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嘿嘿,看你怎么死!】
嘿嘿你大爷!
顾安最近发现,这个镜子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似乎越来越懒了一样。
偷看别人心思,不像一开始一样,将其心思来龙去脉都一一述明。
而是时不时地偷懒,省却了来龙去脉。
只是直接复述出别人心声。
就如现在。
而且这种偷懒的频率越来越高。
有事它不直说,就让你猜。
搞搞清楚好伐?你就是个镜子,不是我老婆。
心里吐着槽,顾安也在寻思。
这小子想干什么?
身在书院,他不可能敢动手。
扫了一眼周围涌动的人头。
这小子虽然不知所谓,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既然自己不能动手,那十有八九是将主意打到了这些人身上。
“诸学子请进亭中,将经帖出示。”
正思虑间,草亭中,传来声音。
是掌院冯炯。
“其余人等,请莫近前。”
“此处虽非书院之地,却还受我书院管辖,还望遵守我书院之规,勿要逾矩。”
冯炯说话声音一如往常,平和淡然。
却没有一人敢忽视。
“顾贤侄,快上前来。”
王烈回头招手。
顾安走了上前,又见他拉着王纨道:“纨儿,顾贤侄是第一次在书院听讲,”
“进去以后,你要好生照看他,莫要让外人欺侮了去。”
王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顾安一时间,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不过,就算是假意,王烈这一手玩得也着实令人感动。
上个课而已,怎么隆重得跟高考似的……
顾安心下嘀咕。
跟随众人身后,将经帖拿了出来。
这东西他早就看过了,上面就白纸一张。
不过王烈叮嘱过他,好好保管。
这东西要经过书院特殊的手段才会显出字迹。
为的就是公平。
同时也是一个防伪手段。
除了散出去的旁听九人,朔风书院包括王丞、阴君陵在内的,也正好有九人。
他们手中也拿着一张同样的经帖。
一共十八个人的经帖一一摆在身前案上。
一干书院学子看到这些经帖,其他人也就罢了,大都在意料中。
只是有认得顾安的,却是惊讶得很。
一个书院役者,凭什么上行云岩?
“肃静。”
冯炯抬起头,扫过有点躁动的一干学子。
掌院积威,自然无人敢忤逆。
冯炯低下头,取过一张经帖。
是王丞的。
冯炯提笔于帖上一点。
亭前一众学子,包括外面围着的一众江湖武人,都忽然见到亭中有一抹碧意浮现。
那抹碧意如同一株嫩芽,迎风便长。
顷刻间,便长成了一株高有十数丈的绿竹,迎风摇曳,还有片片碧绿如玉的竹叶飘飘荡荡而下。
“笔下有神!”
有人惊呼出声。
亭中如阴君陵之流等书院学子,更是两眼狂热地看着。
“花里胡哨,这些文人就喜欢弄这套。”
谢灵飞在顾安边上小声嘀咕。
顾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闭上嘴,安份点?”
其实他自己刚才也是这么吐槽,只不过没出口罢了……
绿竹不过一现即隐。
让人恍如错觉。
“拿去吧。”
冯炯将经帖递回给王丞。
顾安匆匆一瞥,那帖上果然不再是白纸,而是显出了字迹。
冯炯再次提笔。
绿竹一次次浮现。
王丞之后,阴君陵等书院其余八学子,还有王纨、金风,和那个据说是府尊子侄,叫许慎的,都相继取回了经帖。
十八张经帖,还剩下谢灵飞、叶芝兰、姜天明这三个西州豪强子弟和顾安的。
冯炯刚要继续提笔点下,却偏偏就开始出了意外。
“慢着!”
众人不由看去。
却是人群前一身着劲装的大汉。
此人身量极高,双臂尤其长。
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巨大的猿猴。
这人见引来众人注目,脸上现出得意,更大声地喊道:
“俺听说读书人最重规矩!”
“你们不让俺上行云岩,俺也无话可说,谁让俺就是一个粗人。”
“但你们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俺早就听说只有什么青白之家能进书院听课,俺这种生来命贱的就不说了,”
“可据俺所知,这几位跟俺也没什么区别!”
“凭什么他们能进,俺就不能进?”
“在场有多少人,出身也不比他们差,凭什么都不能进?”
“最让俺不明白的,还是那位!”
他伸手一指,正是指向了顾安。
“这位俺可是知道的,当街斗杀恶霸朱狗儿,也算是一位好汉!”
众人闻言,有不少都多看了顾安几眼。
讲经日热度空前,朔邑早就挤满了人,种种想着讨论也少不了。
这里的人对手持经帖的人几乎都知晓些底细。
唯独对顾安这个小透明,大部分人都不太了解。
此时听闻,稍向左右一打听,便知道前段时间洒金街某位好汉的“义举”。
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最多只是点点头,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泼皮恶棍罢了,若是遇上他们,随手便能打死。
凭着这事就能得书院青睐?
未免令人不解。
许多人的不满情绪也油然而生。
那猿猴一样的汉子四下一扫,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
更是得意,高声喊道:“据俺所知,他不过是出身贱户,”
“祖上也都是打猎的,祖上十八代都是贱命,”
“这样的人,也能算青白之家?”
“大家伙儿说说,这公平吗?”
众人哗然。
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能进书院听课的学子中,竟有贱户出身。
本来书院是读书的地方,读书人的事,这里大多数人都不在意。
可现在不行。
大家都是冲着书院来的。
那些家世高攀不起的也就罢了。
在他们面前,不能进就大家一起不能进。
可在一众名门之中,出现了一个贱户子,那就让人心里不平衡了。
若是没有人出头就罢了,大部分人不敢触书院霉头。
可人性就是这样,一旦有人挑起了头,又仗着人多势众,头脑一热,那就不管这么多了。
顿时就有人大声附和那汉子,叫嚷起来。
如同浪潮一般,越涌越急,越来越激烈。
很快行云岩前,就像被点爆了一样。
人声轰鸣。
颇有惹了众怒,群情激愤的模样。
顾安眉头紧皱。
心中有燥意涌动。
今天有点倒霉,不孝鸟的“悔性”在作怪了。
自觉醒以来,他几乎每天耳边都被“贱户”这两个字充斥着。
早就习惯了,还不至于动怒。
但是终究是一种负面情绪的堆积。
积蓄得多了,总有被点爆的时候。
不孝鸟带来的戾气就是火星子。
一个个“贱”字像是苍蝇一样如影随形,着实让人恼火。
看着那个挑动了众怒,正得站于人前,得意洋洋的汉子。
心中颇有些冲动。
忽然被一只手按住。
“不要莽撞。”
是王烈。
“书院自有处置。”
他见顾安神色,以为要发作。
顾安确实有这心思。
不过,这一阵起哄,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似乎有某种暗流在底下涌动着。
按捺着恼火,念头一动,镜子照向那汉子。
【汪大海:嘿嘿,看你还不死?】
“……”
嘿嘿你妹!
真冲自己来的?
怕是不会这么简单。
这汪大海或许是,但其他人……
驱使着镜子,缓缓旋转。
并没有再看到什么。
事实也该如此。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些日子,在朔邑的江湖高手,恐怕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着。
朝边上看了一眼,那金风正负手含笑,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如他一般的,那群书院学子中也不在少数。
足见不仅是这些江湖武人不满,书院之中对于他能上行云岩,同样也有不少人不满。
顾安感受着那股暗流,暂时压抑心中的燥意。
静观其变。
“你是哪里来的夯货?!”
一声充满怒意的喝斥响起。
出乎意料。
竟是那位阴君陵。
他非武人,顾安看他的肉身、气血,都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却也有限。
但这一喝,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仿佛化为实质般的威严,陡然压落。
令不禁心神一慑。
便安静了许多。
“尔等什么身份?竟敢在书院放肆!”
“我书院如何行事,还需要向尔等解释不成!”
顾安:“……”
按理说,这姓阴的现在也算是为自己出头。
但是这人说话,还真是一向这么不中听。
恐怕会起了反效果。
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场的几乎都是些桀骜不驯的江湖武人,顺毛驴一样的人物。
本来就因书院“处事不公”而群情愤怒,这几句话更是火上浇油一般。
刚刚弱了几分哄闹,顿时又噪了起来。
而且声势更胜之前。
阴君陵只气得俊脸通红:“真是岂有此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浑厮!你出来!我要与你剑上决生死!”
骂了几句,便抽出腰间长剑,欺身就欲扑上去。
被身边几个跟班学子一把抱住,好悬没冲出去。
“……”
顾安也忘了烦躁,与谢灵飞面面相觑。
这小子迂是迂了点,还挺刚。
“肃静。”
冯炯的声音响起。
声调平和依旧,却是瞬间压过了人群中的声浪。
书院的威望还是令人忌惮的。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冯炯自草亭中缓步走了出来。
朝那汉子道:
“你说说,你欲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