弟妹，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

“说到底我们两家还有些渊源……”

许三才跟许母都曾经在娄公馆当雇工……

尤其是许母，也算是看着娄晓娥长大的……

在谭岚青跟前都能说上两句话。

只是。

娄晓娥也实在不知道许大茂是哪里得罪了她……

她就是看着这张加长马脸很不爽，很不爽……

总有拿鞋底往上面抽大比兜的冲动……

正在此时。

穿堂处传来一阵自行车响……

如今这南锣鼓巷９５号四合院里还只有姜岐跟娄晓娥两辆自行车……

娄晓娥立即转过头去，换上一张灿烂笑脸。

笑盈盈地道：“小七回来了！”

“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姜岐在耳房门口停好自行车，朝娄晓娥温和一笑。

“刚回来……”

转头又跟宫素素拱手笑道：“素素师姐好……”

“才下火车么？”

“这一路回来累不累……”

话刚落音，姜岐的目光猛地停留在宫素素身上两三秒。

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素素师姐，你这是坐了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