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响起白楼子咋咋呼呼的声音。
顾安站起身来,环顾四望。
周围的景象早已经变化。
一片冰天雪地,冰宫残垣。
这里是他们当初进入胜境时的门户。
除了白楼子、许江达,还有王纨、杜春风、谢灵飞、阴君陵这几个当初一同进去的人。
从他们的神情来看,显然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令顾安还有这几人意外的,是这里还出现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也是老熟人了——庄南溟。
另一个,是个身着锦衣,背负长剑的男子。
“庄南溟?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是王纨。
要说这里有谁最厌恶这姓庄的,除了顾安,就是王纨了。
王纨虽然开口了,却并没有要等庄南溟回答的意思。
一声清越剑鸣,腰间长剑直接出鞘。
众人都只觉一道金线仿佛旭日东升在天地间绽放的第一缕光芒。
温暖和曦,却有着世间最快的速度,于刹那之间,便无声无息地给整个人间带来光明。
只不过,旭日带来的是光明和生命。
这道金线却是奔着夺命去的!
“叮!”
金线一闪即至。
一声轻响,停在了庄南溟喉前,离其肌肤不到半寸的距离。
被一只玉环挡住。
“嗡~”
剑锋轻轻颤动,发出低鸣。
当初庄南溟以势压人,先是将王家逼得几乎穷途末路,后来又拉上金万景来逼婚,王纨对此人已经恨之入骨。
以往是没有能力,如今却是有了机会,她怎还会忍让?
她只想取了庄南溟性命,一刻也不愿等。
此时,玉环虽纹丝不动,但庄南溟额间却滑落了一滴汗。
显然,这一剑,他接得并不轻松。
若非这只玉环,他怕是眨眼就命丧这一剑之下。
这个王纨……剑法竟精进如斯。
想到不久之前,她与那顾六两人联手,再加上有兵阵相辅,才勉强与自己打成平手。
庄南溟心中就是一阵阵荒谬感。
他也曾进过瑶池胜境,深知胜境之中的机缘难以估量。
却没有料到,此方胜境中竟有如此庞大的天地,他只不过慢了一步,就让这女人得了如此天大机缘。
才短短时日之间,瞧着怕是已经晋入了武道第七境!
他此番进入胜境之中,是为谋星宿劫身,虽已得手,想要为己所用,却还需要时间,故而道行修为是一点没涨。
此消彼涨,只应付这女人就已是吃力,何况还有杜春风那贱人在侧窥视。
若不逼段缺月出手,恐怕今日自己难以离开此地了。
庄南溟心念电闪之间,便已有决断。
至于旁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哪怕是曾经“败”过他的顾安,也同样如此。
毕竟不过是一个五境,没有兵阵,甚至不配与他动手。
他也不信这么短的时间内,有人能跨越如此悬殊的差距,哪怕是有胜境机缘。
“段兄,杜春风与我同出瑶池胜境,她此来必也得了星宿劫身,”
“你助我将她擒拿,我自有办法将其劫身炼出,为你夺得更多星宿之力!”
“嗯?”
原本觉得无聊,根本不想插手他人之事的段缺月眉梢微挑。
他不可能听信庄南溟说什么便是什么。
便朝杜春风道:“你果真也得了星宿劫身?”
杜春风与庄南溟斗了多年,对他何其了解?
眼波一转,便已经猜到庄南溟的心思。
眼前这锦衣男子必定是他用什么手段寻来的帮手,只是却不知是何来历?
但只看庄南溟的态度,便知此人必定非同一般。
庄南溟这人虽然阴险不是东西,可从来不会对比自己弱的人稍假辞色。
“呵呵呵~”
“怎么,你也想要?那可不行,这可是我家顾郎拼死为人家谋得,可不能让你抢了去哦。”
杜春风娇笑着,同时朝顾安明送秋波,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娇羞。
然后便化作点点月华星辉,再不见踪影。
顾安暗骂一声。
死妖女!
杜春风这句话,自然不会是为了发骚卖弄风情。
只不过是心存挑唆,祸水东引。
顾安看得出来,庄南溟和段缺月也看得出来。
顾安心中暗骂,庄南溟却是心中一松。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真的要对付杜春风,不是他不想,是他知道不太可能。
段缺月根本不可能轻易为他驱使。
杜春风了解他,他何尝不了解杜春风?
这女人就像条毒蛇,滑得紧,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缩得不见踪影。
没有这女人,剩下的人,也只有一个王纨难缠,却也已不足为惧。
“王姑娘,庄某对你痴心一片,你如此辣手,未免太过无情。”
王纨面罩寒霜,手中长剑颤鸣声愈演愈烈。
庄南溟摇摇头:“没用的,王姑娘,你虽修为大进,却也不过初入见神,还破不得我这法宝。”
“破不破得,不是你说了算。”
王纨猛地掣回长剑,却是在同时瞬间又炸出千百道金光。
庄南溟早已动作。
那枚玉环中传出龙吟之声,便见波光滟滟。
王纨的刺出的千百道金光,激射而出,却全都在庄南溟周身丈余之外被一道道波光挡住。
如同微风拂过湖面,只有一圈圈涟漪荡起,却难破雷池一步。
王纨面色微白。
这便是法宝之力?
她也曾听说过法宝,这种东西乃佛道两教的护道之宝。
世间流传的法宝,九成九都是自上古传承。
因为天下间能炼法宝之人,不出一掌之数。
非得道的大威神者不可炼。
这一掌之数,即便能炼,也非得耗费极大代价。
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多得了?
与其炼制之难相衬的,法宝之威能,也非人力可敌。
除非境界相差极其悬殊,能一力降十会。
否则,能胜法宝的,只有法宝。
一旁的段缺月看着这一幕,也是目光微微闪动。
这女子剑道倒是惊人,虽还不及他,却已能入他眼。
可对上这庄南溟的法宝,竟然如秋风撼树,根本不痛不痒。
若换了他面对此宝,恐怕也难以短时间内破得。
除非他得到星辰之力,炼成了属于自己的那柄剑……
庄南溟微微一笑:“王姑娘,你若愿就此罢手,庄某也不会与你计较为难。”
回应他的只有王纨冷冷的一句:“我与你不死不休。”
庄南溟面色微沉:“那王姑娘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脸色却突然又是一变。
只因顾安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距离……不足三尺。
怎么可能?!
世人皆道他的南溟玉环能放黑龙御敌。
其实不过是他为了乱人耳目,故意放出的消息。
所谓黑龙,只是他的御水咒所致。
南溟玉环的真正威力,便在于一滴南溟玄水。
南溟玄水,鹅毛不浮,泰山不沉。
除非是八境、九境,举手投足有崩山之威,可以力强破。
否则丈二之内,无物能破,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
可眼前算什么?
这顾六是怎么突破南溟玄水,近他身来?
不光是庄南溟自己,其他人也惊了。
尤其是王纨和段缺月。
王纨是亲自体会了这法宝的威力。
段缺月也亲眼看到庄南溟在胜境之中,以此宝轻易坑杀了一位接近八重境的强人,知晓其威。
这是什么人?
竟然能无声无息地破了此宝的防护?
说来漫长,其实不过一念电闪之间。
众人惊疑未消,便见顾安张嘴一吐。
竟吐出一枚拇指大小,炽白透亮的小丸。
小丸化作白光射出,在庄南溟颈间一绕。
下一刻,便见庄南溟两眼神彩涣散。
“咕咚……”
一颗人头滑落,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便被一只脚踏住。
顾安弯腰,提起庄南溟人头,朝王纨扔了过去。
“这小子做了这么多事,世伯必定恨他入骨,把这脏东西带回去给世伯,想必他会很高兴。”
“……”x6
王纨、段缺月,还有阴君陵、谢灵飞,许白二人,都是张了张嘴,一副无言的模样。
庄南溟就这么死了?
明明上一刻还仗着宝贝耀武扬威,无人能制的模样。
段缺月在一阵惊疑之后,却是目中闪过一丝了然。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却能看出些门道。
他虽是修的武道,可毕竟出身维极剑宗这等一品大宗,见识之广,别说寻常人,就算是佛道名教出身的弟子,也未必有多少能比得上。
这人能如此轻易杀了庄南溟,固然是道行不浅,手段也惊人。
但也没有他人想象中那般强。
若他没看错,此人刚刚一闪而现的手段,应属传说中的五行遁术,土遁之术。
正好克制了庄南溟那枚玉环。
才能让他如此轻而易举地突破南溟玄水的防御。
这姓庄的看似聪明多智,实则也是个蠢物。
仗着法宝护身,竟然如此自大,以为无人能破,毫无防备。
让人近得身来,更是失了心神,全无应对,轻易便被摘了脑袋。
简直蠢不可及,死有余辜。
不过,此人手段也着实了得。
先不说五行遁术,乃道门大教名宗都少有的道术神通。
取人头的那枚白丸,他倒是不曾见过,却能猜出,当是某种飞剑之术,不过是以丸为剑罢了。
丸上的锋锐之气,瞒不过他的感知。
到他这等境界,举手投足都可以为剑,以丸为剑倒不足为奇。
倒是如此绝世锋锐,当真是除了寥寥几人外,他生平仅见的了。
如此飞剑之术,即便没有克制南溟玄水的奇术,庄南溟也未必能胜得了。
对于道术,段缺月不感兴趣。
但对剑,他就见猎心喜了。
“你的剑术很妙。”
顾安朝他看来,见他目中雀跃之色,便知晓这是个什么人。
又是一个痴人。
又听段缺月道:“你有这样的剑术,就不该浪费心思,旁鹜他法,舍本逐末。”
“你本应以剑术,堂堂正正杀了他。”
你谁啊你?
顾安面色怪异地在他和阴君陵之间扫了两眼。
阴君陵注意到他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是敏锐地知道,这顾六在想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不由怒道:“你看我作甚!”
顾安指着段缺月,朝阴君陵道:“你认识他?”
顾安早留意到,这里的人,包括杜春风在内,都曾对这人露出过好奇之色,显然都没见过此人。
除了阴君陵。
只有他时不时地扫过这个人,眼中隐含忌惮之色。
如今听这说话的腔调,倒是和儒门之中那些爱说教的老夫子有得一比。
阴君陵一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与我儒门无关!”
顾安摊摊手:“哦,那对不起,实在太像了。”
阴君陵:“……”
段缺月:“……”
他也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顾安所指。
根本是在讥讽自己“说教”。
便正色道:“持剑者,不惊,不惧,不妖,身正,意正,心正,若得此三不三正,则一剑出,可劈山,可穿空,可裂海,可倾城,可夺人命人心、天地之芳华,无不可摧,无不可夺。”
“你既怀剑在身,当晓此理。”
“……”
顾安挪到王纨身边,凑过去小声道:“他在说什么?”
王纨:“……”
看着顾安脸上的求知欲,还是说道:“无上剑道,唯极剑道。”
之前不知,听了这一番话,王纨也猜到了此人来历。
“唯极剑道?”
见顾安不解,王纨言简意赅道:“唯极剑宗的人,你只需要知道,修炼唯极剑道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疯子……”
顾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也学会了废话?
不过,自己与王纨这般当面损人,这人脸上不见半点不悦之色,似乎丝毫不介意他们的议论,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你不懂也正常,你的剑道还太浅薄,若你愿意,段某愿与你坐而论剑,”
“待你剑道有成,段某便以你试剑!”
“……”
顾安沉默半晌,才扯着嘴角道:“为什么是我?”
“他身上有我所求之物,你杀了他,”
段缺月指着庄南溟尸体,也言简意赅地道:“得赔。”
“……”
果然是个疯子。
“咱们走。”
转头招呼众人,便要离开此地。
突然被胜境“吐”了出来,他急于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