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顾安只能通过镜子,就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性灵之主在镜中的种种。
如今,性灵之主却似乎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
我即彼,彼即我。
白玉小人一切行止,处种观照,都是顾安念念所生,物物所见。
万里晴空,夜色明媚。
凭虚飞空,穿行其下。
明月清风伴我,群星霜雪共照。
心胸为之一开。
形神为之涤清。
快哉。
顾安最近沉迷于性灵神游,这便是原因之一。
这也是一种修行。
【性灵之主:LV2(13/1600)】
两月以来,性灵之主的等级飞速提升,已经升上了2级。
只是并没有出现新的奥秘。
不过,性灵之主离体的时间,却是在不断地延长。
之前只能个把时辰,如今在夜里神游,三两个时辰都没到极限。
一夜神游,第二天醒来,非但不觉疲累,反而精完神足。
不过换成白日神游,时间却又大大缩减。
似乎太阳光对性灵来说,是一种负担。
这本就是一种奥妙。
白玉小人其实并不会飞空腾云之术。
能凭虚御飞空,只因白玉小人不是真实之物。
既非真实,便无凭依,也自然不会受天地自然所限。
不需飞空之术,便可腾空而行。
如人在梦中。
顾安从小到大,就时常梦见自己在天地间飞行。
性灵之主的存在,倒有点像是梦中的自己,跨过了虚实界限,来到梦之外。
似假非真,真中之假,假中之真。
不悟真何悟假?不悟假何悟真?
真真假假,亦是阴阳水火。
这些东西,都是性灵之主与自己相融时,仿佛机缘所至,灵心涣发。
于自己识中流淌。
随着这些时日,顾安趁夜神游。
便时常若有所悟,渐渐发现,以性灵之身神游天地。
只觉天地间似乎多出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每在这时,顾安便会想起王丞送自己的那本《名物蒙鉴》中提及的《三教修行歌》。
乾坤交媾,是生五炁。天人感应,名曰浩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劫炼金身,四大空空……
不是顾安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只是莫名地就想起了。
如同性灵之主的“似假非真”一般。
以性灵神游之时,自己的念头就特别活跃。
尤其是在性灵宝物不孝鸟出现“悟性”一面时。
但顾安却不觉混乱,反而越来越清明。
心思念头,活泼泼地,乐在其中。
沿着大雪山边缘穿行。
实身之时,可没有这般本事。
虽只是雪山边缘之地,却也地形气候险恶,人兽难行。
除了沉迷神游之妙。
寻找当初那只天地异种——龙祸,找到出入大雪山中的缺口,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白楼子说那龙祸还会来寻自己,准确地说是寻金精。
不过两个月以来,都没有再见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被惊吓到了,不敢再出现。
顾安只好自己去寻。
八珍丸已经用完了。
透骨丸倒是还剩下不少。
不过顾安不敢多用。
这东西药效猛,一粒就能破一骸节。
丹毒却也重,不宜长期服用。
便留着以后给手下的兵士炼体所用。
每人最多也就能分到一两粒,正合适。
这段时间,顾安只修炼金阳融血功,也不急着补全铁竹桩功。
资源的匮乏也是主要原因。
别说是顾安自己缺乏资源,大雪山被封闭,这段时间市面上的异兽血肉,基本断了货。
哪家都缺。
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个月内再找不到,他恐怕就得去抢去偷了。
嗯?那是什么?
念头缤纷之时,顾安看到了远处有一团黑红的光在跳跃。
似是火光……
火光?!
天可见怜,找了这么久,可算找到你了!
这团黑红火光,颜色怪异,在夜里极其难见。
若非性灵之身奥妙,顾安也几乎错过。
顾安顿时飞了过去。
性灵之主虽然奥妙非常,但是虚幻之身,不涉真实。
此时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打算跟上那东西,摸清它的踪迹。
本以为这东西看不见性灵之主,但是当他靠近时,黑红火光突然一跳。
竟然灭了。
现出一只……狗!?
只是这狗生得神异。
通体黑亮,但头颈、四足、尾巴,都生有五彩长毛。
夜风中飘飘扬扬,宛如五彩火焰。
如寻常犬类大小。
这狗猛地回过身,朝顾安所在之处呲牙吠了几声。
顾安心道不好,以为它发现了自己,就要来攻击。
这畜生竟连虚幻之性灵都能看到?
性灵之身完全没有任何自保手段。
虽是虚幻,但顾安也保不准这世上没有能伤及之物。
正如他之前以为没有人能看到自己一样。
现在就出现了意外。
正打算暂避锋芒,不过下一刻,这东西竟然前肢趴伏,以头触地。
发出呜呜的声音。
倒是像自己上辈子养的一只金毛,讨好人时就是这死出。
“你想要做什么?”
顾安刚一开口,又省悟自己不是真身,说出的话也传不到真实之中。
对真实之中的人来说,顶多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念头。
却不想,这东西不仅能看到性灵之主,还能听到性灵的声音。
狗眼似乎一亮,匍匐前进了些许。
对着自己连点了三下头,每一次都将额头触地。
“你在拜我?”
龙祸又点了点头。
真的明白?
“为何?”
龙祸又拜了三拜。
顾安实在不明其意,索性不问了。
看起来,总不似恶意。
便直言道:“你从何处来?能否带我前去?”
龙祸急忙点头,站了起来,跑了几步,又回头。
顾安大喜。
连忙跟了上去。
龙祸便又跑了起来。
跑了一段路,回头看到顾安还能跟上,身上便突然冒出了黑红的火光,化作一团火焰,腾空而起。
速度比奔跑快了不知多少。
顾安庆幸自己是性灵之身来此,若是真身,即便有提纵术,就算发现了这东西,也不可能追得上。
龙祸知道顾安能跟上,化身黑炎,所行之处,顿比之前险恶了不知多少。
这条路,除非能飞空之能,否则即便有人知道了,也根本不可能走得了。
一路悬崖峭壁横阻,毒虫猛兽出没,险恶丛生。
顾安还有数次,只觉性灵之身阴冷禁寒,似暗中被一双双眼睛盯住,如芒在背。
这是危险的预警。
不过,那些在暗处窥伺的未知之物,也不知是忌惮什么,并没有发难。
一团黑火,一尊性灵。
一前一后,经过一个多时辰,龙祸终于缓下了身形。
顾安往前一看。
一座雪山,兀立于群峰之间,直插云霄。
半腰处,有层层云烟笼罩。
仿佛一尊太古的真神,横亘在前。
这时,龙祸已经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龙祸点点头。
“这……”
顾安想过很多种可能。
可没想过这个。
这座山,怕是不比大雪山主峰,也就是铁佛寺所在的那座莲花峰小。
甚至无论高度、跨度,其气势之恢宏,都尤有过之。
别说这座山要如何跨过。
仅仅是路上的险恶崎岖,若是真身,都难以跨越。
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也只有龙祸能越过大雪山出现在外界。
因为它能化身黑火飞空。
或许还有别的,只是不为人知。
但是绝对不多。
望山跑死马。
虽然此时是性灵之身,一人一狗都会飞。
但跑到那座山下,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汪!”
龙祸突然收敛火光,就地一滚,又变化成犬,在地上朝他叫了一声。
像是在叫他下来。
顾安在猜测它的意思时,已经来不及,突然觉得一股无形巨力。
自己就不由自主地飞速下落。
幸好不是真实之身,坠落在地上,并没有妨碍。
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四周。
朝龙祸道:“这座山,没法飞行?”
“汪汪!”
龙祸叫了两声,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山本身有问题,还是有人在这里面设下了什么?
顾安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龙祸一顿汪汪。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得。
语言不通。
干脆也不问了。
任由龙祸带着自己往前走。
越往前走,顾安发现四周云烟越是重重不散。
到后来,几乎已经看不到眼前五尺之外。
幸好有龙祸在前带路,身上还有焰光跳跃。
就像一盏灯在引路。
走了不知多远,顾安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视野豁然开阔。
定下神时,只觉置身新天地。
这里,就是冰的世界。
西州之地,虽然常年白雪覆地。
但好歹还能见绿。
人烟也不少。
这里是一丁点杂色都见不到。
山体是冰。
树木是冰。
石头是冰。
入眼一切,全都是冰。
晶莹通透,纯净无暇,又如玉般温润,不觉刺骨。
这里,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与红尘浊世隔绝的世界。
别说人烟,就连鸟兽活物,都见不到半个。
“这是什么地方?”
“汪汪!”
又忘了。
白问。
闭嘴继续前行。
看着四周景色。
顾安心中忽冒出几个字:玉宇琼天,芝兰玉树。
绝非人间所有。
这里的路,九曲十八弯。
若无龙祸带路,自己即便找到了这里,也绝对是如无头苍蝇一般。
行至一处,龙祸又停了下来。
前面,竟出现了一堆断壁残垣。
断裂的巨柱,塌毁的高墙。
都是如冰玉般剔透纯净的材质。
处处有巨大冰玉巨砖散落。
龙祸汪汪两声,狗爪抬起,朝前一指。
顾安看去。
两边有几极巨大的断柱。
但仅仅是剩下半截,也高有十余丈。
十分宏伟。
似乎是一道倒塌的门户。
没等他多想,龙祸率先跑了过去。
飞身一跃。
于那似门户般的巨柱间穿过,竟然如跃入水中,沉没虚空不见。
顾安一惊,正犹豫间。
龙祸又从那“水中”探出一个狗头,目中透出疑惑。
似乎在问:“你等什么呢?”
见状,顾安也不再犹豫。
走了过去。
小心翼翼地穿过巨柱间。
眼前又是豁然一变。
是……一片雪原?
自己所立之处,竟是一处冰雪悬崖。
眼前是白茫茫一片,一望无际。
间或可见一片片山林点缀。
这是大雪山周遭常见的地形。
只是这里的风雪,比平日白屋庄所见的大了不知多少。
风声呼啸,竟令他这性灵之身都觉得适,隐隐有冰冷之感。
这是他第一次,神游之时,感受到自然风雪的寒冷。
若是真身至此,即便自己是几乎晋入武道五境的体魄,也未必能抗得住多久吧?
“这是……大雪山深处?”
龙祸蹲在他身边,点了点头。
顾安回头。
看到一处这冰雪悬崖之上,竟然有一道如同冰玉雕琢而成的亭台。
只不过,庶顶已经崩塌,散落四周。
只余四根玉柱。
刚才他们,就是从这亭台走出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如此神奇。
“汪!”
龙祸叫了一声,又带着他,沿着一条路。
这里,竟然有一道人工雕琢出来的冰玉阶梯,盘旋而下。
很快,便踏上了之前在崖上看到的那片雪原。
呼啸的风雪声更加剧烈。
鹅毛大雪几乎是如飓风龙卷一般扫过。
龙祸身上黑火跳跃,风雪难侵。
顾安是性灵之身,虽然有寒意,却不算太麻烦。
也难怪。
大雪山如此范围巨大,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
却竟然守住一个灌风口,就可以禁绝出入。
因为别的地方,根本就是死地。
“吼!”
突然一声令人心惊动魄巨吼。
不远处的地面,冰雪轰然爆开。
一道巨大的白影朝一人一狗扑来。
龙祸一个跳跃,闪躲开来。
顾安没来得及,还在原地。
那巨大白影一头扎下。
顾安看到了这东西的真容。
是条白玉般的巨蛇!
蛇口大张,竟然有利齿森森。
一口咬下。
却是扑了个空,炸起冰雪漫天四射。
抬起巨头来,晃了晃,显然撞得有些懵。
再看着顾安所在之处,有些疑惑。
明明感觉到有“好吃”的。
哪去了?
旋即转移视线,落到了龙祸身上。
龙祸刚才虽然不讲义气地躲开。
但此时却在边上不停地吠叫。
明显对这巨蛇有惧意。
却是不愿扔下顾安。
以狂吠挑衅巨蛇。
顾安忙叫:“快跑!”
自己也转身飞走。
龙祸见状,也不强撑,紧随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