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除魔，暂时还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马。

要不然他当这个校尉，手下养着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顾安思虑妥当，决定先去找一个能为自己做饭的厨子。

朔邑这地界，他似乎没有听说过什么炼丹的高人，连“炼丹”这两个字，都没有听人提过。

除了在王家。

王家有八珍丸，能为族中弟子大补气血。

王纨还和自己提过一种冰魄返颜丹，王烈用来贿赂县尊阴子方，为自己行状抬籍。

这都是王家自己炼制的。

现成的厨子。

说去就去。

很快，顾安来到王家。

在门口扫了一眼。

他也是许久没来王家了。

富丽依旧，但好像较以往冷落了许多。

门口只有两个看门的，还是自己老熟人。

刘三正倚靠在门侧，有些昏昏欲睡。

余光瞥见有人，正想喝斥，待看清人，顿时猛地跳起，睡意全无。

“咦！？”

“爷！？”

刘三面现狂喜。

顾安笑道：“刘三哥，陈进，许久不见。”

“哎哟！”

“可不敢当爷如此称呼！”

“爷您现在可是朝廷的大官儿了！这可要折了三儿的寿哦！”

刘三满脸笑意，哈着腰，小跑着下了台阶。

陈进也走了下来，对顾安行了一个礼：“六郎。”

顾安见到故人，忍不住用镜子照了下。

【陈进：……】

这家伙倒依旧是和以前一样。

沉默寡言，心思都少。

不过眼神间早没了以前的轻视，反而隐隐有一丝激动、崇拜。

只是这刘三……

【刘三：哎哟！我刘三爷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王家这些没眼力劲儿的！这些日子可没让三爷我好过。

这下好了，六爷回来了，还当了大官儿，你们这些狗入的！以后有你们好看！

哎哟，三爷得真惨给六爷磕一个！】

顾安：“……”

这个刘三……

他却是不知道，自己走了，刘三爷的日子可不好过。

家中不少人都以为，这是见王家有危难，顾安自己溜了。

而刘三和陈进，原本被王烈打发到顾安身边，也早已经被视做顾安的人。

本就人心惶惶，这会儿能有好脸色给他们？

这下好了！

刘三现在恨不得给顾安磕几个。

丢人？

呸！

现在谁不知道，顾六郎可是当了官儿了，连那宁州张氏都给扳倒。

那是多大的名门望族?

说下狱就下狱！

可谓名声如日中天！

满朔邑城打听打听，能唤这位顾六郎爷的就我刘三一人！

自己人！

还有谁？！

他还真作势欲磕，被顾安一手拖起。

顾似笑非笑：“许久不见，你骨头怎么变得这么软？”

刘三不以为意，反而因顾安的态度心中窃喜，面上笑容更掩饰不住，脸都笑皱了。

“爷，三儿本来就是下人，在爷面前哪儿有什么硬骨头？”

“不过爷您放心，三儿这把贱骨头，也就是在爷面前硬不起来，”

“外人面前，三儿绝对不会丢了爷的脸面！”

顾安笑道：“你这说话的功夫倒是见长。”

“嘿嘿。”

顾安没有多闲扯：“王伯伯可在家？”

“在，在！爷您快请进！”

刘三连忙弯着腰，侧着身领顾安进府。

顾安愣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以往每回趁自己来找七七都拿捏自己的影子。

王家经此一事，没怎么变，至少表面看不出来。

家中的下人仆役，大多顾安都认得或是脸熟。

足见王烈当真是手段了得。

不管是念他恩德也好，是惧他手段也罢，至少是能留住人的。

顾安觉得这点是自己要学的。

王烈身上，还真是有不少可以学习的地方。

一路上，仆役下人们看到他，都有些惊讶。

不过也不敢无礼，远远的都对他行礼。

显然也是都听过他近期的事。

正感慨之际，顾安在一处花厅见到了王烈。

倒是令他心头微惊。

原本身材颇为健壮，气度威武的王烈，此时却明显削瘦不少。

鬓间凭添了不少白发，脸色也很憔悴。

“王伯伯，你这是……”

王烈摆手：“贤侄不必在意，都过去了。”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否则，我王家怕是抗不过这一遭了。”

“请受我一拜！”

王烈说着，长身对他一拜。

顾安伸手想托起，却发现手上传来大力。

虽然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不值一提。

但还是松开了力道，让王烈拜了下去。

他知道，若是不受，王烈怕是心里很过去。

“王伯伯，王家……真的没事了？”

王家这一难，真正的源头很可能是万仙教。

虽然得谢千帆相助，挺过了这一阵。

若说完全过去了，恐怕也不太可能。

要不然，王烈岂会是如今这模样?

王烈爽朗一笑：“那是自然，我王家再怎么说，也是当地豪强，根深蒂固，”

“强龙还压地头蛇，他们那些外来人，想逼死我王家，还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还有贤侄你，和谢总捕相助！”

“贤侄不必忧虑！”

“哦，那就好。”

顾安见状，也没有揭破他。

只是心里多少有几分不好受。

不是因为对王烈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觉得昔日他也算是叱咤一地的豪雄。

此时却是这副模样，多少不是滋味。

也在心中警醒自己。

自己如今还算是风光了，但是他日又能保证不会如王烈一般，为人所迫。

逼着你低头弯腰，那又将如何？

自己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就是张若之。

这一次算是运气好，下一次呢？

还是要变强！

当下也不再绕弯子。

“王伯伯，我此来，是有一事请教。”

王烈道：“哦？但说无妨。”

“王伯伯可听说过后天之炁？”

“后天之炁？”

王烈皱眉寻思了片刻，摇摇头：“未曾听说，这是何物？”

顾安心中一沉，说道：“是一种炼丹所用奇珍。”

“炼丹？”

王烈闻言，明白过来。

“我知道了。”

他朝外叫了一声：“来呀，请青柏道长来此一晤。”

顾安好奇道：“这位青柏道长是？”

王烈笑道：“贤侄又何必明知故问？这位便是为我王家炼丹的高人，”

“你今日来此，不正是为了他吗？”

顾安讪讪一笑：“王伯伯见谅。”

“不必。”

王烈摇摇头：“我王家经此一难，人情冷暖可谓是尽得观之，”

“贤侄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昔，还愿意登门，这般曲折，也是顾念老夫心情，老夫感激不尽。”

“哎呀！王老爷，贫道早就说过，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贫道炼丹！”

说话间，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埋怨声音从外间飘来。

王烈连忙站起迎出：“青柏道长勿怪，实是有要事相询。”

一个身长瘦小，一身青灰道袍，长得毫不起眼的小老头走了进来。

小老头急匆匆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赶紧说吧，我丹炉还在烧着，可不能离开太久。”

王烈忙指着顾安：“这位是……”

小老头直接摆手打断：“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你有事说事，没事我可要回去看顾丹炉了！”

“好好好。”

王烈连忙朝顾安使了个眼色。

顾安直言道：“道长可知后天之炁？”

“嗯？”

小老头三角眼一翻，本不耐烦的神色变成了惊异：“你是何人？从何处听来这东西？”

顾安也想翻白眼。

刚才说你不听，现在又想知道我是谁？

顾安没理会前半句话：“无意中所得。”

“无意？”

青柏小老头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倒也没追问他是谁。

显然是不相信他会有后天之炁这种宝物。

“此物乃炼丹至宝，能炼上乘丹品，即便是我道门有道真人，寻常也求之不得，”

“你这小子会无意中得到？”

顾安暗喜。

还真知道？

脸色顿时柔和了许多：“道长可会用此物炼制补壮三宝的丹药？”

青柏小老头老脸皱成一团。

【青柏：这后天之炁乃后天阴炁阳炁和合之物，最是接近有天地造化育生之妙的先天混元之炁，若是能以之炼成上乘丹品，莫说补壮三福，便是延年益寿都不在话下，可老道是真不会啊……

要是那个老不修，倒可能炼得……

只是如此珍品，这小子应不会是信口开河，随便一问，莫不是他得到了此宝？

那老道我可不能放跑喽，怎么也得哄骗得一丝半缕，凭我老道一生精研炼丹妙道，若有此宝在手，就不信研究不出里面的门道来！】

顾安看这小老头神情怪异，面色变幻，便用镜子一照。

见得这番心思，不由面皮微微抽动。

“咳！”

青柏小老头端了端姿态，昂首道：

“这个后天之炁嘛，贫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也自然是炼得的。”

“这样吧，你带着没有？拿过来，贫道我去研……咳准备准备，”

“待算好时日，便开炉炼丹！”

一旁王烈疑惑道：“道长，怎么这开炉炼丹，还要算日子吗？”

青柏小老头差点蹦起来，梗着脖子道：

“怎么不要？炼丹之道，博大精深，除君臣佐使得宜，火候精微，那节气时辰，四季变化，都是有讲究的！”

王烈仍不解：“那以往炼制丹药，怎不见道长……”

青柏小老头怒了：“你够了！贫道我怎么炼丹，难道还要跟你一一详加汇报吗？”

“跟你说你听得懂吗？啊！”

王烈尴尬一笑：“道长息怒，老夫不问就是了。”

“哎，对喽。”

青柏小老头撇撇嘴，朝顾安伸出手：“拿来吧。”

顾安眨眨眼：“拿什么？”

“后天之炁啊！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愣呢？”

顾安两手一摊：“没有。”

“什么！？”

青柏小老头这回是真蹦起来了。

一蹦三尺高。

“你竟敢戏耍贫道！”

“哼！晦气！”

青柏发了一通火，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竟然就拂袖而去。

王烈面色尴尬：“贤侄啊，你不要见怪，这青柏道长就这脾性，”

“眼里只有炼丹，对于旁的物事，那是半点也不理会的，更不通人情。”

顾安摆手：“王伯伯不必如此，我晓得的。”

“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位道长，王伯伯是从哪里请得的？”

“王家……不是和铁佛寺关系挺密切，我看那位道长，应是道门之人？”

王烈笑：“这天下间最好的炼丹师，尽皆出自道门，要想炼得好丹，自然只能寻道门中人。”

“这位青柏道长的师父，与我家先人，哦，也就是老夫祖父，有些交情，”

“先祖当时便向其师，求一位炼丹师，其师便将青柏道长送了过来，”

“说起来，也是为我王家炼了一辈子丹了。”

“原来如此。”

顾安暗道，把一辈子都耗在王家，那和王家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倒是可以信任。

“王伯伯，不瞒你说，我确实有办法得到那后天之炁，还劳烦伯伯与青柏道长美言几句，为我打听打听此事。”

王烈道：“这是自然，贤侄且放心，青柏道长师门的炼丹之道，传承久远，颇为不凡，”

“即便青柏道长炼不了，也定可为贤侄打听到消息。”

“多谢王伯伯，那晚辈便告辞了。”

顾安刚想告辞离开，王烈却忽然道：“贤侄这就走？不去见见纨儿？”

顾安一愣：“二小姐回来了？”

王烈叹道：“前不久刚到，也不知在外间遇上了什么事，一回来便躲在自己院子里，好几天都不出院门，”

“老夫这也是担心呐，你们都是年轻人，你去看看她，说不定，能开解开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安不去也不行了。

可不是我想去看的。

嗯。

“这不好吧……”

顾安觉得自己得矜持一下。

王烈何等老道？一下看穿顾安心思。

马上叫道：“来人！带六少爷去见二小姐！”

“……”

他现在很确定，外面的谣言，肯定是王烈这厮干的。

只是你也太急了吧？这是你亲闺女么？

……

很快。

顾安再次看到了那株似梅非梅，色泽红艳花树。

仿佛一朵巨大火伞盖住了小半个院子。

还有花树之下，一袭红衣的王纨。

红花红衣，映着娇颜。

如同雪山之上的红日。

难以用言语述清。

顾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个……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