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飞这时奇怪道：“王二小姐，我记得你说要见识上古时的武道神通，去了梁山，”

“可我在辽军之中与梁山交战大小十数战，也没机会见到你。”

王纨淡淡道：“因为我根本没去梁山，我遇上了位剑道高手，得他指点，便与其一路同行，到了淮西，他似乎是一个叫楚国的叛军势力的谋主。”

楚国？

顾安微一寻思，是四大寇之一的王庆？

便道：“那位剑道高手叫什么？”

王纨摇摇头：“不知道。”

谢灵飞叫道：“不知道？”

王纨理所当然道：“我与那人平时只论剑道，不谈他事，只是听旁人唤他金剑先生。”

金剑先生？

是他？

顾安对这个名字倒有些印象。

可说是王庆手下第一剑道高手，或许也是那个时候的天下第一剑道高手。

当他手上有剑时，即便是那位玉麒麟卢俊义也不是他的对手。

好像还是公孙胜做法偷袭，击落了他的剑才落败。

“难怪，我看你对庄南溟出手，剑道精进如斯。”

顾安道：“原来是遇上了此人。”

王纨奇道：“你知道这人？”

“听说过。”

顾安道：“金剑先生李助，淮西剑道第一人，或许也是剑道天下第一，你若能得他真传，那日庄南溟也许就死在你手上了。”

谢灵飞好奇道：“这么厉害？他教了你什么剑法？”

王纨眼中也闪过一丝憾色：“金剑先生并未教我任何剑法，只是与我说了些出剑、收剑的窍门，”

“我虽是说与金剑先生论剑，其实大都是他在指点我，哪怕只是说了些出剑收剑的窍门，我也能从中体悟不少玄妙剑意，”

“只可惜时日太短，我的资质根本无法悟得他的剑道真意，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顾安说道：“那也未必，这金剑先生既然未传你剑法，只以论剑为名，怕是早得了剑道真意，不滞于物，不拘于形，”

“举手投足，只言片语，莫不暗含玄妙，你日后也未必不能从中参悟出真正的玄妙来。”

王纨目光微闪：“你说得不错，确是如此，我虽只听了他说剑，可我的剑道，在这数月之中，却是精进最快的。”

顾安点点头，旋即微微皱眉：“看来，咱们都是突然之间便出来了，都完全没有准备。”

谢灵飞拍着大腿道：“谁说不是呢？我本以为抱上了大腿，能把兀颜光身上的本事都套出来呢，”

“别看顾老六你的兵阵厉害，跟那兀颜光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这时王烈说道：“这个倒不是什么奇事，天地胜境，本就是天地之造化，”

“可以说便是天地间的一景，本质与天地之间的山川湖海、风霜雪雨也没有区别，”

“山峦会崩摧，江河会枯竭，风雪晴雨亦难测，”

“这天地胜境开启之时也向来无法揣测，不过却有个共识，世间胜境，开启时间越长，这胜境中潜藏的机缘就越多，”

“你们这次进入的那方胜境，竟维持了近一年之久，放眼天下，也是极其少见的了。”

王烈说着，脸上露出复杂神色。

既有欣喜，也有遗憾，更有担忧。

喜的是顾安和自家女儿等人这次显然都得了极大的机缘，收获匪浅。

遗憾的是，这个胜境，原本该是他们王家所独占，如今却被逼得不得不铤而走险，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开启？

机缘越大，他心就越痛。

“你们这次孤注一掷，进入胜境，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

“如今出来，也必定会传扬出去，这般天下少有的胜境，让你们得了机缘去，”

“恐怕会有不少人会不甘寂寞，觊觎你们机缘的怕是不在少数，那位阴氏公子倒还好说，背后是名门阴氏，没几个人敢打他的主意，”

“但你们几个，今后千万要小心注意了，机缘再大，也得有这福气守得住才行。”

王烈收起许多复杂心绪，担忧地告诫几人。

谢灵飞道：“不错，其实在进去之前，我叔父已经与我说过，也早有了准备，”

“我叔父这次本来就是临时借调到朔邑，如今此地事了，他也要回京复命，”

“让我一出来便与他一同回京，在京城，天子脚下，谁敢放肆？再说有我叔父与六扇门庇护，更不必担心了。”

“顾老六，二小姐，不如你们也和我一起进京算了。”

顾安与王纨相视一眼，王纨首先拒绝道：“不必了，我初晋七境，打算回小龙潭静修一段时间，也好消化金剑先生所传剑道。”

“小龙潭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却也不是什么宵小都能欺辱的。”

谢灵飞朝顾安看来：“你呢？”

顾安摇摇头：“我就算了，我还有些事要做，做完之后，要到金城一趟。”

“实在不行，我便到阴家去找阴君陵蹭蹭光，那些人总不能还追到阴家去吧？”

王烈道：“既然你们都有了决定，老夫也不说什么了，不过……”

他目光在顾安和王纨之前扫过：“你们进胜境之前，老夫便说过，待你二人出来，便要为你二人尽快完婚，以免那个姓庄的还心存妄想，”

“如今你们平安归来了，那姓庄的却是死在了贤侄手上，没了后顾之忧，不知你二人有什么想法？”

听了这话，饶是王纨心性豁达，也不由俏脸微红，瞪了自己父亲一眼。

飞快扫了顾安一眼，便匆匆侧过头去。

顾安也有些尴尬地捏着手指。

“老夫知道了。”

王烈哈哈一笑：“看你们的样子，是都还没有做好准备，既然如此，那此事便暂且押后吧，待你们日后都想清楚了，老夫便为你二人主持大婚。”

“爹！”

王纨终究是个女子，当着面一口一个大婚的，她哪里受得住？

直接站起来，拧身匆匆离去。

“哈哈哈哈。”

王烈大笑着，顾安也连忙起身：“王伯伯，我也还有急事要办，便不叨扰了。”

“嗯，好，贤侄别忘了，常来啊。”

“好好好。”

顾安说完，有些狼狈地拉着谢灵飞跑了。

两人一起出了王家。

谢灵飞回头看了王家大门一眼，突然“嗤”的一声冷笑。

“诶，顾老六，看出来没有？”

顾安没有说话。

谢灵飞不满地撇嘴：“你别给我装，我不信你不知道。”

顾安长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装什么装？有什么好装的？”

谢灵飞冷笑道：“王烈这老狐狸，嘴里说的好像都是为你好，可实际上怕是想过河拆桥了，”

“庄南溟已死，王家也重入正轨，再加上他宝贝女儿也得了胜境机缘，如今更是七境的武道强者，”

“七境啊！整个西州才有几个？”

“有她在，王家还怕谁？”

“什么有担忧我们？”

“现在，怕是连你和王二小姐的婚事都要悔了！你这老六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别告诉我你对王二小姐没意思？”

顾安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我和二小姐本来就清清白白，当初那些流言，也不过是王伯伯不得已而为之。”

谢灵飞啐了一口：“呸！你还一口一个伯伯呢？这老狐狸这么不地道，你帮了王家多大的忙？他不说感念就算了，居然还想过河拆桥，”

“我看他是觉得王二小姐已经是七境强者，奇货可居，舍不得给你了，想着要卖个更好的价钱！”

顾安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他又何尝看不出来？

王烈刚刚的态度，虽然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言语间也尽是为他们着想，还主动提起要为他们完婚。

可实际上……

以王烈的为人，若真是真心要让他和王纨成婚，无论他们两人怎么推辞都是不可能推得掉的。

毕竟这是进胜境前便已决定的。

从王烈为了推辞庄南溟求娶，放出流言，拿自己女儿名声来下注的作为，还有连自家传家之宝南溟仙壶都能拿出来送给顾安便知道，他做事绝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他若是真心，今夜就一定会强硬地让两人成婚，绝不会拖延。

可事实是，他只是见他们两人没有回应，便顺势说出延后的话来。

足以证明，谢灵飞的话并不是恶意猜测。

谢灵飞嗤笑道：“他也不想想，你能杀了庄南溟，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比你更强？”

“怎么？难不成，他还想将女儿嫁入一品大宗，甚至还想当当皇亲国戚不成？”

“嗯？”

他说着忽然一顿：“他不会真攀上什么高枝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反悔？”

“这个老狐狸我还是了解的，城府极深，不可能看不出你顾老六的价值，他这般……怕不是当真攀上了高枝，这高枝还不是一般的高，能让这老狐狸笃定，一定比你强……”

顾安笑道：“就算如此，那也怪不得人，王家对我确实有大恩，如果不是王家，我也没有今天，”

“能进入那方胜境，你我也需要念王家的情，一来二去，最多也就是两相抵消，他并不欠我们什么。”

“嘿！”

谢灵飞有些恨铁不成钢。

刚想教育一番，忽然停了下来，仔细观察顾安的脸色，发现竟然很淡然。

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透出几分古怪神情：“我听老白老许说，你在胜境之中，和万仙教那个圣女在临安城里同吃同住，可是厮守了好些时候，”

“你小子该不会真的移情别恋了吧？”

顾安瞪了一眼：“胡扯什么？”

“呐呐呐！你就说，你是不是和那个圣女同吃同住了？”

顾安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借她炼功。”

“呸！”

“同床共枕，炼什么功？欢喜禅吗？”

顾安摇摇头，懒得和他辩。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

确实是很有道理，事实上，顾安自己也是这么猜测的。

王烈这人确实心思深沉，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价值。

更不会不知道，他这样做，无异于与自己一刀两断。

甚至，连王纨都有可能会被惹恼。

王纨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女人啊。

可他还是做了，只能证明，王烈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目标，而且十分确定，那个目标的价值，远远高于自己。

高到足以令他舍弃一切，也要去紧紧抓住的地步。

背叛？愤怒？

这些本应该有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修行有成的原因，顾安此时一点这种负面情绪都没有。

与之相比，他更多的是好奇，是什么能令王烈如此义无反顾地做出选择？

两要在街上走着，忽然停下脚步。

谢灵飞转过头来：“得，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朝前面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

“你来了？”

顾安朝前方一笑。

一袭红衣站正在月色之下，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

“你既然知道我会来，便是猜到了我爹的意思。”

王纨缓步走了过来，面上大方依旧，看不出什么异样。

顾安笑道：“很明显了。”

王纨柳眉微蹙：“你一点都不在意？”

“还是说，刚才谢灵飞说的都是真的，你已经心有所属？”

“咳！”

顾安猛地被咽了一下，讪讪道：“你别听他胡咧咧，我真的是借她炼功而已，说起来也巧，她修炼的功法，竟与我的互补……”

“行了。”

王纨淡淡道：“我没说不相信你，再说了，我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你？”

“话也不能这样说……”

顾安声音放低，有些嘟囔道：“你我也算是谈过婚论过嫁的，虽然出了意外，可说你是我未过门的……也不算错吧？”

王纨神情淡然，但一张俏脸上却是悄悄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意。

“你认就好。”

说完，就大步而行，与顾安擦肩而过，往王家方向去了。

“诶？你……”

顾安有点莫名其妙地挠挠脸，然后摇头，也离开了这里。

……

王家。

“嗯？纨儿，可是还有什么事？”

王烈正坐在书房中，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王纨走了进来，他匆匆将手上的东西压在书底下。

“爹，女儿只是想来与你说一句话。”

王纨淡淡说道。

王烈笑道：“你说。”

王纨俏脸上绽出一缕微笑：“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