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凉王分明是故意如此！”

“什么凶犯？这是想让咱们暴虎军和那妖孽拼个你死我活，他却从中渔利！简直可恶！”

“这可如何是好？方将军不在，咱们也没法跟他翻脸，难不成，还真要出兵，给那老东西做刀不成？”

几个将领围在姜盛身边，你一言我一语，都十分气愤。

姜盛也是黑着脸。

也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看到顾安在一旁恍若无事人一般，四处张望打量，悠闲得紧。

不由脸色更黑。

忍不住叫道：“顾大人！你可有什么主意？既然方将军让你来当家，这事便该顾大人来拿主意才是。”

“嗯？”

顾安回过头，一脸诧异：“姜将军在和我说话？”

“……”

姜盛脸皮抽动，钢针似的胡须抖动起来。

“顾大人莫要玩乐，此事若处置不好，我暴虎军怕是要吃挂落了。”

顾安笑了笑。

也没有开口嘲讽他们没事顾小子、有事顾大人的态度。

径直走到正首，在另一边没被他拍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这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拿主意？”

“你……！”

几个将领微怒，你还拿捏上了？

姜盛对他们怒目而视，止住他们的动作。

朝顾安道：“顾大人所言甚是，这其中关要，某细细与大人说来便是……”

姜盛便将这件事始末巨细，和内中蹊跷都一一说来。

原来这太平义仓失窃，确有其事。

只是是否妖魔所为，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是那凉王一面之词。

方叔望在时，也曾查探过。

只查出那仓中钱粮，确实是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毫无痕迹。

虽说能做到这一点的，绝对不同寻常。

但也未必就是妖魔。

只是这凉王明显另有所图。

姜盛对这太平义仓的事，态度就是一个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反正我也没说不给你办。

就算是没有结果，最多也就是一个办案不力。

朝廷就算想要借题发挥，这个借口分量也太轻，不足为惧。

不过这凉王却是老奸巨滑。

利用朝廷早就想动北庭这一点，笃定他们北庭不敢大动干戈，落人口实，才拿太平义仓这事来压他们。

若是能逼出一个借口给朝廷，他自然可以借此将北庭的势力逼走，令折冲总府的大权旁落，他便有了觊觎的机会。

哪怕不成，他也能另作文章。

就如这一次。

姜盛拿着那个金刚龙王木所制的盒子，对顾安道：“这盒中的鳞片，顾大人可知从何而来？”

顾安摇摇头：“将军应该也知道我出身猎户，年经也轻，见识浅薄，实在认不出。”

几个将领相视一眼。

都暗道这小子倒是实在，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心生鄙视，反而对顾安高看一眼。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扯东扯西强往自己脸上贴金丢不丢人？

坦荡磊落，才是真汉子。

姜盛也暗暗点头，口中道：“此物应该是雪蛟身上的鳞片。”

“雪蛟？”

顾安面现疑色。

虽说白屋庄是猎庄，对大雪山中的异兽奇禽都知道不少，但这名字他还真没听过。

姜盛道：“顾大人应该知道，大雪山绵延不知几万里，无边无际，内中异种奇物无数，”

“哪怕只是外沿，都没有人能尽知。”

“这畜生便是灌风口中一霸，正处于外沿与真正的雪山深处交界之地，可以说，它便是把守真正的大雪山门户的。”

“这畜生乃是天生龙种，虽未化龙，却已有龙之神异，独角而无足，力大无穷，堪比七境武者，更能操弄风雪，其能不在佛道高修之下。”

“就算是八境的大高手，想收服他，恐怕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姜盛指着手里的木盒道：“这只是它的一块鳞片，其中血气之雄厚，顾大人应当也感受到了，”

“有它堵在灌风口中，无论是谁，都别想轻易进入。”

“所幸这畜生虽天生神通，但性懒嗜睡，每年倒有大半时间都是在沉睡，以往若想进入大雪山，便是趁其熟睡之时。”

“原本大都督在时，曾打算寻觅良机，将其诛杀，解决这个麻烦，可惜战事忽起，大都督也不敢在此时冒险。”

“这孽畜还有一特性，便是极其记仇，犯之秋毫，必然会招致其追杀，不死不休。”

“此盒乃金刚龙王木所制，金刚龙王木最是刚硬，不朽不腐，且能隔断无形神意，是天下难得的宝木，”

“通常被佛道两教，用来制作法器法宝，我等武道中人，也是求之难得，因为此物若是制成兵刃，便能诛斩无形之神，”

“有此宝兵在，遇上鬼怪等无形之物，或是对上道佛两教修士的元胎元神，都有一战之力，珍贵无比，”

“凉王用此盒装这鳞片，恐怕是蓄意而为，怕是私下里曾去招惹了那孽畜。”

“在这时候突然来此，还带来了这东西，刚才此盒已经打开，那孽畜必然已经感知，咱们是不动手都不行！”

顾安听完，微作思索，说道：“那凉王是要借你们的手，诛杀雪蛟？他想得到这雪蛟？”

姜盛点头：“这是自然，雪蛟天生龙种，浑身都是宝，它的血肉是武者至宝，”

“若能沐浴蛟血，吞食蛟肉，淬炼自身，可身蕴龙性，蛟去凡躯，不敢说一步登天，但晋入七境是必然的，”

“即便是七境武者，得其血肉，也能修为大增，提高三两成的把握晋入八境。”

“它的蛟骨更是奇珍，道门中有一种稀世灵丹，名叫龙髓虎浆，能蕴养元胎、逆反先天，”

“道门之中，破胎成婴，成就八重道境，常须此宝药灵丹相助，至关重要，十分珍贵。”

“这等宝贝，哪个不眼热？就算凉王再尊贵，也会垂涎，哪怕他自己不用，得了这雪蛟，他至少也能招揽一两个七境武者甚至是道佛真修。”

“哼！只不过他恐怕是在这上面折损了不少，此番过来，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咱们要是顺他的意，出兵为他猎得这雪蛟，也就罢了，否则，他怕是还会有后手等着，不会让咱们好过。”

旁边一个将领道：“哼，老子现在怀疑那太平义仓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要不然就是他自己监守自盗，”

“却拿来作文章，想要针对咱们暴虎军。”

“什么妖魔敢到新城来？真当咱们暴虎军是吃素的？就算真有妖魔，什么妖魔有这般本事，能在咱们眼皮底子下，无声无息搬空太平仓？”

“真要是有这般厉害的妖魔，除非大都督亲自出手，或是给我们十万大军，否则咱们还是有多远跑多远！”

姜盛黑着脸，也没有阻止他们发泄。

事实也是如此。

如果真有妖魔能做到这一步，那必然是堪比八境之上的存在。

这种存在，除非有同级之人出手，否则即便是北庭精锐边军，没有个十万大军列阵，都不可能抗衡。

八境，那已经属于传说中的存在，非人力可敌。

能同时在暴虎军和凉王眼皮底子下无声无息地搬空太平仓，确实很可能是八境之上的存在。

“那姜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顾安说得好像跟自己毫不相干一样。

这事本来也是跟他没关系，他可不会没事找事。

别说八境，就是他们说的那头七境的雪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们暴虎军自己都头疼的玩意，顾安也不认为自己能轻易对付得了。

哪怕自己也已经有着七境的实力。

不过，真要对上，顾安也不是没有一点把握。

如果这雪蛟如他们所说，只有天生神力和操弄风雪的本事，那顾安还是有对付的办法的。

只不过，不能你说让我出手我就出手。

道理很简单。

不让你们吃点苦头，哪能显我手段？

姜盛此时看着顾安的模样，心中也是暗骂。

他哪里看不出来，顾安是有意如此？

果然，这小子不是个好易与的，至少心眼不大。

之前干的破事儿，让这小子记恨上了。

不过他虽是心中暗骂，却是有几分期待。

因为顾安的作派，让姜盛看出，他推托之中隐藏的信心。

这说明这小子恐怕还真有些手段。

虽然想不出顾安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能对付那雪蛟，总不能去单挑吧？

简直扯淡！

不过，这也总是个盼头。

如此给他低个头，顺顺气，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下一张糙脸便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钢针似的胡须之中露出两排大白牙。

“顾大人，先前是咱们那些崽子们不晓事，冒犯了顾大人你，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们一马！”

“从今以后，某定然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自某而下，全都唯你马首是瞻，绝不会给你找半点不自在！”

姜盛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你帮咱们暴虎军度过这次难关，你叫某往东，某绝不往西！”

一边说着，还一边朝几个将领狂使眼色。

几人与他共事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齐齐弯腰：“我等愿唯顾大人之命是从！”

“你们这是干什么？”

顾安像是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来，连连避让。

“几位将军也太抬举顾某了，这种大事，哪里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年轻能掺和的？万不可如此，万不可如此！”

“顾大人！”

姜盛一急，正要继续说话，顾安却没给他机会。

“姜将军，我受方将军重托，暂代总府诸事，折冲总府统辖十县妖魔事，诸事繁琐，可耽搁不得，”

“我初来乍到，还需要多多了解，就不在这里打扰诸位了！”

“告辞，告辞！”

说完，顾安便撒丫子便跑。

再见了您嘞！

“这……！”

“老姜！这都什么人呐这！”

“……”

姜盛也有些傻眼。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老姜，你真以为他有办法解决？”

一人怀疑道。

“不是我从门缝里看人，凉王此番是阳谋，咱们要不就揪出那盗窃犯人，要不就只能发兵猎杀雪蛟，没第三种选择，”

“这些事，他能哪件能帮得上忙？”

姜盛脸色阴沉。

半晌才道：“你们觉得方将军会无缘无故找个外人来坐到咱们头上吗？”

“这……”

众人语滞。

方叔望的声望，是一场一场血战打出来的，他们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

这么一想，倒也是……

“行了，先看看吧。”

姜盛沉声道：“你们回去都点兵备战，不管如何，这次咱们是避不过去了，雪蛟必须去打，”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得发兵，要不然，这凉王不会善罢干休。”

众人相视，虽然气愤，却也只能领命而去。

军令如山，违抗不得，而且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

“将军，希望您没看错人吧……”

姜盛叹了一口气，自语道。

……

“六郎，这总府到底有没有人办事的？这积压的案子也太多了！”

总府卷库中。

白楼子和许江达一次又一次地搬来库中积压的案卷卷宗。

一边抱怨着。

顾安和谢灵飞坐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

他本来只是想来了解下情况，也没有想到这里竟会积压子这么多事情。

方叔望平时都是干吃饭不干活的吗？

折冲府建立的初衷是防备妖魔。

可这里的案卷，不光是与妖魔有关。

普通的街头干架、江湖厮杀，甚至连各种芝麻绿豆的邻里纷争都有不少。

简直是把衙门的事全都包揽了。

想想倒也合理。

西州本来就苦寒，其他地方就算了，朔邑靠近大雪山，尤其荒凉。

朔西还有个朔邑管着，朔北在新城建立以前，那就真是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

如今新城建立，折冲总府在这里好像就是唯一的官府衙门了。

还真就是各种军政大小诸事一肩挑。

仔细一想，至少在朔北，这总府的权利还真是大到没边了。

这些案卷里，反倒是关于妖魔的少些。

很明显，方叔望在时，恐怕都把精力放在除妖上了。

至于其他的……估计他根本不会理会，全堆积在了这里。

四人之中，除他之外，唯一识字的，被他拉来充当壮丁的谢灵飞一脸崩溃，瘫在地上：“老顾，你不会真打算要处置这些事吧？你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