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在列车上度过的夜晚，出奇的舒适。

唐根生一觉到天明。

睁眼的一瞬间便神清气爽。

这说明唐根生的身体状态很好，完全不存在亚健康状态。

起床后先去上大号。

蹲起之间相隔不到四十秒。

肠胃通畅，机能运作完美级。

洗漱的时候遇到了打着哈欠的崔芳芳。

唐根生点头打招呼。

转回头继续为口腔制造更多的清洁泡沫。

心里也不免暗暗叹息。

虽说……吧。

可但是呢……

李苗苗被调走。

12/13列车餐车组就真再拉不出一个颜值扛打的人了呢。

崔芳芳人气也不低。

她的大盘子脸，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也很爱笑。

很得餐车乘客们的喜欢。

可也仅此而已。

她完全躲开了唐根生的审美。

躲避技能MAX。

没了每日清晨的颜，又缺了隔三差五的咸。

唐根生这一小段时间的生活，不是很充实。

他很想尽快改变这一切。

洗漱完毕，唐根生来到餐车。

餐车组成员都陆续赶至。

唐老大开始分配工作内容，顺便让大家一起喊口号打气。

这是一种很容易激发凝聚力和动力的方式。

特别适合这个时代特色。

值班人员可以回去休息。

三位厨师进后厨预备早餐供应。

孙雪峰带着祝刚烈和另外两人去储藏室整理备菜。

因为餐车厨房的区域太窄太小，备菜分两道工序。

储藏室进行初步整理后再送入后厨。

祝刚烈在这一环节，其熟练程度和帮厨基本功，隐隐胜过孙雪峰一筹。

孙雪峰偷偷观察祝刚烈的动作。

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

嗯，小伙子又焦虑啦。

唐根生做了一锅辣炒咸萝卜丝。

咸辣爽口，油汪汪的，再点缀了葱丝和芫荽，妥妥的下饭神菜。

一锅炒咸菜搞定。

唐根生便又来到吧台内的小凳子上坐着。

凳子是固定在吧台里面的，防止车辆移动中不牢固不安全，也防止拼座时有乘客借用。

本就不宽敞的餐车车厢，可坚决不允许有人坐在非卡座的位置久坐。

过道就那么宽。

有人但凡多站一会儿就挡道，何况还要搬凳子临时加座了。

早晨卡座开始陆续上人的时候，这个位置就是唐老大的专属坐席。

“岑导，早啊。”

“王海老师，好久没见，这是又去京城公干呢？”

“程大姐，上回多谢了啊，芳芳，给程大姐再倒碗粥……”

程大姐是供销系统的采购部资深小组长。

唐根生院子用来遮挡雨霜风雪的防雨布就是程大姐的关系。

质量好，特别厚实。

比三大爷魏东来他们家用的还要厚。

煤炭局的质量，已经算是行业翘楚了。

可是人家供销系统的渠道更牛。

唐根生一饭一粥就轻松拿到了渠道自用权。

“唐师傅，给我拿两包中华。”

岑梵来到吧台，客气的说道。

唐根生笑了笑。

虽说这种购买方式不合规矩，可他是餐车长，而且是不刻板的餐车长。

自然不会吹毛求疵。

拿出销售单让岑梵签字，从底下筐子里拿了两盒华子递过去。

岑梵接过烟，脸上笑容更深邃了，他扬了扬烟盒，跟唐根生继续道：“走，去冒一根？”

“行。刘师傅，您过来替我一下。”

其实唐根生可以直接抬屁股走人。

并没有哪条规章制度说餐车有人吃饭时，必须要有人站吧台。

可这样喊一嗓子，不显得唐根生更有范儿嘛。

吧台在餐车前方，右侧小过道尽头是车厢连接处。

再往前面则是硬卧和软卧。

岑梵就住在软卧7号包厢，所以两人并没有在第一个车厢连接处抽烟。

而是一路过了两节车厢，在硬卧和软卧之间停了下来。

这边过往路人更少，也更僻静。

这年头能舍得坐火车的就不是一般人。

能够在卧铺车厢走动的，就更不是一般人中的一般人了。

何况还是软卧车厢的边上。

一路过来，唐根生已经隐约猜到岑梵岑导对自己有所求。

如果昨天还当做是性情中人的意外，今天傻子也能察觉出异样了。

凭啥那么多人，非要请你抽一根。

还跑这么远的‘荒凉’地儿。

岑梵掏出新买的华子就要拆。

唐根生忙掏出自己裤兜的烟，熟练的抽出两根，用食指和中指分别跟拇指形成夹角，捏住，散了过去。

“抽我的，抽我的。”

岑梵下意识伸手接烟。

唐根生眼睛又眯的更纤长了。

岑导估计是久居高位惯了。

接别人递来的烟远比主动散烟的动作更熟练。

唐根生把烟叼在嘴上，伸手去裤兜掏洋火。

啪~！

一个清脆的‘啷’声。

岑导拿了一个扁方形状的煤油打火机，拇指熟练的一掰。

火石摩擦，火星燎成了一朵摇曳的火苗。

一手打火机，一手夹着华子，点燃。

吸了一小口，又缓缓吐了出来。

“啧~呼……”

扭头。

看到唐根生有些愣神。

又是清脆的‘啷’声。

火苗再次燃起。

往前递。

唐根生稍稍低头，右手虚挡，也终于借了火，点了烟。

“打火机不错。”

唐根生夸赞了一句。

岑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朗声打火机，又看了看似乎没太在意的唐师傅。

笑了笑，将火机揣回兜里。

男人之间的吞云吐雾，但凡不是偶然相聚，便是蓄谋已久。

岑梵用半根烟的时间跟唐师傅重新联络铺垫，‘借势’这个技能，用的贼溜儿。

王文阔从他嘴里提了不止三回。

最后穷图匕现，表达自己的目的是想要通过唐根生买烟。

小熊猫也行，华子也行。

最好能是华子。

“岑导，不瞒您说，我这趟还能买四包出来。加上您刚刚买的两包，凑个五包给您，就当是交个朋友……”

岑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很快。

但也被唐根生敏锐把握住了。

他想扇自己嘴巴子。

让你嘴贱。

说什么四包。

两包不行嘛。

其实唐根生在跟着岑梵来这边的路上就猜到了大概。

既然跟王文阔王导认识，想来不会是约稿或者编剧的活。

不然也不至于这种态度。

剩下的，也就是餐车买烟的渠道了。

王文阔当时也没拿到一整条。

作为他的介绍，拿四包挺合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话到嘴边唐根生莫名想要扣一包。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测试。

也或许是想要表达更真实一些。

装作自己也需要抽……

但人心复杂。

唐根生充分理解了《三字经》为啥会落寞。

人之初，性本善。

有失偏颇。

“唐师傅，你看有没有办法再多搞到一点，我不一定经常坐火车……”

岑导表达的意思很简洁。

不经常坐火车，但想经常买到华子抽。

想法很美好。

脸皮很强大。

唐根生不想直接撕破脸。

沉吟片刻，又默默的吸了两口烟。

感觉烟屁股还不烫手指呢？

时间流速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都变慢了似的。

“唐师傅以后如果还有灵感写故事，可以随时拿来我这里，虽然剧本价格统一，可是改编和修改也有补助……”

言外之意赤果果。

太明显了。

唐根生想了想，觉得这种能买到软卧票的家伙，自己没必要太早得罪。

“岑导，那我就先谢谢您啦。烟的事儿我先把这次的给你买出来，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包厢去，后面的，我尽力而为。您放心，能多一包就绝对不会少一根。”

岑导或许是没听明白唐根生的‘豪言壮语’。

一时间稀里糊涂。

听语气像是保证类的话，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嘴里说着客套话，但眼底的冰色一如刚才。

估计对唐根生昧下一包的行为，很不满。

什么玩意儿。

一根烟毕。

唐根生回到餐车。

卡座已经有了几个空座。

王璇她们也刚回来，此时正在收拾。

“雪峰，你来一下。”

唐根生把孙雪峰喊过来，叮嘱了两声，递给他四包华子。

孙雪峰会意，顺着小过道去了前面包厢。

唐根生自己不送过去，是不想继续接触岑梵。

而且吧。

谁知道他会不会给烟钱。

孙雪峰是个机灵的。

让他去，必然会收钱才会回来。

万一真出了意外，自己站在旁观角度，大可以左右逢源，处理起来也更加方便。

不多时孙雪峰小跑了回来。

烟钱也如期回来了。

岑梵在这方面还挺大方。

不仅给了烟钱，还多给了2毛钱，对孙雪峰也很客气。

“还跟我说谢谢呢，挺客气的。”

孙雪峰得了两毛钱。

他倒是没隐瞒，给唐老大说了，还把两毛钱递了过去。

唐根生又换了两个一毛的给了孙雪峰，就当是跑腿奖励。

用岑梵的小费表现自己的大方。

小小的报复一下下，聊表与无。

“哎，谢谢老大。以后再有这种差事，你还叫我。”

“放心，不便宜别人。”

孙雪峰咧嘴笑。

现在是不便宜别人。

等下趟车，自己就能变成：不便宜外人了。

美滋滋。

唐根生转身出了餐车。

上午清洁打扫的工作他不用做。

而且理直气壮的甩锅给别人。

因为国宴大厨待会儿要亲自下厨。

给餐车组全体做一顿麻辣水煮鱼当会餐。

这可是国宴大菜。

都期待感爆棚呢。

唐根生回了休息室。

他得争分夺秒，做跟‘万元户计划’相得益彰的事情。

任何碎片化时间，唐根生都要充分利用起来。

之后他会穿插着当一名勤勤恳恳的专属画家。

半个小时，书写文字不过2200冒头。

效率已经很快了。

对于汉译而言，堪称神速。

不过，旁人不知。

重新离开休息室，反手锁了门。

因为挎包和外套都没有拿。

甚至连外罩衣里面的线衣，都脱在床上没穿。

厨房温度很高。

上午这个时间段，在车厢内没必要穿那么厚。

麻辣水煮鱼的制作自然没有国宴时那么繁琐复杂。

可该有的必要工序还是需要的。

所以唐根生当着大家伙的面，表演了‘三分天下’。

一口锅炸鱼过油。

另一口锅爆炒香料和佐料。

最后一口锅，起锅炖鱼。

虽说也能勉强算一人操作三口灶。

可实际上难度比两口锅也就难那么一丢丢。

毕竟炖鱼的那口灶，关注度和火候把握没有另外两口锅频繁。

不过这也已经很惊人了。

便是刘学军和何大明，也看的目瞪口呆。

一个过去考试不及格的学渣突然考及格，看似提升空间很大，可并不困难。

反而是年级前十名那些尖子生，每进一步都如履薄冰。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难度才是超级厉害。

唐根生从实操两个灶，变成了三个灶。

就跟百尺竿头更上一步没区别。

而且看他游刃有余的姿态，一点都没有手忙脚乱。

就知道他并没有展现全部的实力。

还在轻松惬意，留有余地。

这就相当恐怖了。

但随着震惊和不敢相信的各种神态、赞叹和夸赞吹捧……

麻辣鲜香的菜香味儿，也飘荡开来。

让整个餐车车厢内，都充斥着‘蠢蠢抢食’的冲动。

一不小心，连过去都是掐着点过来的韩列车长，也提前闻着味儿来了。

“多滋点米饭，别不够吃了。”

韩列车长头一次主动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怕好菜太下饭，米饭不够用。

“根生，下了车你得留一留。”

韩生奎一手端着碗，一手夹了个肥硕的鱼尾，说道。

这已经是他狼吞虎咽了一碗大米饭后的时间段。

第二碗也扒了两口。

又抢到了早就盯住的这块鱼肉。

心思才稍稍放松。

自家餐车长可是国宴大厨。

这道菜可是国宴菜。

现在自己也吃上了。

“上一站接了通知，到站后为唐根生同志等六位火车厨师进行考核。”

“根生，好好表现，争取当上大组长。”

韩生奎笑着鼓励，又扒了两口饭，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

如果不吧唧嘴，唐根生或许会更感动。

“临时考核吗？没透露一点风声。”

唐根生很好奇。

这很不符合当下的工人评级规律。

一般都是先通知，让参加人员准备几日，再集中考核，当场出结果。

“要不是这锅鱼，我也得进站才会来通知你。”

韩列车长不以为意的道。

他本就是前一站才刚刚接到站内通信员的消息。

还有两站就到终点站了。

现在说，也不算破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