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况!况!
“叔~!”
况!况!
“叔~你醒了吗?叔~……”
一大早。
黑芝麻胡同24号院。
前院西跨院的自建的厚实木门就被一个穿的圆滚滚的锅盖头小屁孩敲的啪啪作响。
唐根生没管他。
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锅盖头的临时出现,反倒有些像是BUFF加成似的。
显得气氛更紧张。
环境更刺激。
人性这玩意儿。
算是被唐根生和嫂嫂秦青给彻底玩明白了。
唐根生披着棉大衣从拔步床走出来。
大衣里面没有遮拦。
因为他的衣服从内到外,都丢在外间屋钢丝床上呢。
真正的谎言就需要九浅一……九真一假。
唐根生真的在钢丝床躺过。
也大马金刀在钢丝床这边坐着享受过。
真真假假,真假难辨。
唐根生是谁啊。
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今天这一出。
料事如神。
林静那小心思,他拿捏稳稳的。
当然了,嫂子秦青的心坨坨,他照样呵护的很周到。
“来啦。家明,等一下啊,叔先披上个大衣。”
“哦,叔~叔~我想跟你去打饭。”
“好嘞,家明真乖,等着,叔马上过去开门。”
唐根生穿上纯棉的四角裤,套上跨带背心。
穿毛裤前要先把袜筒套在秋裤外面,省的往上提的时候秋裤腿跟着窜上去。
忒难受。
穿毛衣时,也得提前攥着秋衣袖口,免得袖子也窜上去。
同样皱在里面,硌着不舒坦。
再提溜上外罩裤,踩着棉趿拉快步出了屋。
西跨院外面。
没有林静。
唐根生也料到了。
并没有意外。
刘家明这个被稀里糊涂派过来当出头鸟的小先锋,戴着儿童版的棉毡帽,棉袄棉裤裹着他小胳膊小腿,圆滚滚,
要是再沾上点黑白相间的毛,活脱脱西直门三太子。
“叔~我饿了,咱们去打饭吧。”
“那你等叔进屋去拿饭盒。”
“嗯,嗯。”
锅盖头也不动弹,就杵在门口,乌黑的眼珠子不怎么转悠。
单纯的小眼神里透着可可爱爱的愚蠢。
这要是换了你娘。
肯定得跟着进屋抓一下现场。
唐根生直奔里间屋。
“我去买卤煮火烧,你再睡一会儿吧,估计家明妈待会儿也过来。”
“那我这就起吧。”
“没事儿,外间屋的床我没收拾。”
“哦。”
秦青往被窝里缩了缩。
把胸膛上种下的几朵妖艳的梅花隐藏。
园丁小叔挥了挥手,又用鼻子嗅了嗅,才满意的转身出了拔步床的小长廊。
一分钱就能净化一遍空气。
童叟无欺,价钱公道。
性价比超高。
唐根生从橱柜下面拎出四个饭盒,想了想,又多拿了一个。
这次多打一份。
带着去堵张东帆的嘴。
圆恩寺影剧院门口的卤煮摊子前。
唐根生已经是很显眼的‘大客户’了。
小摊贩远远瞧见他排队,后槽牙都乐的露了出来。
“今儿来五份。”
“唐爷,真敞亮。这是您家少爷?”
“嘿,可不兴这么喊,我干儿子。”
唐根生牵着锅盖头的手,往上举了举。
身后排队的人群里,有轻微的惊讶传出。
唐根生回过头,瞧见了后院的徐树铭。
对方也瞧见了唐根生。
笑着点点头。
笑容僵在脸上,显得很不自然。
大概率刚才发出声音的就是他。
被唐根生一眼抓了个现行,心里便是有小九九,也不好再主动去传了。
但凡传到唐根生或者林静的耳朵里,不是他的锅,也得他来背。
十万个捋不清。
拎着五个饭盒,穿过南锣鼓巷主街,回到院子。
还没进屋,刚过西跨院里间屋窗户,就听到屋里有两个女人的谈笑声。
聚集在外间屋。
气氛听上去,比较和谐。
唐根生竟是有点紧张。
毕竟是嫂子和嫂嫂在身份内核发生变化后的首次会晤。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件。
“妈,青青婶儿。”
唐根生踌躇斟酌要怎么打招呼,先跟谁打招呼呢。
锅盖头先开口了。
真不白投喂太白兔奶糖。
关键时候人家小家伙也真顶得上。
林静抱着唐根生钢丝床上的被褥去里间屋。
估计是要放过去。
秦青弓腰翘臀再折叠钢丝床。
想着收起来。
秦青的脸看不到。
一张背对着门口,一张躲在衣服里。
林静脸上洋溢的笑意倒是很明显。
瞧见唐根生进屋,先妩媚的撩了一下。
视线又往下,落在大手牵小手上。
嘴角的弧度便更加大了。
睫毛下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对月牙。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唐根生安装了散弹枪,无差别攻击。
目光瞧着林静,眼神里都是火热。
林静自然会以为是问她。
可唐根生也没指名道姓,背对门口的秦青也不会觉得问的不是她。
毕竟唐根生一没指名道姓,二没带称呼‘她们’。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也是得益于锅盖头的先声夺人。
大人肯定不会跟孩子计较,也自然会优先跟打招呼的孩子回应。
回应的不会是亲娘林静,必然是嫂嫂秦青。
“家明,早上好呀。”
秦青扭过头,笑着跟小家明打招呼。
听语速和调门,品一品语气和语调。
嗯,嫂嫂秦青的心情是极好的。
“聊你呢,不会过日子,天天早晨买卤煮火烧,咯咯。”
嫂子林静迈步进了屋。
她怀里还抱着唐根生的被褥呢。
满满都是男子汉独有的那股味儿。
林静很熟悉。
昨晚躺床上,随便打个嗝都是。
下午那会儿,是真的满载满仓。
不能低头,皇冠会掉。
不能弯腰,胃液会漾。
“我给东帆也打了一份,待会儿送你时给他带上。”
唐根生把最上面一份卤煮火烧塞进保温小棉被,又套上网兜,搁在炉子烟囱最近的小马扎上。
剩余四份。
每人一份。
锅盖头吃不完一份,匀给唐根生。
四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前吃卤煮火烧。
锅盖头坐在唐根生对面,左边是嫂嫂秦青,右边是嫂子林静。
唐根生有些恍惚。
记得那还是15章的时候。
自己刚搬到这边。
张康来和刘利昆也还活着。
一家人吃了顿饭。
现在两个外人没了,剩下的四个人,成了更完整的一家人。
还是老位置,包括左边和右边的顺序和位置都没变。
所谓苍天饶过谁。
兜兜转转,唐根生和左边的秦青,右边的林静,依旧凑成了完整的一家人。
作为家人,唐根生有照料两位嫂嫂的责任。
嫂嫂们也有位唐根生这个一家之主尽心竭力服侍和侍奉的义务。
就很完美。
吃过了饭。
秦青要去洗刷,被林静拦下来。
“你们快走吧,时间也不早了,东帆不还没吃饭呢,这边我来就行了……”
林静有点女主人的架势。
她肯定不是刻意的。
没必要。
因为秦青从始至终就没表现出想要跟她争的意思。
甚至于,秦青昨晚还专门问过唐根生。
真的是单纯又直接的嫂嫂。
可可爱爱,懵懵懂懂,卑微可怜,又小心翼翼。
从来没把自己放在高一点的位置上。
姿态摆的,有多低就能放多低。
唐根生告诉秦青,他就是她的男人。
她也必须是他的女人。
踏实的放下心来。
无论怎样都会一辈子照顾她。
秦青就真的放心了。
然后——
乖巧听话,温顺毫无主见的让人可怜。
唐根生的怜悯方式——
摆烂,是一种习惯。
秦青的习惯。
习惯成自然。
自然而然。
……
唐根生推着二八大杠出了院,秦青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林静站在外间屋的窗户边,透过玻璃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脸上洋溢的笑容渐渐收起。
良久。
幽幽一叹。
聪明的女人心里揣着明白也能装糊涂。
如果有女人不装。
那她一定不爱这个男人。
或者,她,不聪明。
“妈,我渴。”
锅盖头小手拽了拽林静的衣摆,仰着小脸。
在认识唐根生之前,儿子的脸是尖尖的,颧骨有些高。
现在整张脸都肉嘟嘟的,从小猴子进化成小白猪似的。
已经很幸福了啊。
林静嘴角又再次挂起一抹笑。
有什么不知足的。
唐根生这个男人,已经足够优秀了。
难为他对待自己和孩子,都很好。
比自己希望的还要好。
现在林静唯一的担忧,便是唐根生究竟是图一时之快,还是会真正坚持一辈子对自己这么好。
突然想到了什么。
林静低头,浸泡在温水中的双手,抬起,又放下。
想要抚摸腹部的动作没有完成。
她是准妈妈了呀。
怀了孩子的呢。
唐根生的种子。
可以给老唐家传宗接代。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唐家这一支的老大。
足够了。
林静右手再次抓着丝瓜瓤,刷起饭盒来。
“妈妈,我渴。”
“哎?唉,唉,等一下啊,妈妈刷完了就去给你倒水。”
林静说完,莫名戳中了笑点。
噗嗤笑出声来。
就这么一会儿,把儿子忘记两次了。
还怪有趣的嘞。
与此同时,唐根生载着秦青已经拐出了南锣鼓巷主街。
朝着东直门北小街而去。
秦青侧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上,双手揣进唐根生的大衣兜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虽然每天都只有两次机会。
可秦青在脑子里,却演练了不下五十遍。
陪床的间歇,只要无所事事坐着发愣,她就会想跟唐小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每一次想到,都特别的开心。
精神头很好,哪怕刚忙完,身体也不再累。
就是有的时候想到了晚上,拔步床,和被窝里那点事……
想的久了,脚跟会软,小腿会酥,大腿……
会湿。
“今天我没法过去了。”
二八大杠还没挂进羊管胡同。
秦青幽幽的开口。
“以后机会多着呢,有事没事也可以去找我。”
话虽这么说,可以后两人怎么相处,怎么制造独处的机会,很是问题。
名不正,言不顺。
回到院子里。
唐根生和秦青一路跟街坊邻居打招呼。
耿邵兵耿叔也在家。
昨个儿康素萍显然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
张经兴出院,二八大杠带偏瘫患者显然不太行。
还得是专业的板爷才行。
唐根生干脆就跟耿叔在屋外抽烟。
秦青趁着张东帆抱着卤煮火烧的饭盒大快朵颐,去耿叔家换了一块煤。
把炉子点上。
不一会儿,李二娃也来了。
他这个点应该在厂子里上班的。
能过来,也就冲着唐根生。
张经兴出院,李二娃过来帮忙搭把手。
刚溜达到门口,话还没说呢,就被散了一根华子。
两个人的烟局,就变成了三个人。
第二根烟没抽完,秦青便张罗三人进屋。
唐根生看到外间屋炕上的被子褥子,眉头皱了起来。
“待会接人回来,这被子和褥子不搬进去吗?”
“爸妈说就在这边,不往里面搬了,爸现在这身体,住外屋更方便。”
唐根生撇撇嘴。
“你一个人住里面,就不怕?”
耿叔刚刚一直到处看,听到唐根生这句话,神情有些古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嫂子和小叔子对话的语气。
耿叔眨了眨眼。
死灰复燃了?
有点恍然,扭过头看向李二娃,发现他也一副吃瓜八卦的表情看过来。
两人便又会心一笑。
“没啥,你不都给拾掇干净了啊。”
唐根生仔细观察秦青的表情和眼神,看了十来秒钟,才放下心来。
大概率是真的没怕。
“以后在家里有啥事,就去找我。”
唐根生想了想,嘱咐了一声。
不是‘家里有事’而是‘在家里有事’。
多一个字,目标就变了,意思也天差地别。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唐根生立马掏烟,散给耿叔和李二娃。
“抽完这根烟,就去医院接人吧。”
耿叔提议道。
“行。”
李二娃也应声。
“我就不去了,中午还有事儿,明儿晚上就得去京城饭店后厨备材料,国宴是大事儿,敷衍不得。”
国宴的名头摆出来,还不是唐根生说啥就是啥。
所谓家国天下。
国家大事肯定要比接亲爹出院更重要。
唐根生只要这么一说,就不怕街坊邻居们传不利于他的谣言。
国字当头,便是悬在老百姓头颅上的一根狼牙棒。
谁要是敢瞎逼逼,道德的大棒砸不砸唐根生不清楚。
但这柄狼牙棒,肯定会找着妖言惑众的那些个,狠狠的锤死。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