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叔，钱我给你，达子叔，我还有事，你们回头自己分，行吧？”

“小唐同志您忙，这钱的事儿您甭管了，我们两个回去再分。”

马老蔫笑着道。

唐根生看向阮达。

阮达也是点头应允。

他不是话少，只是跟唐根生在二手书这方面打交道不如马老蔫。

绞尽脑汁想搭话，却都被马老蔫抢了先。

再后面，也实在没插得上话的机会了。

毕竟前后也就几分钟。

正儿八经的交易而已。

只是……

唐根生同志也不是很好打交道啊。

从西跨院走出来，听到后面有掩门的细碎吱嘎声响起。

阮达也难免叹气摇头。

他说话说不到重点，聊闲篇没问题，可一旦遇着这种真想要用心交涉并打算拉近关系的情况。

就很难发挥。

过了垂花门，阮达转头看了看马老蔫。

还是交给他来折腾吧。

有的赚，总比没的赚要强。

“给我八块，剩下的你继续当本钱，成不？”

阮达不想跟着去马老蔫那边掰算账目了。

整数外的零头，唐根生支付了9块。

8块钱零钱他拿了。

其余剩个整数，当做和马老蔫合股继续赚息。

反正本金真的已经回来了。

再多多少，都是白赚的。

阮达不是看得开，这方面的事情，他除了拿点钱，也是真没辙。

“行。”

两人从前院西跨院出来，一路虽然都默不作声，但心里分账各自所得都跟明镜儿似的。

阮达的意思，马老蔫明白。

推也不好推掉。

恰好自己这回还真的急用钱。

避免以后再遇着这么紧手的情况，就继续应下来。

分一点出去，总比连一点都没有要强。

唐根生插上院门。

快速跑回外间屋。

他要趁家里没人，赶紧将‘常年霸占’的两个储物格拾掇拾掇。

新买的超大号青储发酵袋展开，将两个之前买的青储袋从储物格拎出来。

将里面冻成冰疙瘩的食材归一归类，再重新塞进新的最大号塑料袋内。

两个储物格的东西，便都成了一个储物格。

每日消耗的份额立马减半。

1分钱，也是钱。

是能够在关键时候难倒英雄汉的。

当初扫荡人家冷库的时候，抱着一种仇富的心态。

几乎是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往自个儿袋子里塞。

现在重新拿出来，一件件再放进去……

忍不住预估了一下。

要是搁在上一世，唐根生桌上摆一遍这些食材烹饪出的菜肴。

都不用考虑重复品种的数量。

就每种摆出来一个，估计也能累积百年刑罚。

甚至有可能得吃两粒花生米。

如果全部拿出来……

嗯，都不用全部。

就那几根带倒刺儿的大鞭子；

厚墩墩的十来只翻毛皮材质的黑手套；

够枪毙十五分钟。

收拾完食材，唐根生才顾得上把新买的这一大堆书，摆放到里间屋的书架上。

优先摆放的自然是新书架。

也就是拔步床东南角的隐藏门书架。

每一层都摆放了超过一半。

甚至在摆放的时候，还顺手进行了分类。

剩余的一半，继续顺着西墙书架摆。

这一次的书籍确实很多，比上两次的总和还要多一点。

唐根生随意摆放，也不是每个框子里都塞得满满登登。

所以最后一摞书，已经漫过锅盖头常用的那个放小人书的格子。

这也就意味着唐根生现在西墙最大面积的书架，已经摆放过半。

起码以格子占用率分，一半多一点了。

唐根生后退两步，从最远的角度打量这面墙，很是欣慰。

有种博览群书的书香气息。

跟大文豪身份的差距，只差名副其实了。

只是‘名副其实’这一步，唐根生不一定会走。

也不一定走得通。

会起风。

会打雷下冰雹。

唐根生不想当麦穗，被狠狠打压下去，再表演顽强的生命力。

真没那个必要。

所以，手里握点钱用来应急和当做能够随时掀桌子的底气，就足够了。

从唐根生穿越过来的第一时间。

唐根生就是冲着‘随时掀桌子’的意图在时刻准备着的。

力量需要默默积蓄。

持久的蓄力。

只不过蓄而不发，看风起云涌，潮涨潮落。

万一哪天有跳梁小丑蹦跶到自己脸上……

姚炳易和陈援朝的情况，也不是不会再度发生。

也许还会更惨烈也未可知。

院门传来敲门声。

唐根生去开了门。

嫂子林静挤了进来。

代替唐根生回身，把院门给再次插上。

“家明睡了。”

嫂子林静声音压低了些许。

唐根生却从中听到了雀跃和期待。

不言而喻。

唐根生弯腰。

将林静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屋内走去。

其实不插门栓也没关系。

拔步床通往二层的秘密通道已经搞定。

除了嫂嫂秦青，大概没有其他人会再破门而入，直奔拔步床里面来‘捉奸’了吧。

刘利昆已经死了。

当初冲动过的一大爷那瑛宁是‘自己人’。

三大爷魏东来也对唐根生有一份亏欠之心。

这段时间鉴于孩子借小人书这件事儿，处的也挺好。

九成九的安全稳定。

拔步床的使用率在这个下午又添了一笔。

嫂子林静的花样很多，很赞。

像是哪怕自己只是浅浅参与，也很与有荣焉似的。

以致于忙碌中自发的快乐愉悦。

嫂子林静的尽心尽力，让唐根生睡了一觉。

搂着怀里柔软温暖的佳人，陷入了一个多时辰的深度睡眠。

睡的很香甜。

很美好。

最后唐根生是被香喷喷，软糯糯的呵护和包裹叫醒的。

这个叫醒服务很贴心。

也很有深度。

唐根生相当相当满意。

毫不吝啬的奖励她好几股小费。

其实唐根生刚醒来看过时间。

接近五点。

可经过这么一番耽搁。

等他洗漱出门，指在六点方向的指针都窜冒了头。

唐根生是这次的配货主角。

即便他不用值班早到，也得赶在六点四十五之前让配货单发出去。

哪怕只是刚进入走流程呢。

色令智昏，玩物丧志了呀。

难道自己这段时间馋饺子了？

唐根生忙里偷闲，还默默给自己打趣儿。

穿上外套、大衣。

唐根生出门前又匆匆跑进拔步床内。

坐在床沿儿弯腰。

在床头缩在被子里的林静额头印了个暂别的章。

然后匆匆出门。

屋里床铺顾不上收拾，屋子里的炉子来不及熄灭，脸盘里的脏水也顾不上泼。

出了黑芝麻胡同24号院。

唐根生才微微显露出了火急火燎的心态。

二八大杠差点被唐根生蹬出了火星子。

结果到了车站，锁车，然后一路小跑。

最终还是略有迟到。

比计划晚了3分钟多一点。

“师父，我早来了会儿，表弄好了，您瞧瞧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孙雪峰拿着表从餐车车厢跑下来。

迎的有些远。

这距离，两人说话车厢外抽烟的几个人估计也听不清。

风不会捎话，西北风使劲儿刮也白搭。

唐根生赞许的看了孙雪峰一眼。

又默默夸赞了一下自己‘收徒’的英明。

有事弟子服其劳，刚喝了师父茶，这不就立马赶上了嘛。

拿过提货单，大致扫了一下。

“怎么多了这么多？”

唐根生微微皱眉。

这个单子上的食材的分量，比往常统统多了四分之一。

唐根生怀疑是孙雪峰上次多订三条华子的后遗症。

想要点一点他。

“师父，下午接了通知，这一趟咱们车后面加了一节专列。”

“专列？什么级别？”

唐根生一怔，问道。

“特一。”

“哪一块的知道吗？”

特一级别的专列，已经算是很高级别的了。

如果把种花家看做一个企业。

特一级就预示着CEO、COO这类。

一掌之内。

“外交口。”

孙雪峰食指往上边指了两下。

唐根生了然，没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询问。

他又低头重新审视了提货单。

“只有一节吗？没带餐车？”

“师父，这次应该只是单程，咱们没接到返程接待的准备。”

唐根生点点头。

“加一瓶沙拉酱，两盒鱼子酱，再来一板冻虾。”

想到江淮宇同志的家乡和口味。

唐根生又最后说了句：“鲜豆腐也来一箩。”

“好嘞，师父，我这就加上。”

“添完抓紧送调度室，顺便问一问专运那边，有没有宵夜任务。”

“返程的时候记得多加上两袋大米。”

孙雪峰从机灵的小同事变成了自己的徒弟。

亲密感立马拉进了很大一块距离。

唐根生不知不觉安排事儿也更加随心所欲。

顾虑少了，派活更流畅。

孙雪峰撒丫子跑起来。

小唐根生两岁的十六岁餐车小同志，化为了追风少年。

携带着师父的安排，勇敢的去完成使命。

师父唐根生则边走边从兜里掏出华子，自己叼了一根，刚好走到何大明、祝刚烈几个老烟枪的小圈子边上。

刘学军往旁边闪了闪，让开了个位置。

唐根生散了一圈香烟，浪费了三根火柴才把烟屁股点燃。

今儿的风刮得有点大。

唐根生下意识想到了岑梵岑导演那个朗声牌一代打火机。

或许，自己也应该整上一个。

“这趟差事大家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岗敬业，谁也不允许擅离岗位，如果有急事，也必须喊人暂替，一定避免被人找的时候见不到值班人员……”

“江总工作繁忙，一般都会熬夜，值班的人再加一个，要是实在受不了，我也跟着轮替。”

唐根生借着抽烟的功夫，给大家伙安排了这一趟差事的重点内容。

既然江总总是会熬夜，那边在值班的人里让三个厨师轮班值夜。

很忙时候点餐，都能服务到位。

“何师傅，刘师傅，你们负责前半夜，我三点半过去替班。”

唐根生把全天最困顿、最难挨的时间段分配给自己。

这是一种责任的体现，也是一种担当和态度。

唐根生平日里也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温馨温暖关怀的话传递。

可只要遇到重要的事情，譬如老大哥的科研团、突发非人为状况，包括跟这次类似的挂专列餐车24小时开放值班等事情……

唐根生不会推卸，也不跟大家伙商量。

最艰难、最难啃的骨头，从来都是留给他自己。

这也是‘唐老大’这个称呼，即便连刘学军和何大明这种年龄段的老大哥，都甘愿喊出口的原因。

被喊作老大，就得干老大的事儿。

在其位，谋其政。

祝刚烈又散了一圈烟。

他兜里揣的是品海。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多大了？”

刘学军笑着问。

“有个弟弟，快九岁了。”

“集齐多少了？”

“早着呢，刘师傅，您家孩子也集洋画儿吗？回头有重的，咱换换。”

“行啊，下工我回去问问，有重的带来置换置换。”

刘学军对此竟然还挺有兴趣。

“你们缺什么的，我右邻居家孩子攒了好几年，上次还问我呢，想找两头蛇解珍和摸着天杜迁……”

何大明也参与了进去。

唯独唐根生，有听没有懂。

“什么呀，你们说的我咋不知道呢”

唐根生一头雾水，好在不耻下问。

人群里都怔了两下。

“哈哈，我总算知道唐老大为啥厨艺这里厉害啦。”

“可不是咋滴，换洋画儿都不清楚，这叫啥，叫那个两只耳朵……”

“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对对，就这个。难怪唐老大年纪轻轻就当国宴大厨呢。”

烟草公司在生产中往烟盒里放‘小画片’当做促销手段。

因为最初的香烟，京城人叫它‘洋烟卷’，所以这些小画片也就被叫做‘洋画儿’。

洋画儿都是成套的，很多烟盒都采用这种方式。

而且一个比一个好，一个比一个吸引人。

就譬如哈德门里有足球运动员洋画儿。

大粉包里有《西游记》的人物洋画。

祝刚烈散的品海香烟，烟盒里放的是‘水泊梁山’的洋画儿。

要说还是这品牌挑选洋画挑的好。

直接就是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

想要把108条好汉凑齐，没个几年功夫，不抽个几年品海，是甭想。

祝刚烈主动担任解说员，帮唐老大排疑解惑。

唐根生这才弄明白。

只是，环顾一圈，觉得有点三观震荡。

平均年龄得有25往上了吧？

一群大老爷们讨论洋画儿……

即便是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家孩子，可总有种奇怪的剥离感。

这个年代的精神文明建设，实在太贫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