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块?”
“是的。除了布料,还有内衬,我们的裁缝都是老师傅,手艺绝对厉害……”
“是支师傅的手艺吗?”
“呃……您想指定支师傅做?”
“可以吗?”
“当然,只是支师傅手头活压得很多,您可能要多等一些时日。”
唐根生点点头:“没关系,我做的是单衣,出了正月拿也没关系。”
“好的。那我帮您改一下单子,您稍候。”
“咦,对了,我想问你个事儿。”
唐根生觉得既然没法跟陌生接待员问出信息,那么自己问眼前这位呢?
毕竟自己消费了。
他帮着跟同事打听一下应该可以吧?
“这个……”
接待员有些为难,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单子,暗暗一咬牙:“我帮您问一问,同志您稍等。”
看吧,无论什么年代,业绩都是最好的敲门砖。
付出总会有所回报。
唐根生美滋滋的又吸溜了一口高沫。
嘴里有碎末,唐根生转头朝空处‘呸呸呸’了几下。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人们喝茶喜欢吹一吹,再呸一呸了。
都是张一元高沫茶品给闹的。
最终,唐根生缴了50块钱订钱出了双顺成衣铺。
心情略有失落。
接待员倒是问出了详情。
回复唐根生说那位姑娘是新客,不是熟客。
过来逛了一圈,也是问能不能买成衣当场改。
八成是赶时间。
唐根生不确定另一位接待员究竟有没有说实话。
但走在路上,唐根生那个骑的二八大杠有两次险些撞了人。
由此也能看得出,唐根生是有多么遗憾。
脑子里一直不断地复盘。
为什么搭讪的借口想起来的那么晚。
技巧多年不用,现在需要用的时候却想不起来了。
真真是徒增烦恼。
无语,懊恼,悔恨。
那般看似平庸实则潜藏着美艳的姑娘,唐根生二世为人都没有品尝过。
上一世倒是见过。
隔着屏幕从电视剧里见过。
真儿真儿是可惜啊。
心情不好,唐根生也懒得回家做饭。
沿路找了个食堂进去转了一圈,买了三份酸菜猪肉馅儿饺子。
自己吃一份,嫂子林静和锅盖头娘俩一人吃一份。
齐活。
唐根生回了院子。
阮达和马老蔫也都在。
关饷了,全都搁院子里准备过年呢。
唐根生一路打着招呼回了西跨院。
停下车子,看到自个儿屋里没人,唐根生还有点意外。
往常这个时候,嫂子林静应该坐在炉子边织毛衣。
锅盖头不是出去疯玩,就是里间屋书架下看小人书。
推门进屋,发现炉子都熄灭了。
估计今儿林静就没过来。
唐根生想了想,索性没停,拎着饭盒转身出院。
过穿堂,还跟一大爷和刘宝山坦坦荡荡的打了个招呼。
“给静姐和小家明送盒饺子。”
唐根生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
他越是表现的坦荡,越是没人以为他跟林静有鬼。
一大爷那瑛宁一开始有认为的。
林静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所以一大爷就不再疑神疑鬼了。
他笃定林静和唐根生之间有猫腻。
孩子绝对是唐根生种进林静肚子里的。
老火眼金睛了。
只是他不说。
一个人偷偷观察。
“根生对林静娘俩是真照顾,我看就算林静过了年不上班,也不差吃喝。”
刘宝山感慨的说。
“刘利昆和根生他哥关系一直挺好,俩人也前后……根生刚来的时候,人家林静也没少照顾,这是当长嫂了啊。”
一大爷那瑛宁的说辞是早就想好了的。
两个人穿过前院,说话声音也不低,没背着人,甚至还感觉像是一大爷故意说给别人听呢。
唐根生掀开棉帘子,直接推门进了屋。
锅盖头趴在外间屋西南角的床上,胳膊肘杵着枕头,在翻看小人书。
翻得很快,大概是看过不下几遍了。
唐根生想到下面柜子里,还有最后一波新的小人书。
大过年的,也该全拿出来了。
“叔~”
锅盖头瞧见唐叔来屋里,眼睛亮亮的,忙丢下小人书就从床上爬起来。
还没来得及穿鞋,唐根生就来到他近前。
一颗太白兔奶糖出现在他的手上。
唐根生这次没有直接往锅盖头嘴里塞。
他换了左手。
右手以后就是养成系琳琳专属了。
锅盖头,享受左手退而求其次的待遇吧。
“家明,你妈呢?”
“妈在里屋,叔,妈今儿可懒了,都没起床……”
“家明饿不饿啊?”
“饿,叔,我饿了。”
锅盖头终于看到唐叔手里拎着的饭盒。
吸溜。
不知道是太白兔奶糖甜的,还是看到吃的了,下意识流口水。
反正都一个样儿。
“去洗手吧。洗干净了吃饭,酸菜肉大饺子,可好吃了。”
唐根生顺手把饭盒放到桌子上,脚步不停,去里屋。
一进来,就看到嫂子林静正抻着小脸瞅着门口。
她确实没起床,但身上也不是光着,穿了秋衣。
估计里面也肯定穿了秋裤。
“怎么不起床?家明都说你懒了。”
唐根生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抚摸林静的头发,笑着问。
“还不是怪你。”
林静翻了个白眼,抓住唐根生的手,张嘴‘啊呜’一下,就咬了上去。
牙齿其实没怎么用力。
形式大于力度。
唐根生轻轻转了转手腕,被咬的部位便只留下了食指和中指的一截。
双指夹舌头神功稍稍发动。
口腔里便被一通搅动。
唐根生另一只手顺着林静秋衣的领口伸了进去。
林静的咬合力一下子就没了。
变成了‘吸溜儿’。
不愧是锅盖头他亲娘。
技能类似,但功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我买了水饺,你趁热吃点吧?”
“不想吃了。”
“吃点吧,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千万别饿肚子。”
“那我就吃三个吧。”
“不行,吃这么点怎么行,我买了三份呢,咱们一人一份。”
“你给我拿过来。”
“这么懒?”
“讨厌!你自己做了啥自己不清楚啊!昨个儿可真被你害苦了。”
“还疼吗?”
“早晨想要去茅厕,还没蹲下就疼哭了……”
“那也不能饿肚子啊。”
“疼的又不是你。”
男人爽一下,女人或者疼几天,或者难受十个多月。
以此为比较的话,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貌美如花就是天经地义的。
上一段话有个前提。
前提是女人首先得具备貌美如花,且明白只为谁貌美如花。
一不小心,嫂子林静伤上加伤。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唐根生。
咬手就咬手好了。
男人有些地方可真不能乱咬。
唾液有消毒杀菌的作用。
这么分析,先抹上唾液,再间接放到伤口处……
应该也能产生一点疗效……吧。
是的吧?
大概吧?
应该、也许,可能、或者……那个……
唐根生告辞的很狼狈。
回到前院西跨院,当着锅盖头的面,从底柜里拿出最后一摞小人书。
“家明,你是小小男子汉了呢,都能帮叔看家了,这小人书是奖励你的,你每次可以拿两本。新书借不借,你说了算……”
锅盖头开心坏了。
有种‘当家做主’的既视感。
“谢谢叔。”
锅盖头仰着小脸,露出天真又依赖的孩童纯真的笑容。
“叔,你真好。”
是吧?
刚刚你亲娘也夸叔叔真好来着。
比你夸的种类还多一些呢。
除了真好,还有真棒,好棒,好厉害……
好爱好爱。
爱到最后,是声嘶力竭,是身心俱疲。
是无言以对,也是爱莫能助。
嫂子林静彻底放弃了。
不能为了照顾男人的身体和心情,就忽视自己的状况。
毕竟怀了孕的是自己。
要泡胖大海润喉的也是自己。
去茅房蹲坑要遭罪的是自己。
腰酸腿疼,躺床上一歇就是大半天的还是自己。
实在难以承受。
锅盖头从棉帘子一侧钻进屋里。
怀里掖着两本小人书。
他探头探脑,虎头虎脑,小手扒着里间屋门的门框,抻脖子往炕上瞧。
“妈妈~”
“家明啊,妈妈身体不舒服,你自己去外面玩会儿。”
“唐叔又拿了好多小人书。”
“唐叔说我一次可以拿回家两本。”
“唐叔还说这些小人书,只有我才能做主借给谁不借给谁。”
“唐叔……”
“好了,家明,你在外面看小人书吧,妈妈要睡一会儿了啊。”
“哦。”
锅盖头失落的掐断了想要继续诉说的欲望。
他自己都没察觉,刚刚的每一句话里,都有他亲亲爱爱的唐叔。
以前对他亲爹也没这样过。
都快比亲妈出现的频率要高了。
林静叹了一声。
是无奈的叹息。
随着叹息,心里有暖意,有爱意,和一股股感动蜂拥而出。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林静无奈的原因不是锅盖头,也不是别的。
她只是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无奈,对自身的承受力感到无奈。
对自己无法让唐根生彻底满足而感到无奈。
可无奈归无奈,林静依旧能清晰感受到唐根生对自己的宠溺,对刘家明的爱屋及乌。
真心换真心。
林静不相信一切,她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唐根生的样子。
相信自己用心感受到的唐根生对自己的感情以及做过的一切一切。
别人的诋毁也好,讥讽也好,冷言冷语也罢,林静都可以不在乎。
林静越来越爱唐根生了。
爱到骨子里,爱就是卑微的。
林静对唐根生的爱,早已失去了平衡。
因为林静看似淡然处之,实则卑微到了极限。
因为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底子不干净。
形势不明朗。
未来的前景也很是堪忧。
林静身在局中而不自省,她爱唐根生,爱到跌入尘埃。
伤上加伤的林静太累了。
她耳边没了儿子刘家明的动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像是做了个梦。
梦里她挺着大肚子,坐在一个炉子旁。
炉子很大,很新,看环境,是唐根生家的外间屋。
里间屋拔步床里有羞人的动静传来。
她撮合了唐根生和一个女人。
明明一墙之隔,还有拔步床一整个空间遮挡。
梦中的林静却像是能隐约看到女人的身段似的。
比她要高一点,腿没有她的细,但笔直匀称,明显看得出唐根生也很喜欢。
是秦青吗?
林静猜测着,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然而,唐根生的耐力和体力在梦中也得到了一比一的体现。
林静没能等到结束。
也就没有看到最终梦里那个人影究竟是谁。
耳边传来吧唧嘴和呼吸声。
林静陡然一惊,下意识往另一侧躲的同时,扭头,看去。
儿子锅盖头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床。
趴在床上,翘着脚,紧紧挨着自己的枕头。
听到的吧唧嘴和呼吸,都是家明的。
“妈妈~你休息好了吗?”
“儿子,几点了?”
“天黑了呀。唐叔走好久了。他给我们做了饭,不过我没吃。唐叔说让我不要吵,等妈妈睡醒了再一起吃……”
醒来耳边就充斥着唐根生。
儿子嘴里三句不离唐根生。
自己连做梦都是唐根生。
林静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自己的生命里,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里,竟然都是唐根生。
就像唐根生这个人,已经藏进了她的心脏,融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你唐叔拿了什么好吃的呀?”
林静笑着问。
她尝试着起身,发现睡了一觉后确实好多了。
但……
“家明,你先出去洗手,快去。”
“哦。吃饭喽……”
锅盖头掉了个头,出溜下了炕,趿拉上棉拖鞋往外窜。
他真的很饿了。
特别唐叔端过来的砂锅炖鸡香喷喷,他口水都快流干了。
林静等锅盖头跑出去才松了口气。
她就穿了一件秋衣。
秋衣里面的飞行员帽子也早就卸下去了。
唐根生在这方面的技巧挺厉害,心灵手巧,无师自通。
飞行员帽子:你以为他真的是无师自通?感觉比你还要熟练呢。
林静坐起身,将秋衣拽下去。
除了这件秋衣,被窝里清洁溜溜,巴掌大的布片都没有。
林静看到枕头另一侧,自己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
不由再次会心一笑。
儿子可不会这个。
必然是唐根生帮自己准备好的。
想到自己昏头转向,都不知道唐根生什么时候帮自己把衣服都叠好放在头侧……
怎一个幸福甜蜜可以表达呢。