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利昆很紧张。
他觉得京城今晚指定会出事儿。
还得是出大事儿。
他怕受牵连。
怕被殃及池鱼。
所以他借口替班还人情,硬赖在机械厂值班。
哪怕是跟他一个钳工没半毛钱关系的后勤仓储的夜班。
他刚刚跟张康来袒露心声。
想要两人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遍地荆棘的天子脚下。
或者曾经这里是一片坦途。
可几年散漫不劳作下来,曾经的沃土也遍地荆棘,荒凉又贫瘠。
刘利昆待不下去了。
他迫切渴望逃离这里,也希望张康来能够抛家舍业跟他一起。
畸形的爱,也是爱。
从这个角度而言,刘利昆无疑是个幸福的人。
张康来义无反顾要跟他一起。
为爱逐梦。
纵然浪迹天涯也无怨无悔。
刘利昆给张康来出谋划策,让他也去替人值班,换取两人时间拉伸,尽量在两人拿到新的户籍手续前不被追缉。
张康来言听计从。
刘利昆很是欣慰。
只是张康来从始至终都为他着想,对自己的亲人和家人不管不顾,刘利昆静下心来,也有些愧疚。
就像是残暴的鳄鱼,偶尔也会悲天悯人流下传说中的眼泪。
刘利昆叹了一声。
可惜无能为力。
不然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张康来善后一番。
想必对方知道后,定然会更加感激自己,依赖自己。
刘利昆美美的想着,想着。
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冷酷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呢?
寒冰如刀,钻心刺骨。
只是被她盯着,刘利昆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紧接着就坐立难安。
他不相信。
林静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种情况下,站在自己的值班室外。
刘利昆狠狠揉眼睛。
抬头。
那双冷然肃杀的眸子依然在盯着自己。
再揉。
再看。
那双眸子没了。
刘利昆长长吐了口气。
“呵。”
笑声只有一个音节,却让炉火炙烤的值班室内陡然刮起一阵刺骨寒风。
一刻钟后,刘利昆面色阴沉,骑车载着林静,往南城而去。
或许林静所言是真心。
她要帮自己还债,并且要当面厘清双方的关系,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但刘利昆不信。
她自身难保,怎么舍得放过自己?
毕竟今日不同往昔。
她被推进深渊的最后一下,是自己伸出的手臂。
恨自己还来不及呢。
除非……
刘利昆的思绪纷飞,各种臆想此起彼伏。
然而,林静掏出了厚厚一沓钞票。
所有驳杂的念头立刻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
刘利昆眼珠子被染绿了。
当一个人陷入敛财的欲望时,他就会下意识不断给自己PUA。
给自己找诸多借口,来说服自己。
让自己朝着内心最渴望的方向,坚定的迈出脚步。
林静的念头只有一个:
忽悠刘利昆带她去南城赌场小院。
自己便死在那里,拉刘利昆下地狱的同时,也曝光这个围点打援的蛀虫窝点。
只要有心人去黑芝麻胡同查访。
自然能推理出‘刘利昆好赌成性、当晚卖妻还债,结果妻子贞烈与丈夫同归于尽’的结果。
而聚众赌博、逼人为娼的大杂院,自然也难逃一劫。
刘利昆的念头却多了很多:
如果还了赌债,就可以不用着急逃跑,时间更宽裕,准备更从容。
如果拿到一笔钱,不仅跑路会更潇洒,还能实现帮张康来家人一把的愿望。
不过是再去一趟赌场,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林静真的卖过去,多换一笔钱跑路。
不如……去找郭大撇子。
既然郭大撇子觊觎张康来家的媳妇,林静显然也不会不中意。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胆敢龌龊康来的人,把林静丢给他互相伤害吧。
能报复,也能得到一笔钱,一举双全。
刘利昆丢下值班工作,载着林静往南城赌场大杂院骑。
林静一路上,在回忆与唐根生一起经历的美好。
想以后儿子刘家明缺少母爱后的成长。
想当初懵懂被哄骗,怀着拳拳报效之心来到天子脚下,一待就是五六年……
幡然回首,却发现只是自己年幼无知被哄骗。
世事难料,真后悔遭到PUA。
不悔此生,因为尝过了男欢女爱,遇到了心仪的男人。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能继续遇到唐根生。
刘利昆这一路,同样心不在焉。
他在思考如何哄骗、如何欺瞒林静。
想要做到将人不知不觉卖掉的难度不小。
好在不需要被卖掉的那个女人帮他数钱。
这点小事儿,他自己可以办。
刘利昆几次三番差点骑到沟里去,撞上电线杆,在马路牙子上颠簸……
林静下唇都咬破了。
她肩窝受伤。
虽然用火药和锅灶灰简单处理过,但每一次颠簸,皮下组织和伤口依旧会钻心的疼痛。
夜幕笼罩中,林静的脸颊更是煞白一片。
冷不丁看一眼,便会下意识去她身后找是否有影子。
唐根生在距离大杂院二十米开外,终于用视线追上了刘利昆和林静。
但视线盯梢只有短短数秒钟。
唐根生没顾上隐藏身影,却无须隐藏,因为他都没来得及从胡同的黑暗中窜出,便看到院门打开,刘利昆推着自行车和林静齐齐走了进去。
那一刻。
大杂院的木门像是一只野兽张大的嘴。
一口将林静吞没。
暴露自己,跟着冲进去?
大半夜吵闹、报警抓刘利昆解救林静?
唐根生很纠结。
最终,他挥手将自行车收进空间储物格内。
小心隐藏身形,来到大杂院墙根处。
先探听点情况。
如果里面起了争执,自己就不顾一切冲进去。
如果里面声息寂静,没有出现反抗动静,自己就暂且观察一番,谋而后定。
需要观察的地方可多了。
这院子多大?
里面有多少人?
都是干什么的?
哪面墙有垫脚,哪面墙比较好攀爬翻越?
如果逃出院子,往哪个方向跑更容易逃出生天?
诸如此类。
唐根生细细盘算。
顺便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这种危急时刻,保命救人要紧。
里程尚且充沛,唐根生没一丝不舍。
而钱财……折算下来,块八毛的还计较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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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唐根生溜墙根时差点崴了脚。
估计连‘七夕情人节恶搞整蛊人惊喜沙雕特别真砖头生日礼物送男生女生’的5斤重真砖都得下单。
那份沉甸甸的礼物,还是免了吧。
唐根生弯腰,从雪窝子里扒拉了两下,真·古城墙·青砖。
不比写了‘儿砸,生日快乐’的红砖强。
唐根生一边从PXX系统里买‘武器’,一边绕着整个大杂院绕了一圈。
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时不我待,唐根生也觉得深更半夜,林静进了院子,不能久待。
自己并没有太多时间消耗。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再加油打气。
最终寻了刚才瞄好的矮墙位置,垫脚伸胳膊,攀上院墙,接着臂弯用力,脚下也乱蹬了几下。
脑袋便探了出来。
院子内景象映入眼帘。
心头一紧,下意识张嘴便要喊:“小——”
心字还未喊出,林静后脑勺被砸,身子一软,当即扑倒地上。
“谁?”
“什么人?”
“下来!”
都是压着嗓子的声音。
区别是前两个声音在院内,后一个声音在外面。
嗯,就在自己身后。
唐根生苦笑一声。
后腰被杵了个管子。
你猜会是扫帚杆呢?
还是枪管呢?
唐根生被推搡了两把,来到院子里。
北屋正门前出厦前站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阴着脸瞪着唐根生,一瞧就不是善类。
但唐根生不怕。
那家伙色厉内荏,不符合咬人的狗不叫之规律。
相比之下,他更害怕身后一直用管子顶着自己后腰的那个人。
除了一声‘下来’,一句‘进去’,再没开过口的家伙。
仅仅两句话四个字,便映射了其江湖地位。
就像陈楚生四句台词把灌篮高手据为己有一样的……不讲道理。
陈楚生是音色流氓。
唐根生估计自己身后这位,大概率是这个院子里的流氓头头。
真衰呀。
“我是刘利昆邻居,尾随他两口子后面过来的。”
唐根生听话乖巧,一点都跟对方对着干。
“怎么?你跟刘利昆有仇?还是……也看上这个娘们了?”
也?
唐根生眯了眯眼,瞥向正屋门口的那个家伙。
点头,疯狂的点头。
“对,我要这个女人。”
几个壮男咧嘴笑,也有人调侃似的问门口那人说‘都看上了,不太好办’。
危险等级悄然降了下来。
此时的唐根生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叫郭大撇子,是个鳏夫。
郭大撇子也不知道被逮进来的愣头青是谁名谁。
但一个小时后。
他彻底记住了这个男人。
刻骨铭心。
“开!开!开!”
“大!大!大!”
“小!小!小!”
“我艹!”
“玛德,怎么又是豹子!”
“他嬢的,是不是出老千?”
“哪有连出两把豹子的?”
“不信,再来!”
“再来!继续押!”
“快!快!快!”
唐根生压根不碰牌桌,双臂交错抱在胸前。
目光悠然的望着对面的郭大撇子。
就这种玩意儿,也敢跟自己玩骰子?
唐根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抓起三枚骰子在手心里握了握,便再也没碰赌具。
然而,六把大、9把小,两把豹子,却一直让唐根生站在赢家的独领风骚上。
他,就是故意的。
林静被刘利昆卖给了赌档。
换了一百二十块钱,人已经走了。
郭大撇子看上了,要买这个娘们。
但此时带不走。
赌档负责看护,等天亮前送郭大撇子家床上。
不准中途离场是赌档行规矩之一。
万一输钱生恨出门举报怎么办?
这家赌档基础规矩有三:
不能随行就市,不能中途离场以及夜落开档,鸡鸣散场。
不仅规矩森严,还有售后服务。
凡赌档出售的物品,一个月之内坏果包赔。
唐根生被迫下场,跟郭大撇子竞争嫂子林静的所有权。
赌档嘛,赌桌定输赢。
等郭大撇子输个吊蛋精光,自然就没法兑现赎买美人儿的目的。
唐根生甚至还想让他去借债,再一起输给自己。
今晚他要大杀四方,赢它个盆满钵满。
难得来一趟。
唐根生不是赌徒,这种情况注定不会是常态。
只会是他生活里的凤毛麟角。
所以今晚唐根生可以肆无忌惮的耍诈。
没错,唐根生在耍诈。
别人在赌博,唐根生只不过是在玩魔术。
如此正大光明,甚至没有人能发现。
他实在做的太高科技了。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嗯,从一开始手握三枚新骰子,表面查看,实则已经在PXX下了单。
换了两套魔术道具来撑场面。
骰子掷几点,甚至哪只骰子翻成几点……
都得唐根生说了算。
偏偏他就抱胸站在长条桌搭建的赌桌前,别说赌具,除了押钱之外,连桌面都不碰一下。
可惜没人问。
如果有人问,唐根生就能再装个逼:怕脏了手。
……
今晚赌档大发利市。
输的人多,举债的人便多。
主家生意也便更加兴隆。
场子里的赌徒输赢都跟主家无关,他们是按时辰抽水,童叟无欺,人人平等。
估计这会儿已经卯足了劲儿要宰唐根生一刀了吧。
毕竟美人儿还被他们关押着。
瞅这男人的架势,肯定是非得到不可。
送上门的肥羊,塞到嘴边的肥肉。
哪有不上嘴的理由。
这是赌档门口两个壮汉门神的想法。
他们也好,唐根生、郭大撇子也罢,都并不知道在这件屋子之外,也在风起云涌着。
主家头目便是逮住唐根生的家伙。
他叫马勇,南城人都喊他马蜂。
眉角有一道疤,左耳垂还少了一块,伤处不工整,像是被动物咬掉的。
此刻他挂掉电话,眉头紧皱,目沉如水。
事儿闹大了。
他需要配合上面的新行动。
先等另一方挖好坑,布好陷阱,再把林静放走,给她传递消息,引她去该去的地方。
然后,伏诛。
潜伏中枢全灭的消息被发现的那一刻起,激活任务便已终结。
此刻的任务内容,已经被改为:2号消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