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紧抱着金铃和新的剑丸，喜不自胜：“多谢前辈！”

这次可是大赚特赚，赚惨了！

包道乙啊包道乙，你真是死得好死得妙啊！

不过……

顾安捂着两宝，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前辈，您先是试探，又救我性命，如今又赠我法宝……”

“您究竟想让晚辈做什么？事先声明，我这身子骨弱，可担不起太重的担子啊……”

罗老头手一扬，再一落下，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拂尘，打到了顾安头上。

只是轻轻一落，却将顾安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嘶~”

顾安捂着头顶直抽冷气。

这一下是真痛啊！

他是真的从来没被人打得这么痛过。

“前辈！”

“哼！”

罗老头轻哼一声：“你这后生再在贫道面前耍滑头，小心贫道再打你几个跟斗！”

顾安眼珠子转了几转，连忙换出一副笑脸：“怎么会呢？我顾某人一向尊老爱幼，最讲孝义仁恕，”

“别说前辈你对我有救命传道之恩，就冲着您老这一把年纪，我也会当您是亲爷爷伺候！”

“您只管说，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管是要干什么，哪怕要我这条命，也绝对不会有半个不字！”

“嘿嘿！”

罗老头冷笑两声：“行，那你便自裁吧，你这道行虽是低微了些，可到底也算得了道的，”

“贫道便受些累，取你玉骨金汤，炼一丸丹药也是不亏。”

顾安脚下一软，讪讪道：“那就不用了吧？您好不容易救我一命，若是就这般丢了，岂不浪费？不行不行！”

“行了，贫道没功夫与你胡扯。”

罗老头指了指他：“你放心，贫道也不要你上刀山，不用你跨火海，”

“只两件事……”

说着，他眼中现出几分唏嘘之色，说起了故事：“贫道我当年是半路出家，修行大道，”

“修道以前，贫道是个医者，平生之志，便是悬壶济世，自诩医道大家，也曾活人不少，”

“只是……却曾遇着一个病人，只因贫道学艺不精，断错了症，用错了药，将其治死，此为贫道平生大憾。”

“自此后，贫道便弃医修道，原本是存了遁世之心，不想，后来却是修得了些名堂，”

“也曾斩得害人鬼怪、除得祸世妖魔，也曾扶人危难、济人困苦，”

“在人间留下了好大名声，终了却了凡尘……只是心中始终有此大憾……”

罗老头沉沉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此大憾不除，纵百世轮回亦难心安。”

顾安听着老头述说，能从这看似简朴的话语中，听出老头那悲天悯人的胸怀与担当。

“那您是想……？”

这老头儿看起来年纪不小，而且从他的话判断，怕不是成仙了？

这样的人，得活了多少岁？

他说那人，骨头怕是都找不到了，还能怎么弥补遗憾？

总不能去找阎王爷把人要回来吧？

“倒也不难。”

罗老头道：“贫道想要你帮忙找到当年治死那人的转世之身。”

顾安一愣：“啊？就这样？”

罗老头道：“怎么？你觉得容易？”

顾安连忙摇摇头：“自然不是。”

这事对他自己来说自然不容易，但是对罗老头来说，应该不难吧？

似是看出顾安的疑惑，罗老头道：“贫道我虽已成仙，但天地劫交之时，仙神亦无力，放多时候，反不如凡人来得方便。”

他一句话让顾安心中的猜测得以确认，更是波澜汹涌。

仙！

这老头果然是仙！

他像是能看透顾安的心思，又一次说道：“新纪之中，仙神确已自湮于过去之中，以避灾劫，故而在你所来之世，诸仙神佛绝迹，”

“我于湮灭之时，一点神府残余，化作了这一方灵虚之界，故而，也就是在这里，我才能一缕神识残存，与你隔世相见。”

这方灵虚仙幻之境，竟然是他的神府所化……

岂不是说，他就是天山派的那位创派祖师？

竟然真的是一位真仙！

顾安强按着心中汹涌波澜，问道：“那仙神到底是不是……”

他斟酌着词句，罗老头笑道：“你是想问仙神到底是不是死绝了？”

不等顾安说话，他便摇头道：“何谓仙？若不超脱生死，怎能称仙？”

“仙，与天地齐寿，不入轮回，故不可以生死论，”

“但天地亦有尽时，故仙神也一样有衰时，不朽不灭，终究是一场虚妄。”

顾安疑道：“您刚才还说仙神避劫？”

罗老头点点头：“不错，若避过灾劫，确实可运劫重生，再活一世。”

“只是这是天地都要湮灭的大劫，想要避过去，又谈何容易？”

“不过，虽说难，终究是有希望的，你别看你那世之中仙神绝迹，说不定哪天就从那葬了一切的虚无之坟中蹦出一个来，也不足为奇。”

“不说这个，你这后生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

“天地有尽，轮回不灭，你既已能到此处，说明新纪已出，我说的那人，也当重入轮回，”

“我在天山之巅，天池之畔，曾扔下一颗莲种，你去那里找找，若见火莲花开，便是一切因果轮回重启之时，”

“我说那人，便定然已经出世，你代我寻到他。”

顾安道：“若是寻到了，又当如何？”

罗老头似乎只是想找到这个人，并没有想过找到他之后做什么。

一听顾安的问话，有些怔住了。

半晌才道：“是啊，找到了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目中现出几分憾意。

顾安竟忽然有些不忍，便道：“要不……到时候我问问他，要是有什么想要的，我代您老补偿补偿他？”

“前尘往事，本就不可追，何况不知多少世轮回？凡人诸欲纷杂，你若问他愿不愿用前世苦难，换今世富贵荣华，”

“怕是九成九的人都会求之不得。”

罗老头闻言只是怔怔不语。

顾安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并不新鲜，老头能不知道吗？自然不可能。

他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月，更是得道的真仙，论道理，也不知道强出自己多少去。

只是很多时候，知道归知道，可是未必就能看开，若有旁人能说上一句安慰的话语，兴许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顾安的话，也确实让罗老头面色稍霁，过了片刻，就点头道：“你说的也确有道理，前尘不可追，枉我成仙多年，仍旧难以堪破此憾。”

“也罢，你寻到那人后，便替贫道多补偿补偿，还他一世富贵吧。”

顾安道：“前辈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前辈，还有第二件事呢？”

罗老头抚须道：“这第二件事，就更微不足道了。”

“贫道成道之前，也曾因名关难过，学人争名夺利，在人间立下了一脉道统，倒是也曾名震一时，”

“只不过，同样是难逃兴衰消涨，大劫之中，想必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若是有心，便替我将这一脉道统传续下去吧，还是在那天山之巅，天池之畔，你到了那里，自然便知晓。”

天山，天池……

此时顾安已经确定，这老头就是天山派那位创派祖师，不会错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本都放弃去寻找的念头，没想到他自己找了上来。

“前辈，冒昧问一句，您说的一缕神识残存……？”

罗老头抚须道：“这也无须忌讳，虽说此间不过是我神府所化灵虚之界，却也是过去一方天地，”

“若有‘人’想要借此做些什么，倒也是麻烦，故而我留下一缕残余，化为此身，坐镇在此，”

“我那本尊……并非姓罗，本姓萨，名守坚。”

顾安猛地一惊：“您是萨天师？！”

“天师？呵呵，倒是曾有人如此唤我那本尊。”

罗老头不在意地抚着长须。

这个逼装得却是将顾安装懵了。

道教传闻中四大天师之一，萨天师。

道教护法神将、五百灵官之首、都天纠察大灵官、太乙雷声应化天尊王灵官，相传便是师出其门下。

就是西游之中，带领三十六员雷府神将，将猴子挡在通明殿外群殴的那位。

不过真正的大灵官可没那么不济。

这萨天师能为其师，自然不会差了。

顾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命当头。

要不然，怎么能有机缘遇上这等人物？

“你竟知道贫道那本尊的名号？”

罗老头笑道。

顾安张了张嘴，微一犹豫便点头：“萨天师威名，谁不知晓？”

罗老头道：“按理说，大劫之交，一切都要在劫中湮灭，哪怕是名号，”

“你既知晓这名号，当是劫中之变数了。”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已经暗点出了顾安的来历。

顾安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或许确实如罗老头所说，自己确实是所谓的变数。

“你也不必多想，”

罗老头依旧看透他心中所虑，直言道：“你修的是金丹大道，如贫道所言，我道门修者，从心所欲，”

“又不是那佛门中人，凡事必讲因果，因果虽重，可我辈修者，本就是逆天而行，否则如何成仙？”

“你只管好生修持，命数一到，抗过去了便是。”

顾安忍不住道：“若抗不过去呢？”

“哈哈哈哈……那便身死道消罢了。”

罗老头一阵大笑，把顾安笑得一脸黑线。

还当你有什么高见呢。

罗老头斜睨过来：“你也不要以为遇上贫道我是什么大机缘，贫道是罗道人，不是萨天师，一缕残念所化罢了，没那么大神通。”

“你若要机缘，便自去天山寻去，找到贫道扔下的那颗莲种，自然有你好处。”

顾安道：“前辈，照您所说，天地都该重塑了，您说的天山，还存在吗？”

罗老头一笑：“这你不需担心，天下名山大川皆乃天根地脉，即便天地重演，也必然留存，”

“天山乃天地祖脉之一，必然不会改易，你能至此，便是明证。”

原来如此。

顾安暗道。

难怪他在了解大庸之下，对有不少地方都觉得似曾相识，似是而非。

果然是一脉相承，甚至是从未改变。

“好了，贫道寻你，只为此二事。”

罗老头忽然站了起来。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能做便做，不能做便罢，这不过是贫道心中一丝憾事，也不算什么，不必过于介怀。”

顾安看出他有去意，连忙道：“前辈，我们可还能相见？”

“哈哈哈哈，你这痴儿，贫道早与你说了，贫道不过一缕残念，比死人都不如，又如何能再见？”

“不过，你若他日得道成仙，倒是还有可能，见见贫道那本尊。”

话音未落，顾安便不见了老头身影。

不由心中空落落。

他最后问的一句话，本意是想抱大腿。

可答案却是让他有点不好受。

就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虽说这老头只是今日初见，可毕竟对自己有大恩。

他说自己是一缕残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至于那位萨天师……毕竟不是罗老头了啊。

“唉……”

顾安叹了一口气。

回头看向包道乙那具尸体，直接掏出那口离火钟，摇动起来。

喷出一道火焰，顷刻间便将尸体烧成灰烬。

收好刚刚获得的诸般宝贝，便往镇江金山寺方向而去。

几日后。

在金山寺见到了白楼子和许江达二人，心下一松。

再问起寺僧，却说法海又出去云游了。

这让顾安想找法海理论一番，再顺便敲敲竹杠的打算落空了。

也不知道法海是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自己会找来，早早避了出去？

见不到法海，顾安索性就赖在金山寺不走了。

包道乙和禇道人都死了，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威胁。

罗道人这个萨天师的化身也见到了，收获了不少，在这灵虚之中也没有别的欲求了。

顾安如今只想借着这个宝地安心修行，没有哪里比金山寺更好了。

这一赖，便赖了数月之久。

顾安本就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着若能一直这么修行下去也不错。

只是这一日，顾安照常在寺中修炼，却突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