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的异样,让金蝉的心脏仿佛被捏住了一般。
虽然世人都说王室中亲情最为廉价,血脉间的维系如那发丝一般纤细。
但在秦国,成蟜和嬴楼兄弟俩却是个例外。
成蟜小嬴楼一岁。
而他出生时身傍的国运虽然不如嬴楼那般磅礴,但也是五十年难遇,仅仅只差昭王丝毫而已。
但不同于嬴楼,成蟜自幼身体健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众人看作是下任秦王的不二人选。
小时候。
身体孱弱的嬴楼,每天都只能待在阿房宫中。
甚至活动的范围,都出不了自己的所居住的院子。
不过好在有成蟜,常常背着先王和赵姬,偷偷来看嬴楼,甚至还把外面的好东西带入了宫内。
就算当年先王意外的选中了嬴楼为太子。
成蟜依旧待其如初。
甚至为了避嫌,还主动提出前往封地杜邑郡。
而在先王死后。
赵姬突然性情大变,什么母子之情、骨肉相连、血浓于水通通弃如敝履。
日日对嬴楼都是冷眼相迎、恶语嘲讽。
这也让少年时期的嬴楼,在两具身体间都得不到片刻的慰藉。
甚至一度怀疑,这秦王之位自己是不是应该让出去才对。
不过好在那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成蟜便日夜往返于阿房宫,为嬴楼解开了心中的迷茫与困惑。
所以当金蝉看到成蟜变成了这副样子后,心脏犹如被针刺刀削一般。
“嬴启、赵姬......”
金蝉把双眼眯成一道如利刃般的细缝,嘴里反复低喃着这两人的名字。
虽然还不清楚,嬴启和赵姬到底要做什么。
但从成蟜刚才说的话中,这事肯定和那两人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青铜面具旁。
成蟜的眼睛越翻越白,甚至连瞳孔都翻到了眼眶后面。
枯瘦的上半身被青筋布满,凸起的血管爆开数道,在身体的表面呲出鲜红的血水。
而他的下半身,那个大如小山的肚子却还是和刚才一样。
甚至透过肚皮里泛红的微光看去,孩子们在里面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
拴着青铜面具的八根锁链,在没有任何征兆下突然断裂。
面具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肉刺迅速生长,就好像一条条长触手一样,将其高高的撑起。
触手在地上蠕动,带着面具走在满是血浆、羊水和器官的泥地上,巡视着洒落一地的婴儿。
就这么环绕了一圈后。
突然,只见这些触手瞬间变硬,犹如一根根漆黑的长矛一样,毫不留情的刺向了地上的婴儿。
咕噜、咕噜....
片刻间,就有百名婴儿被吸干血肉,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肤,静静的铺在地上。
不过远处的金蝉却发现,这触手吸食的似乎全都是男婴。
而对于遍地哇哇叫的女婴却视若无睹。
将所有的男婴吸干后,只见青铜面具瞬间一跃而起,直接盖在了成蟜的脸上。
而那些触手则顺着成蟜的鼻孔、嘴巴、耳朵、眼窝,一股脑的全都涌入了他的体内。
就像是一根根脐带一样,钻入充满羊水的大肚子里,连接在孩子们的肚脐上,为其反哺“营养”。
而一旁的金蝉。
强行压制着想要直接冲上去的冲动。
因为鱼腹不在手里,此刻的他能动用的只有青檀和赵归真的那个黄铜铃。
但对于这两件东西的使用方法,金蝉却并不怎么熟悉。
反倒是天空之上的林语溪,在看到青铜面具脱离了铁链的束缚后,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便与木肉鸢一起俯冲直下。
木肉鸢的速度极快,而且在下降的过程中,还卷起了狂风巨浪。
把地上的人皮和哇哇叫的女婴,直接吹向了四面八方。
刚出生的婴儿身体极其脆弱,仅仅只是被拍在了墙上,就会变得血肉模糊,失去了生命。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东西真的能算是人类的婴儿吗?
尖锐的鸟啄在距离成蟜不到一米时。
只见带着青铜面具的成蟜突然抬头,仅仅只是伸出瘦弱的右手,就将木肉鸢的嘴尖一把捏住。
而看似随意的一抛,便将体型巨大的木肉鸢扔到了百米之外。
吼~~~
青铜面具裂开嘴巴,成蟜扬天大吼一声,就像是孕妇难产时的痛苦嚎叫呻吟一样。
紧接着,只见鼓胀的肚皮破开一个大洞。
肚子里的羊水和泄洪一样永无止境般的奔腾而出。
而这羊水似乎有极强的腐蚀性,所到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房屋被腐蚀成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四周那些来面目痴呆卫兵和地上的女婴,仅仅只是沾到一滴便骨融肉消。
在一片片叫喊声中,化为了羊水的一部分。
就连林语溪的木肉鸢也没能逃掉,被羊水腐蚀掉了大半只翅膀。
躲在屋顶的金蝉目视着眼前的一切,他想不出就凭嬴启和赵姬两人,哪来的这种诡异的手段。
随着羊水流完后,成蟜胸口以下的躯体也没了踪影,只有几根从喉管末端伸出的触手,维持着他站立在原地。
而触手的边上。
一百多个赤裸身体的五六岁男童,从地上缓缓爬起,而后一脸天真的打量起了四周。
只不过肚脐上的脐带,让他们没法跑的太远。
“怎么会这样?”
屋顶上的金蝉,就像是被天雷劈中了一样突然呆住了。
只见远处那些男童们的长相,居然和嬴楼小时候一模一样。
而且身体似乎也要比小时候的嬴楼健康。
忽然。
金蝉想起了当日在宗庙时,嬴楼被刺破手掌后,血液被青铜面具吞噬的一幕。
想必眼前这些家伙,肯定和当日发生的一切脱不了干系。
“孩子?我的孩子?”
“不、不、不,这是我兄长嬴楼!”
带着青铜面具的成蟜,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童后,就突然发狂了起来。
“哥,你在哪里?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悲怆的哭声从成蟜的嘴里喊出。
两行红色的泪水,顺着脸颊从青铜面具下流出。
这一刻,成蟜似乎恢复了神志。
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没有野心的少年。
只是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笑容,却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