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俺好好修炼!”
“流汗!流血!拼了命也给俺坚持住!”
“嫌累?嫌累就都给俺滚!”
“谁都清楚谁,俺们都是贱籍猎户,八辈子没走出过山林!”
“别说城里的大老爷!就是那些杀猪宰狗的屠户!都能拿鼻孔看俺们!”
“这些年俺们受了他们多少欺压!”
“如今白白将这些大老爷们也恨不得捂到屁炎子里的功法教给你们!还不好好珍惜!”
“对得起俺们顾指挥使大人吗!”
新修建的军营中。
白六六叉着腰,昂着头,威风八面地对着面前四百个精壮的汉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吼着。
累?
俺白六六哪辈子这么威风过?
这是顾老六说的,俺是四百“大军”总教头!
后边。
顾安和谢灵飞两位“指挥使大人”很没形象地蹲在地上,看着这些人操练。
看着眼前整齐的军阵,四百个赤裸着上身的军卒,周身有血气浮动。
隐隐有汇聚一处之势。
透着一股令人畏惧冰冷,如同锋锐的利器,抵着皮肤来回摩擦。
竟有淡淡的血腥气。
谢灵飞哪怕是看过了很多次,此时仍然有些懵。
“两个月,你竟然真能把他们训练出来?”
他不是没见识的。
虽不通军事,但和兵家出身的金城姜家也有过往来,接触过一些。
若是以往,有人告诉他,两个月能令一盘沙般的山野猎户成军,他能把人揍出满头包。
谢爷爷也是随便能糊弄的?
只是这两个月来的见闻,推翻了他的认知。
这四百个人,有两百个是他从谢家带来的。
两个月前,被顾六这小子连蒙带骗,给要了过去。
如今名义上这两百人虽然还是他的麾下,可其实已经被顾六这小子收了心。
现在就算他想要把人带走,这两百人里面,恐怕有一大半都不乐意。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谢家沾亲带故,他再了解不过。
本身还有些武道的底子,血气比普通人强盛。
倒还可以理解。
但另外两百个,却不过是山里的猎户。
虽说身强体健,比普通人强些,但连炼体初境都远远够不上。
却能在两个月里,炼得筋强骨健,血气透体。
虽然没有成就初境,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再加上他们这段时间操练的兵家阵法,摆开阵势来,别说初境,就算是炼劲有成的江湖高手。
等闲十几个,闯入阵中,也是死路一条。
炼劲高手,本就是武道之中的一道大坎。
力不成劲,想要破掉炼劲高手的护体劲力,本来就不可能。
炼体未成,能杀炼劲高手,也不是没有。
除非是有神兵利刃,或是大庸朝廷的精锐大军。
顾安对谢灵飞大惊小怪的模样已经司空见惯。
其实他自己也一样有些糊里糊涂。
除了从大摔碑手和万胜刀法中,选取了一部分招式,加以精简单,传授给这四百人。
其余的也只是照着《平金策》中的练兵之法来操练。
主要是其中有一套完整的打熬体魄气血的法子。
《平金策》中只有两套阵法。
一套名为“金戈阵”。
一套名为“铁马阵”。
一套炼人,一套炼马。
两套阵法合起来,便是人马合一。
不过在战马昂贵,朝廷管制也极严。
顾安现在是不可能弄到战马的。
只是一套金戈阵,就足以令他大开眼界。
除了兵阵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一整套熬炼气血体魄的法子。
和大庸江湖上流传的桩功有所不同,平金策中的法门是在演练兵阵的同时,打熬体魄气血。
利用兵阵,汇聚众人的气机,能形成一种气场。
于无形之中磨炼阵中之人的体魄。
可以说是一种集众力为我所用的法门。
十分符合兵家之道。
而且,顾安在这两个月里还有了些发现。
金戈阵的实际威力,似乎比《平金策》中描述的,要强大得多。
如果按平金策所述,就算有这套集众力为我用的法门,想要成军,至少也要一两年。
但实际上,再有两三个月,这四百人就可堪一用了
两个月能将一群猎户,训练成可以困杀炼劲高手的军队,已经令人惊骇。
但在顾安心里,至少也要超过自己才叫能用。
否则他自己出手就行,要军队干什么?
半年时间,练出一支能困杀五境,甚至六境高手的军队,着实匪夷所思。
但顾安现在信心十足。
只要钱粮足够,这个目标最多不会超过一年时间就能达成。
若是能捕猎异兽,用其血肉供养,这个过程甚至还能缩短一半。
可惜,人数还是太少了些。
要发挥出金戈阵的最大威力,基本成阵人数,其实应该要五百人。
四百人虽不是不能练成,威力却打了折扣。
“顾指挥,有人在外求见!”
忽然有个兵士小跑过来通禀。
这座新修的军营里,除了四百操练兵阵的军卒,还有百余个普通兵士。
是顾安以民夫的身份招进来的。
毕竟四百个大汉,总得有足够的后勤。
这些人都是想进顾安麾下,习练武艺兵阵,却被刷了下来的。
此时来通禀的这人,就时不时地往那边的军阵瞟去,脸上满是羡慕。
顾安也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是什么人?”
“那人说他叫许江达。”
许江达?
王家护院头领?
他来做什么?
顾安念头一转,道:“带他进来。”
不多时。
许江达便在兵士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许江达本来到了军营之外,只是隐约觉得这军营有几分凛然气象。
暗自感叹。
这才多久没见?
顾安竟然就成了折冲府的指挥使。
而且还在短短时间内建起了这样一座军营。
却不知,是不是徒有其表。
走进来之后,才惊觉其中秩序井然,法度森严。
全然不似新建军营。
他不懂兵事,但也曾有机缘去过北庭都督府,见过边军军威之盛。
此地虽远不能与之相比,却也隐然有几分相似气象。
北庭都督府那是什么地方?
北庭边军又是什么?
大庸军队虽多,但最精锐的只有三十六支军队。
除去驻扎京城之中一十三卫禁军。
剩下二十三支中,有八支属于边军。
西州边军在这八支边军中,也是排得上前列的。
可以说,西州边军就是天下顶尖的精锐之军。
谁也不会拿一个新立军营与之相提并论。
能从其中看出几分相似气象,已经足以令人惊骇。
尤其来到近前,看到操场上演练兵阵的四百军士,许江达更是惊疑不定。
那隐约中透出的凛然威势,他远远看去都觉得有股子冷意袭身,寒毛倒竖。
“许头领,又见面了。”
顾安的声音,令许江达从军威中惊醒过来。
额上已满是细汗。
“参见顾、顾……”
许江达上次见顾安,还是联手伏杀谢荣。
那时见其身手,也不过是比谢荣强些。
虽是令他敬佩,但却不似今日。
这时再看顾安,竟生出了几分敬畏,站在面前,已不敢再似以前一般随意。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
顾安看出其心思,笑道:“许头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必多虑。”
许江达松了一口气。
顾六郎还是顾六郎,并未因身份转变而变得倨傲。
“是,六郎。”
顾安点点头:“许头领,可是王伯伯又有什么消息带来?”
许江达忙道:“许某今日来,一是奉老爷之命,来向六郎告罪,”
“二是为了给六郎磕个头。”
说罢,竟直接撩起衣袍,就要跪下。
顾安忙伸手架住:“许头领这是干什么?”
许江达抬头道:
“许某此番本已无幸理,若非六郎搭救,早已被六扇门押赴刑场,身守异处。”
“此恩此德,许某纵万死难报!”
顾安知他说的是自己与谢千帆打赌。
“那也不用如此,我也是恰逢其会罢了,并没有做什么。”
这两个月里,顾安和王家仍在保持着联系。
如王涳所说,他去劝过王烈,将大雪山中那座胜境的引子放手。
本来就保不住,不如扔出去,也让那些人争起来狗咬狗,还有可能坐收渔利。
只是王烈竟然和他平时的圆滑全然不一样,在这件事上,竟然极其固执。
顾安觉得自己与王家的关系有点复杂。
一开始,从老七那里算,说是对立面不为过,毕竟是不同阶层。
可后来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受的恩情多了,也就纠缠不清了。
更何况还有老三这层关系。
不管如何,老三与王鹏已是夫妻。
他们夫妻一体,顾安也没办法坐视王家遭难。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王烈不愿听劝,他也没办法。
只好尽人事。
他向来求的是一个问心无愧。
当初征发兵役,为白屋庄扯了个书院的虎皮如是。
如今王家之事也如是。
该做的做了,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所以他将谢千帆会援手之事告知王烈,又将铁竹桩功真正的九节之秘留给了王烈。
也算是还了他传自己铁竹桩功,又供养自己一段时间的恩情。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手
九大秘锁,只传了能炼就龙象之力龙象二锁之一,象王锁,炼就狮子吼的狮王锁,与炼就马阴藏相的马王锁。
炼就龟蛇之力的龟蛇二锁与龙王锁都藏了起来。
龟蛇二锁与道家有关。
龙王锁可能与佛门神通法力有关
顾安自己都没参悟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他的私心。
象王锁,狮王锁,马王锁,已经是世间难寻的绝顶秘法。
任谁得到了都是死死守住。
他留下这些,已经问心无愧,并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王烈也很有手段。
知道谢千帆可能是“自己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和谢千帆搭上了线,似乎还达成了某种协议。
顾安只作为牵线人,并不关心这些。
一心扑在练功与练兵之上。
不过,期间王烈似乎是想表达与顾安的亲近。
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派人来嘘寒问暖,同时告知他一些消息。
所以,他很清楚谢千帆这段时间里,果然在这件案子里将许江达摘了出来。
不仅如此,对王家还明里暗里施加了援手。
但他并不认为打赌是谢千帆出手的真正原因。
也许是六扇门自己内部的原因,也许是有别的目的。
只能说所谓的打赌,确实就是恰逢其会。
“还请六郎莫要拦我!”
许江达固执地说道。
一旁谢灵飞拍了拍他道:“你还是让他拜吧,不然他怕是没法心安了。”
只看许江达面上神色,便知道这话不假,
顾安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拦你只是觉得尴尬。
你要实在不尴尬,想拜就拜,反正吃亏的不是我。
许江达还真就不尴尬,正正经经地一头磕到地上,一连磕了三个,磕得砰砰直响,才站起来。
顾安暗自摇头,没等他说话,便直接岔开话题:“你说告罪是什么意思?”
许江达恭敬道:“老爷说,这次王家得脱劫难,全赖六郎周旋,老爷本应亲自来谢,”
“只是王家甫脱大难,尚有诸多杂事,老爷无法脱身,故而遣我先来告罪一声。”
“这倒不必。”
顾安摆摆手,旋即疑惑:“得脱劫难?”
他是知道由于谢千帆的插手,王家被各方面或明或暗针对,甚至被步步的蚕食的形势,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离解决还差得远。
毕竟谢千帆地位虽高,却也不方便直接出面。
更何况背后还有个万仙教,也不可能虚他。
许江达道:“六郎有所不知,”
“升龙之日,铁佛寺大开山门,众多江湖新秀、名门子弟蜂拥而至,”
“大公子得六郎所传授铁竹秘奥,修为大增,在其中脱颖而出,大放异彩,”
“得一位铁佛寺高僧青睐,收入门墙。”
“如此,王家是真正有了靠山,那些人,即便再有不甘,以后也会有所收敛,不敢太过放肆了。”
一旁的谢灵飞惊讶道:“王风竟真拜入了铁佛寺?
六月初六,升龙之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本来这次铁佛寺开山门,他也想去争上一争。
不过,这段时间他时常与顾安“切磋”,很不甘地承认自己离那些天骄还差得太远。
索性也不去凑这热闹了。
王风凭什么?
许江达点头道:“大公子其实还比不得其中一些天骄人物,只是因为身怀铁竹桩功的奥秘,被铁佛寺高看了一眼,”
“再加上此番大雪山中出了意外,铁佛寺开山收徒之事,也被半途中断,”
“大公子也算是运气。”
顾安好奇道:“什么意外?”
许江达神色间出现一缕忧色:“听说,是大雪山深处,有西漠那边的妖魔,闯过了雪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