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9章 谁还能没个朋友(加更)(1 / 1)正经胖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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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根生骑车载着康素萍和张东帆回家。

回东直门北小街的家。

进了院子,很多人看到她们娘俩都凑上前宽慰。

唐根生先一步进了屋内。

外间屋还算正常。

门是门,炕是炕,炉子虽然灭了,可烟囱竖的笔直,煤筐子四周也挺干净。

而里间屋……

满屋狼藉。

唐根生站在六斗柜和写字台之间,环顾一圈,简直是触目惊心。

俯视着地面的大镜框上有一道血渍,已经干涸凝固了。

血渍从六斗柜的三层抽屉拉环启,划过镜框,飙溅了写字台大半个玻璃桌垫,最后的尾巴,还是垂到了地上。

浸染了灰色包浆了的地砖。

小窑厂烧制的红砖早就随着年岁日久而包了浆。

看不出红色的痕迹。

现在即便是被血渍溅射,也只是让地砖的表面和缝隙的污垢泥泞的颜色,更深了些。

就像是生命的诞生和泯灭。

在这栋房子内,因为人们日日夜夜的居住和生活。

死过的两条人命,也只会成为两滴过客。

如同沙漠中被风扬起的两粒沙,落地后便会失去它们的踪迹。

不再被人惦记。

不会被人记起。

地面用白灰洒了一个躺着的人形。

便是闯入家中的恶人了。

此时此刻,唐根生还不知闯进来的人姓谁名何呢。

他压根不在意张家的死活。

门后的衣服架歪倒在墙角。

一只木板凳被拆的七零八落。

大概率不是拆的,是抡起来砸在了某个人身上。

张康来以往的形象在唐根生知道这件事后便崩了。

现在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大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根生不说毫无头绪吧,也得是一无所知。

好在所有的这些,都不会耽误唐根生动手拾掇屋子。

“根生,你过来啦?张叔儿病情咋样?”

李二娃走了进来。

“救过来了,偏瘫。明后天估计就能出院。”

唐根生手下不停,竖起衣服架,跟李二娃说着话。

李二娃看了里间屋一眼,从外间屋找了个抹布浸湿了,拿进来帮忙。

他倒是不怕那些血,一边擦一边跟唐根生聊天。

“我才去厂里上了不到十天班,车间主任死你家了……”

车间主任?

“死的是你们车间主任?”

“对啊。姓郭,左撇子,绰号就叫郭大撇子,是我们厂的车间主任,平日里拽五拽六的,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不是个好鸟……”

郭大撇子?

唐根生眼睛眯起。

他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跟自己赌桌对弈,最后被自己杀得丢盔弃甲的中年。

“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光棍?”

“嘿嘿,根生你也知道啊?”

李二娃是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指不定刚上班那会儿,还受过郭大撇子的气呢。

不然唐根生怎么还听着有点幸灾乐祸呢。

“听我哥提过。”

外间屋传来了动静。

“妈,我怕~”

张东帆的哭腔。

伴随着的,便是康素萍的哄和宠。

里间屋唐根生和李二娃也倏然之间没了聊兴。

草草的收拾完。

李二娃打了个眼色先行出门。

唐根生收了个尾,又多看了一眼北墙盘的炕。

那是张康来和秦青一起住过的地方。

接下来很长时间里,张经兴也会住进去……吧。

唐根生感慨了一会儿。

等李二娃跟康素萍招呼一声出去后,才从里间屋出来。

“萍姨,里面擦了擦,东西归置好了。只是地上的洋灰粉没动。”

公安搬走尸体时撒的,谁知道还有没有用。

主要是康素萍回来就在外面跟街坊邻居聊天。

回屋就张罗哄孩子,宠孩子。

他在里面忙活了半天,也没见康素萍给他和李二娃拿个糖吃。

哪怕是水果硬糖,哪怕只是谦虚礼让礼让呢。

洋灰嘛,就撒在那儿吧。

让萍姨和东帆小老弟时刻谨记那个位置死过人。

这样想的话,倒也还不错。

“哎,我知道了。”

康素萍对唐根生的态度一如既往。

有浅浅的一应一答,客气中夹着隐隐的疏离,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唐根生转身欲走。

“那个,根生……”

康素萍突兀喊住唐根生。

“嗯?”

唐根生回过头,看到康素萍一脸的迟疑不定。

“那啥,你帮着把这个也带出去丢了吧。”

唐根生顺着康素萍的眼神和手指看去。

是刚刚李二娃擦过血的抹布。

这小子也挺有意思的。

感受到了康素萍的不热情,连虚情假意的客套都没给,干脆就直接将脏兮兮的抹布丢在柜子上了。

门后架子上的脸盆里,还有刚才他舀的水呢。

绝壁是故意的。

很不错。

唐根生当即决定,待会儿出去,就给他从哈德门升级成华子。

“好。萍姨,那我走了。”

唐根生捏着抹布一角,走出院子,随手丢在路边雪堆上。

只要院子里有人进出看到,必然会捡了去。

这年头,布条布块也都是金贵的东西。

要知道,布票上个月就施行了呀。

买布也不是有钱就能买,会被狠狠的限制。

李二娃在北小街南口拐角呢。

他抄着手,缩着脖子,蹲在太阳底下。

唐根生跳下二八大杠,支好。

走过去跟他一起晒太阳。

“来,抽一根。”

“嚯,根生你可以呀,都抽上华子了。”

唐根生秉持着内心意愿,舍弃了哈德门,给予李二娃华子的待遇。

李二娃也没有不舍得,接过来捏在两根手指上,转着烟看了两眼,就掏洋火划着了点上。

还特意多划了一根,递给唐根生。

拐角风大。

一根点两支烟不一定够。

李二娃也是好面儿的人。

人家唐根生去了火车上做饭,见了自己递烟都是华子的档次。

自己也成了轧钢厂的车间工人,哪怕是学徒工,也不能抠搜一根火柴梗呀。

老京城的爷们,必须讲究这个。

“你啥时候去轧钢厂了?不考虑回五金店?”

李二娃因为街道惩戒‘不孝’,被杀鸡儆猴的同时,殃及工作。

完了事儿往回找补,怎么也能重新回去吧?

没成想……

一个萝卜一个坑。

李二娃被拎出来晒了晒根儿,结果坑里又来了个萝卜蹲,他回不去了。

“艹~说这个就来气,甭提了。”

李二娃抽了一口烟,朝着远处啐了一口痰。

“现在哥们也还成,一线车间的锻工,过了年就能转一级工,虽说工资没有原来高,可粮票比原来多好几斤呢,按重劳力算的。”

“那还真是挺可以。”

唐根生能说什么?

跟着附和呗,夸呗。

人家能因为自己过来一趟,就上门帮着干活,就冲这一点,唐根生也不能说什么。

“哎,对了,我跟你说一声啊,一开始院子里诈唬,没人敢进屋,是公安来了才跟着进去的。我和我家老头,还有耿叔一起……”

李二娃是跟唐根生说一声,早晨公安不仅仅是搬走了尸体,还拿走了地上散落的钱。

他专门数着呢,六张十块的,一张三块的,还有些粮票……

散在张康来手边和地上。

跟郭大撇子死的位置,离的很远。

“嗯,估计是我家的存款,大哥工资也不低,身上有个几十块也不算啥。”

一颗烟抽完,唐根生又准备给李二娃续一根。

李二娃拍拍屁股起来。

“不抽了,闹这么大的事儿,忙你的去吧,我也回了。”

刚刚聊了两个话题。

一个是李二娃问张康来情况,唐根生告诉他,人没抢救过来。

两人唏嘘了一阵子。

另一个便是告诉唐根生,公安捡走地上的钱的事情。

特别提了一嘴,如果数目不对,他可以作证。

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李二娃也说了。

是他家老头思来想去,让二娃找机会偷偷跟唐根生说一嘴。

一家之主张经兴中风了,哪怕病好恢复如初,大概率也再没有原来的精神头。

张家的老大出了这档子事儿,老二唐根生分家单过,老么还小。

大儿媳妇是个没脾气的。

接下来张家的话语权,显而易见会被康素萍掌握。

那么,对于唐根生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家爷俩可算是深受‘流言蜚语’之迫害,加上李二娃和唐根生一直不错。

也便趁机卖个好。

家有病患,但并非没钱。

切记,切记。

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

唐根生GAT到了,感激随手就表达出来。

把半盒华子直接塞到李二娃手里。

“回去跟李叔说一声谢啦。”

唐根生边走边摆手,来到路边二八大杠前,绒皮手套都带好了。

潇洒的一踹后轮的车撑子,垫步,再垫步,大腿一甩,上车,走人。

落下身后捏着半盒中华的李二娃,欲言又止。

好半晌,才又朝着侧面啐了口唾沫。

“奈奈个猴,又欠了根生这小子一次。”

攀比较劲之心,人皆有之。

李二娃对唐根生有羡慕,但没嫉妒,没恨。

他就是牟足了劲儿,想要追上唐根生,跟他齐头并肩继续当曾经一起撵狗逮耗子的小伙伴。

仅此而已。

因为即便是两人谁都不曾说起,但随着各自长大,随着家庭的改变,随着工作层次的变化……

两人之间的差距在肉眼可见的拉大。

关系也在渐行渐远。

李二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烟。

有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

雪沫子恰好落下来,眼球一阵冰凉。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眼窝有水被雪沫子刺激到,荡出了眼眶。

回去要是老爹问起来,就跟他说,人家根生说了,让我帮他传个话,说谢谢您嘞。

华子就不给他了。

这是给我的。

算一份人情的嘞。

这便宜咱不占,早晚都必须得还回去。

嗯,要不然……

就让老爹抽一……顶多两根。

李二娃低头晃了晃烟盒,仔细开始数。

11根。

还行。

那就给老爹抽两根吧。

雪还在下,风依旧嗷嗷的刮。

但温度,不知不觉中,不再下降了。

……

唐根生一溜烟回了家。

早上扫过雪的痕迹又被新的积雪覆盖,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哪儿厚哪儿薄了。

院子里的爷们都去上工了。

此时刚过了饭点,留守娃儿和老少娘们都窝在各自家里靠猫冬来节约粮食。

唐根生左脚踩在脚蹬子上,右脚垫了两下,二八大杠的两个车轮便轻快的一路辗轧,丝滑的回到了西跨院门口。

院门轻掩,唐根生走的时候就没有关。

前轮撞开木门,车把子左右摆弄了两下,院门就大开。

唐根生又一个垫步,车子滑进了院里。

支起车子,回身关上院门。

再转身想要回屋……

还没迈步呢,耳边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小声儿。

“你倒是把院门插上呀~!”

声音挑逗的意味比幽怨和不满的比例略重。

看样子,林静久候多时了。

唐根生心头一喜。

当即又向后转,合上院门,将木栓给插牢牢的。

最后还用力顶了顶木栓的屁股。

这里有个隐喻。

必须做好笔记。

五分钟后去里间屋拔步床内开考。

不懂的是少数。

就好比唐根生为什么进屋的速度那么快。

进了屋为啥不着急自己脱衣服。

为啥嘴巴不说话。

又为啥双手不闲着……

他要欺负谁.?

谁要欺负他.?

究竟谁在奋勇反击?

到底哪个负隅反抗?

谁在闷不作声,只知道像个莽撞的老海马?

又是谁只有开头的三板斧。

余下的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就是俯首甘为乳子牛……?

叠好的被子散落床上。

被子中间有很多褶。

因为床榻上不平整,盖了两个人。

唐根生长长喘了一口粗气。

他翻了个身。

倚在床头。

眼睛没睁开,像是还沉浸在直爽销魂的余味儿之中。

右手却开始在床榻下面摸索。

先顺着皮带找外罩裤。

再一点点扒拉裤兜的位置。

他需要一支神仙烟。

可他忘记一个小时前,半包中华被他一股脑的当人情送了出去。

呼~!

烟没找到。

唐根生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掀开被子打算起身去外面拿。

大腿根内侧某处挨了一口银牙。

唐根生疼的差点就又要一通胡乱激灵。

“乖,等一会儿,我先去拿烟。”

唐根生伸手,拍了拍。

轻抚其发顶,送她长生。

林静不满地抬头,撅起嘴。

每次把人家蒙进被子里就要抽烟。

当自己什么了呀?

还是说,这年头的嫂子……

难道不值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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