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条。
姚主任亲自带队。
第一时间发现失去了小杨家胡同的信息。
一刻钟后。
小杨家胡同满门血案的现场被发现。
纸包不住火。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干脆就听之任之。
将来过的痕迹扫拭干净后原路撤离。
这个据点属于战损。
只能被放弃。
姚主任坐上吉普车,去了东直门北小街。
“你怎么直接过来了?”
清冷的声音中夹带丝丝怒气,却也引而不发。
“小杨家胡同的中枢点被灭,2号,或者2号还有其他帮手?”
姚主任面色已经出现了慌乱。
他享受了太久的安逸,很久没有再被推到台前直面风险。
康素萍微微眯起了眼。
“那就把与她有过牵涉的人,都清理干净。”
“好,我这就安排人……”
姚主任毛刺儿似的嗓音压抑着恐惧,故作沉稳的回。
“不。”
康素萍冷漠的打断他,沉吟几秒钟,才继续:“你亲自做。防止出任何纰漏。否则,你我也有可能暴露。”
姚主任沉默良久,最终点头。
“好。我亲自去。”
迈步要走。
身后康素萍眉头微皱,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等一下。”
姚主任停下,转过身。
看到的是康素萍一脸惋惜和凝重。
悬起的心有些落地。
“引诱2号身边人的关系清理掉。”
“那个身边人,也清理干净。”
“提前布置好由头,要让2号的死合情合理,值得推敲。”
康素萍一字一顿的帮姚主任出谋划策。
姚主任随着康素萍的规划,心头不安被彻底抚慰。
再没了‘弃子’的顾虑。
由他亲自去执行,是因为防止期间再出现纰漏,小心无大过。
毕竟,康素萍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两个人互相知道跟脚,才是真正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呃,不对,得说是一个战壕里的伙伴。
姚主任坐上吉普车又马不停蹄的往北面而去。
康素萍提点他。
“……所以刘利昆因欠赌债躲在厂里,带儿子陪着值班,也打算用儿子要挟2号去做点什么……”
解释得通。
很通。
姚主任思路立刻被打开了。
他还举一反三,梳理了具体的操作步骤。
机械厂,便是他为2号精心挑选的丧葬之地。
今晚他姚主任即将再开杀戒。
将暴露的风险消弭于无形。
“通知阎大成,把林静的儿子带去机械厂……”
“到了厂子,安排人先替换门卫,解决仓库值班,再埋伏起来……”
“……不允许出现意外,哪怕开枪也要击杀,林静今晚必须死……”
“找一找那个刘利昆在……前面,追上去。”
吉普车内正在安排事宜的姚主任突然目光一凝。
他竟然看到了撅着屁股在蹬自行车的刘利昆。
好巧不巧,刘利昆没走厂区正门,而是绕到了西侧后门。
一小片光秃秃的树林子,倒也能遮挡部分视线。
主要是这一片都是厂房和空场。
而且都这个点了,没什么人。
吉普车飞快冲了上去。
司机紧接着往左猛打方向盘。
吉普车别停了刘利昆的自行车。
刘利昆很冤枉。
他今晚只是想要替人值班。
被林静威胁逼迫,怒赚一百二十块。
没把她卖给窑子,也卖进了赌档。
效果大同小异。
大概率就是让赌档多过一边手而已。
现在回来,他自然是不敢走正门。
防止被人看到他值班期间擅自离岗。
这会儿的刘利昆还在幻想着明早替班后,自己和张康来汇合,一起远遁京城,辗转去南方苟活呢。
结果貌似遇到某位领导的吉普车了。
难道是被抓现行?
哪个领导这么敬业,大晚上的不搁家睡觉,在厂区外面游逛,像是故意在抓捕擅离职守的工人似的。
刘利昆心里咯噔一下。
他此刻还在琢磨找个什么理由搪塞呢。
单脚撑地,刚要甩腿下车。
后腰便突然一疼。
刘利昆想要出声惊叫。
一只粗糙的大手捂在他嘴上,紧紧的勒住,让他喊不出声来。
后腰又连续疼了好几下。
前面戴着黑框眼镜的司机脸色也终于被刘利昆看清。
镜片后面是一副阴辣狠厉的目光。
搭配嘴角的浅笑。
看的人毛骨悚然。
刘利昆却已经不是很怕了。
他浑身气力都在飞快消失。
痛感仿佛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强烈。
有利刃不断穿刺身体的‘噗’、‘噗’声。
刘利昆在陷入黑暗之前,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匕首刮到骨头的摩擦声。
捅死刘利昆的男人将尸体拖拽到吉普车上。
司机眼镜男则消除地面上的血渍痕迹。
最后将自行车也塞进吉普车的后屁股,哪怕门合不上,也将就着上了驾驶室,开车。
吉普车直接开到了机械厂后门。
车上鱼贯下来四个人。
司机和前面副驾驶下来的那人一起拆下自行车,往厂内推。
不远处树林子里有个趴在雪地里的眸子紧紧盯着,眼神里有目眦欲裂的疯狂。
刘利昆的尸体也被抬进去。
司机眼镜男重新开车掉头,没有等进了厂区的三人,径自离开。
院外回归寂静。
只有西北风打着旋儿的刮,发出嗷嗷嗷的呐喊。
张康来从雪窝子里钻出来。
他熬到秦青趴在床侧睡下才从医院出来。
骑车直奔厂区打算找刘利昆。
然而刘利昆没在。
张康来便打算出来找他。
为了缩短去大路的距离,张康来打算穿过小树林,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雪窝子,扎猛子似的一头闷了进去。
等他抬头,想要爬起来时……
就瞧见了刘利昆被围堵,被残忍杀害的一幕。
心疼若死。
痛不欲生。
张康来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咬牙,他决定报仇。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
张康来只是个不会杀人技的普通工人,亲手报仇这一条注定无法实现。
但他可以盯梢他们。
找到他们在机械厂里的勾当。
去报警。
通过正义的公安,让他们统统吃花生米,也是一种报仇。
若非亲眼目睹刘利昆的惨死,张康来决然不会有这般勇气。
所以,爱情会赐予人力量,也能改变一个人。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
唐根生赢麻了。
算上衬衣的左上口袋,唐根生身上一共有七个兜。
都被塞得鼓鼓囊囊。
起码有半数赌徒都从主家拆借过钱。
这在地下赌档运营的三年内,都是未曾有过的。
他们并不懂什么叫‘若想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种谚语。
打开门做生意,有人借钱,他们就有钱赚。
赚钱就开心。
快乐如此简单。
“老大,那小子一直在赢,已经有人不敢上桌了……”
小弟跑到东厢房,把正房的情况汇报给马蜂。
“看出手法了吗?”
马蜂皱眉,思索了片刻,问道。
小弟摇头。
“那小子诡怪的很,牌桌不碰,骰子不碰,小鹰和刀子哥都上过手,也没辙。”
马蜂看看天色,起身:“走,喊那小子去西厢房。”
林静就被关在西厢房。
门口有两个人蹲在角落看守着。
唐根生肯定不会让昏迷的林静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僵持到林静醒来,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才被带到西厢房。
连匕首都还给了她。
林静起初是有些茫然的。
没想到会被刘利昆这么个小卡拉米摆了一道。
溺亡者多是善水。
幸运的是林静没有功亏一篑,关键时刻唐根生神兵天降,救了她。
不幸也接踵而至。
林静无法脱身。
唐根生被胁迫着上了赌桌。
前景堪忧。
林静思索了方案。
无论唐根生这一夜背负多少债务,她也会在死前帮他解决。
同样的失误,林静自诩不会犯两次。
她旧伤本就很重,刚才被青砖拍了后脑勺,这会儿转动脑袋,也依旧有点晕眩感。
八成是造成了轻微脑震荡。
那会儿是真把唐根生吓坏了。
毕竟他收进系统储物格里的,也有半块同款城门楼子拆卸出的青砖。
拎在手里很瓷实。
而且,拍林静的那块,貌似比唐根生捡到的还要大一些。
可心疼坏唐根生了。
屋门被推开。
林静心头一凌,右手握紧匕首,横在胸前。
下一秒,她看到了马蜂。
“做个交易吧。”
马蜂看了看林静手持的匕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什么交易?”
林静问。
“让你男人以后别来我场子赌了。”
马蜂自嘲的笑了笑,又摇了几下头。
“这算什么交易?”
“你劝好他,我告诉你儿子的下落。”
马蜂嘴角勾笑,智珠在握的说道。
“你们把家明怎么了?”
林静情绪又瞬间的激动,身子也忍不住动了两下,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收敛下来。
“好,我同意了。”
外面传来唐根生的声音。
林静眼眶有点湿润。
握着匕首的手,也有轻微的颤抖。
下意识抿着下唇。
有丝丝的疼,提醒她此时此刻依然身处险境。
唐根生走进屋里,越过马蜂等人,站在林静身旁。
转身,问林静压抑着的,最想得到的交易内容。
“被刘利昆带去机械厂仓库了。”
唐根生松了口气。
林静也放下了大半的紧张心情。
如果是刘利昆,再差也不会出现生命问题。
林静猜测,大概率是卖掉自己后,怕次日自己脱困会找他麻烦。
把儿子刘家明当做谈判筹码,亦或是挡箭牌。
“你们走吧。”
马蜂示意,和小弟让开了一条出去的路。
唐根生护着林静,与马蜂几个擦身而过。
“以后不要再来了。”
马蜂叮嘱了一声。
“放心,我说到做到。”
唐根生说着,脚下未停。
两人出了西厢房,直奔东南角院门。
此时门侧也有人待着,拉开了一条门缝,林静先侧身出去,然后唐根生才迈步出了院子。
院门随即关闭。
唐根生还听到了木栓插门的响动。
院子里。
“老大,那娘们还有一百二十块钱没追回来……”
啪!
马蜂回手一耳光。
小弟被扇了一巴掌,晕头转向,却不敢发出声音。
马蜂指了指北屋:“让这小子再搁里面嚯嚯到天亮,以后还有人敢来我场子里玩吗?”
赌徒会钻牛角尖,会念叨‘不下赌桌不为输’,会为了翻盘脑门一热,会为了拼掉财运旺的对家孤注一掷……
当他们离开赌桌,清醒的头脑占领高地。
遇着赌桌小能手,或者财运旺的不讲道理的那种人,也必然会躲几天。
赌坊人少了。
赌坊没人了。
口碑和人气也就散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还去哪儿抽水?
还怎么给人放贷?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
马蜂扇巴掌扇的理直气壮。
哪怕他不说,也会有聪明的小弟跟弄不明白的傻瓜蛋们普及。
而实际上。
马蜂是在贯彻执行‘2号消杀计划’。
他一不小心也成为‘2号消杀计划’的一环。
马蜂要不着痕迹的引导林静去提前埋伏好的地方送死。
刚才他已经出色完成了任务。
找儿子去吧。
有去无回的那种。
他并不怕唐根生赢钱。
因为赢再多也没关系。
只要他爱上了赌博,频繁上赌桌。
马蜂就笃定他所有的身价钱财,甚至婆娘、房子,最终就都会是自己来支配。
早晚的事儿罢了。
何况……
马蜂觉得以唐根生稀罕林静的架势,大概率也会陪着林静一起去找孩子。
进了陷阱之地,布袋锁口,瓮中捉鳖。
林静活不了,陪着她的唐根生,也自然不可能被留下。
他身上的那些钱,兜兜转转最后的归宿,也依旧是自己这里。
刚刚唐根生从他眼巴前走过去,马蜂也真没忍住眼角跳了两下。
裤兜满满登登,衣服口袋也鼓鼓囊囊。
左边胸膛跟长了个大瘤子似的,恨不得和他嬢旁边娘们的胸脯一样的高度了……
这得塞了多少票子。
可惜马蜂没问。
他要是问。
唐根生也许真会回答。
不过是区区几套独门独户的小院子而已。
不值一提。
唐根生和林静走出院子。
拐进斜对面的胡同阴影之中。
“根生,我……”
林静开口要说话。
她以往的样子,跟手持匕首的形象可一点都不一样。
一些情况和想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作何打算才走到这一步……
林静已经盘算好了说辞,打算糊弄一二。
被唐根生食指按在唇上。
“先回家,回去再说。”
胡同深处,唐根生的二八大杠斜倚在墙上。
并不是林静没仔细看才没瞧见。
因为这本就是唐根生刚刚偷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